摘 要:蘇軾可以說是中國文學史上獨具特色的偉大作家。他一生從政,屢遭迫害,卻不改初心、隨緣自適。其創(chuàng)造的超然物外意境,至今仍為后人所景仰。這其中,佛禪思想成為他在逆境中自我排遣的精神支柱,深深影響了蘇軾的文學創(chuàng)作,讓《東坡樂府》散發(fā)著與人不同的藝術魅力。本文著力分析佛教思想對蘇軾的影響,找出其對豐富當代人精神生活的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蘇軾;佛教;超然;解脫
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主流之一的佛教文化,自漢代傳入后,就與傳統(tǒng)思想吸收、融合,對當時的文藝創(chuàng)作、審美趣味產生了重大影響。它認為一切都是變遷不息的、無常的,身處其中的人們只有放下自我、去除妄念,不沉迷于現(xiàn)實樊籠,才能求得解脫。這給身處逆境的蘇軾提供了解脫之方,讓其從悲觀凄苦的自我感覺中走出來,尋找到救贖之路。
從當時的外部環(huán)境看,北宋朝廷實施崇文抑武的政策以牽制打壓武職官員,雖提升了內部控制力,卻造成武備不振,外部少數(shù)民族政權時時侵擾邊境,嚴重影響了當時的社會穩(wěn)定。部分群眾遂轉變思想,企圖從佛禪世界中尋找心理慰藉。一位禪師出山時,竟出現(xiàn)了“巷陌來觀,喧吠雞犬”的場面。蘇軾耳濡目染,自然對佛教思想并不抵觸。而從蘇軾自身經歷看,他在仕途上,屢受挫折?!盀跖_詩案”幾乎招來殺身之禍,被貶黃州五年,最后更是被流放海南,終日過著“居無室、出無車、食無肉、病無藥、冬無炭、夏無寒泉”的生活。其所鐘愛的家人也都先他而去。家庭、政治生活中的種種不幸接連襲來,讓蘇軾內心時刻不得安寧,儒家積極作為的思想無法解釋他當前身處的困境,他只好向佛教思想投去渴求的目光。他在貶謫黃州的初期,“惟佛經以遁日?!保ā杜c章子厚參政書》)佛學修養(yǎng)頗使蘇軾得益?!白忝鲬n喜浮幻,舉非真實,因此頗知衛(wèi)生之經,平日妄念雜好,掃地盡矣”(《與蔡景繁》),進而便產生“形體外物,何足計較”(《與石幼安》)的感悟。
佛禪思想體現(xiàn)在蘇軾的詞中,便是那“身心皆空”的幻滅感。經過仕途的變故,蘇軾體會到了世事的無常:“回視人世間,了無一事真”(《同前韻再和孫志舉》)。他開始認為功名富貴皆空,“只堪妝點浮生夢”(《漁家傲》)。他的詞作里出現(xiàn)了濃厚的“人生如夢”的意識。如:“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保ā段鹘隆罚?/p>
“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保ā赌相l(xiāng)子》)
“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保ā赌钆珛伞こ啾趹压拧罚?/p>
其作《滿庭芳》道:“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且趁閑身未老,盡放我、些子疏狂。”“事皆前定”,“算來著甚干忙”,到頭來只是一場空。以宿命思想抒寫不為世用的憤懣和無奈。
蘇軾有些詞雖未直接以“夢”言其人生感受,卻也透露出一切為空的感慨。如《點絳唇》:“不用悲秋,今年身健還高宴。江村海甸,總作空花觀。”病目中的空中花本是虛幻無常的。蘇軾在此拿它來比喻江村平野,就帶有了空空味道。
佛禪思想體現(xiàn)在蘇軾的詞中,也是那自由通脫的戲謔態(tài)度。禪宗強調見性成佛,不提倡坐禪靜修、誦經禮佛,到北宋時則進一步發(fā)展成為一種游戲人生的態(tài)度。對待人生失意,蘇軾所做的不僅是坦然處之,更是以詼諧戲謔的態(tài)度去超越這一切,即蘇軾所謂“以真實相出游戲法”。他曾寫過《南歌子》:“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眨眉。卻愁彌勒下生遲。不見老婆三五、少年時?!贝耸戮売删褪翘K軾曾帶一名歌姬去見一名禪師,禪師認為不夠莊重,并不很高興,蘇軾認為禪師還沒有參透色空之辨,仍然執(zhí)著于外相,故作詞戲謔。其實在蘇軾看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何必如此執(zhí)著。作艷詞是逢場作戲,人生何嘗不是如此?
元豐七年,蘇軾途經泗州時,還專門做了兩首《如夢令》,將平常難登大雅之堂的泥垢視為禪道載體,以大俗寫大雅。這兩首《如夢令》是:
“水垢何曾相受。細看兩俱無有。寄語揩背人,盡日勞君揮肘。輕手。輕手。居士本來無垢。”
“自凈方能凈彼。我自汗流呀氣。寄語澡浴人,且共肉身游戲。但洗。但洗。俯為人間一切?!?/p>
蘇軾在詞中巧妙抓住了水與垢、污染與清凈、自凈與凈彼之間的辯證關系,以一語雙關的方式,印證“自性清凈”的禪理,抒發(fā)自己在人世佛國間自在游戲的感受,幽默詼諧,讀來讓人莞爾一笑之余,更得到精神上的愉悅。
佛禪思想體現(xiàn)在蘇軾的詞中,更是其詞境的提升。禪宗認為,“雁過長空,影沉寒水。雁無留蹤之意,水無留影之心?!币笕藗円酝耆_放的心態(tài)、隨遇而安的胸襟接納世間萬物,達到“無喜亦無憂”的人生境界。在蘇軾看來,“世事萬端,皆不足介意,……但胸中廓然無一物,即天壤內山川草木魚蟲之類,皆是供吾家樂事也”(《與子明兄》)。他曾作《西江月》詞曰:“我欲醉眠芳草??上б幌髟拢烫に榄偓?。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痹~人渾然忘記了身處野外、春夜料峭的凄苦,反而變苦為樂、超然自適。再比如《臨江仙》(細馬遠馱雙侍女)有“溪山好處便為家”之句,《滿江紅·董毅夫名鉞》有“憂喜相尋,風雨過,一江春綠”之句等,皆反映出了他無喜無憂的禪悟境界。在佛禪思想的啟發(fā)下,蘇軾雖境遇多乖而處之坦然,其詞境亦受禪宗審美觀之影響,呈現(xiàn)出清曠無塵、靜謐空寂之風貌。
同時,蘇軾雖將佛禪思想作為自己精神解脫的一個途徑,卻又始終對其存有警惕性,他以一種異常灑脫的姿態(tài)出入儒佛,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采,鑄就了文學史上的不朽風采。
參考文獻:
[1]唐圭樟.全宋詞[M].北京:中華書局,1965.
[2]蘇軾著,鄒同慶、王宗堂校注.蘇軾詞編年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2.
[3]蘇軾著,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6.
[4]曾棗莊.蘇軾評傳[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
[5]蘇軾研究學會.東坡文論叢[M].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86.
[6]師雅惠.蘇東坡說禪[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5.
[7]任繼愈.佛教經典選編[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
[8]邵漢明注.老子莊子[M].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1998.
作者簡介:
李麗,山東省泰山市,泰山護理職業(yè)學院公共教學部語文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