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洲
【摘 要】清前期經(jīng)濟繁榮,礦業(yè)得以進一步發(fā)展。盛京地區(qū)的煤礦,在清初多以有礙“陵寢風水”而封禁,然清初的統(tǒng)治者,鑒于明代礦業(yè)遺留問題,存有戒心,不輕易談開礦,對于采礦的政策,時開時禁。通過查閱相關檔案及史料得知清前期出現(xiàn)兩種情況,一為未全面封禁時期的開中有禁,一為全面封禁時期的禁中有開。
【關鍵詞】開采政策;開中有禁;禁中有開
清代是我國傳統(tǒng)社會礦業(yè)發(fā)展史上的重要時期。清前期,礦業(yè)生產(chǎn)曾有較大的發(fā)展,但并非一蹴而就的。據(jù)《清史稿·食貨志》礦政記載:“清初鑒于明代競言礦利,中使四出,暴政病民。于是聽民采取,皆有常率。若有得禁山風水,民田廬墓,及聚民擾民,或歲歉谷踴,輒用封禁?!盵1](3664)可知清初的統(tǒng)治者,鑒于明代礦業(yè)遺留問題,存有戒心,不輕易談開礦,對于采礦的政策,時開時禁。
學術界關于盛京地區(qū)煤炭開發(fā)政策研究有如下幾種情況,叢佩遠《中國東北史》(第四卷)[2]認為盛京地區(qū)開礦“有礙陵寢風水”,所以清初統(tǒng)治者對發(fā)展采礦業(yè)長期堅持保守、反對的態(tài)度??滴趸实垲C布上諭:“開采之事甚無益于地方,嗣后有請開采者,悉不準行?!庇赫?、乾隆以后,政策有所放寬,盛京地區(qū)的采礦業(yè)才有所發(fā)展。孔經(jīng)緯《清代東北地區(qū)經(jīng)濟史》(第一卷)[3]認為鴉片戰(zhàn)爭后的一個時期,清廷對盛京地區(qū)礦業(yè)的發(fā)展仍持保守主義。
一、開中有禁
“開中有禁”指的是清廷未全面封禁時和全面封禁后雖然允許開采但卻因種種原因而封閉的政策。煤炭作為一種生活燃料,朝廷和許多地方官并不動輒封禁。如順治十年(1653),題準“煤稅累民,概予豁免”[4](454)??滴跞辏?693),朝廷為了西山煤炭開采和運輸?shù)谋憷?,決定“將于公寺前山嶺修平”[4](454),修好道路,并由工部和戶部派遣官吏進行勘察。將所需要錢糧,“確算具題”[4](454)。這無疑是有利煤炭開發(fā)之舉。乾隆五年(1740),批準了直隸總督孫嘉淦的奏請,改變了熱河口外地區(qū)開煤窯由工部來簽發(fā)采煤執(zhí)照的辦法,改由地方官吏給票。簡化了手續(xù),下放了批準權限,便于煤炭生產(chǎn)。嘉慶六年(1801),為了修復乾隆年間建的泄水長溝,以解各煤窯積水之虞,朝廷“借給帑銀五萬兩,交窯戶承領興修,以利民用。其所領之項,分作七年完繳”[4](456)。這些措施對煤炭開發(fā)起到了推動作用,有的還收到了十分理想的效果。
但是在全國和地方統(tǒng)治集團內部,一直存在著禁礦與開礦兩種立場與主張的爭論。一部分人主張開礦,以“天地自然之利”;另一部分人則堅持禁礦。雖然兩種礦業(yè)主張的出發(fā)點都在于維護統(tǒng)治,但其認識與行為卻大相徑庭。朝廷和最高統(tǒng)治者不論采取哪一方面的建議,都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礦業(yè)的發(fā)展,而地方當權者的態(tài)度,也很能左右和影響該地的礦業(yè)。就煤炭業(yè)而言,主張開采煤炭的道理是很明顯的。而主張禁礦者則有兩個重要的“理由”:一是有礙“風水”或“龍脈”之說,一是開礦滋事之說。
關于風水問題,乾隆四年(1739),直隸提督永常奏請開采熱河三道溝等處煤窯,戶部敏感地提出要查看是否有礙皇帝行宮,而皇帝卻下旨:“行宮不過暫時巡幸之所,其有無妨礙不必議及?!盵5](5137)總之,由于這類原因而封禁煤窯的事件,在乾隆時期并不多。
乾隆四年(1739),奉天府尹吳應枚上疏,請求朝廷批準開采錦州地區(qū)的煤炭。由于此地是陵寢所在,許多人以開采煤炭會破壞皇家風水、掘傷龍脈為由,對煤炭開采加以查禁?!半m屢經(jīng)有人奏請開采,而終阻抑未行?!边@樣就造成當?shù)鼐用窈婉v扎軍隊燃料的緊缺。在這種情況下,吳應枚于乾隆四年(1739)七月十六日上書皇帝,請求放開錦州地區(qū)的采煤禁令。
首先,他在奏折中陳述了開采煤炭的重要性。煤炭是“兵民日用所需,以供炊爨者”,而且“價廉用省,尤為兵民所利賴”。特別是錦州地區(qū)“地高風勁,天氣早寒,嚴威凜冽”,極需大量煤炭。其次,奏折說明錦州具備了資源開采條件,有煤可采。“錦州府屬之錦縣、寧遠、義州俱有產(chǎn)煤之山,盡可開采?!痹俅危嗾壑刑貏e申明,這些產(chǎn)煤各山,“與盛京陵寢宮闕相隔俱在數(shù)百里之外”,與風水龍脈無關,不該禁。最后,奏折中還詳細列了管理煤窯的措施,盡管這一奏折頗具說服力,也曾打動了一些朝廷命官的心,但朝廷還是不予批準。
乾隆十年(1745),御史和其衷就認為,許多產(chǎn)煤地區(qū)的煤炭不能開采,其關鍵是一些地方官“惟恐生事,雖屢經(jīng)有人奏請開采,而終阻抑未行”,他認為這實在是“因噎廢食之計”。持這種看法的官吏在乾隆時期還有不少,這種意見在朝廷逐漸占了上風。乾隆二十六年(1761),高宗在一份上諭中就指出,雖“多有產(chǎn)煤之處,而地方有司向慮聚眾滋事,寧持封禁之意,未免因噎廢食,不知興利防弊,惟在董事者經(jīng)理得宜,自足以彈壓。如京師西山一帶煤廠甚多,何未見生事耶?”可見,“興利防弊”、摒棄“因噎廢食之計”,是乾隆年間處理這一類問題的主導思想。
二、禁中有開
“禁中有開”指的是全面封禁后允許繼續(xù)開采煤炭的政策。清代之所以出現(xiàn)古代采煤業(yè)的高峰格局,除去幾位皇帝與朝廷的重視,社會經(jīng)濟政治形勢的需要、民生的迫切需求之外,不應忽視的就是有一批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正是一批有遠見、有膽識的高官,在推動煤炭開發(fā)事業(yè)中發(fā)揮了重大作用,才使當?shù)氐拿禾抠Y源被勘查、開發(fā)出來。乾隆五年(1740),清廷頒布了封禁東北的諭令。同年大學士兼禮部尚書趙國麟,于二月六日向皇帝呈請開煤禁,“廣開煤炭”的奏折。此折皇帝十分重視,加以批準,在全國“悉弛其禁”,從而發(fā)動了一場遍及全國、上下聯(lián)動的勘查和開發(fā)煤炭的活動。
首先,奏折懇切地指出煤炭在人民生活中的重要性。廣開煤炭可以“費值少而取用宏,民之獲受利益,永永無窮矣”。其次,趙國麟認為禁止采煤,無非是“恐聚眾滋擾”,與其費力消弭事端,還不如一個禁令來得輕快。他說,“京師百萬戶皆仰給于西山之煤”,而且開采了數(shù)百年,從沒有聽說過聚眾生事之說。最后,在奏折中指出,各地區(qū)之所以出現(xiàn)相沿禁止采煤的情況,關鍵“上無明示”。為此,他直接建議:要明確向各省下達指示,公開宣布解除采煤禁令,并“敕下直省督撫”,勘查產(chǎn)煤處所,一律讓民間自行開采。而且,對于豪強霸占,地棍阻撓等影響采煤的事情,要嚴加處理。趙國麟這一頗有見識的奏折,所講正是皇帝心中所愿隨即批示:“大學士趙國麟此奏,著各省督撫酌量情形,詳議具奏?!迸鷾释狻案魇‘a(chǎn)煤之處,無關城池龍脈、古昔陵墓、堤岸通衢者,悉弛其禁”。
乾隆五年(1740),直隸總督孫嘉淦奏請“開采煤窯”,由“各地方官給與照票”。乾隆二十六年(1761),熱河一帶的辦法是“每窯一座,召募殷實良民一人,取具地方官印甘各結,申送熱河道給與印票開采”。開采煤炭的窯商,不僅要在采煤執(zhí)照上所指定的地點和范圍內開采,而且,窯商更換,要繳換新照;煤窯停閉,也要上報官府,將窯照繳回,否則要繼續(xù)收稅。清代檔案中就有不少因“煤盡山空,請求停采,把窯票繳回”的奏折。如乾隆四十年(1775)“煤商高葑,領票二張”,在錦州馬鞍山開窯二座,四十七年(1782)不出煤炸,“將原領窯票二張呈交前來”。窯商若另開煤窯,也要“換給執(zhí)照開采”,原“執(zhí)照撤銷”。
雖然“封禁”期間仍有一些煤窯在開采,但是還是有一些煤窯遭受封閉處理,原因是:
其一,因煤線斷絕不出煤炸而遭封閉。
乾隆四十年(1775)間有煤商蘇章阿、黑達子、王廷佐等三人伙領煤票四張,在松嶺子邊門界內沙鍋屯處開采煤窯四座,內有三座于四十五年(1780)因煤線斷絕不出煤炸呈報查驗?!邦}請封閉在案其剩余一座,今又煤線斷絕并無煤炸,其原領印票一張于四十五年(1780)六月間因河水漲發(fā)連窯房一并被水沖失等情呈報。復查無異應將原開煤窯一座飭令嚴行照例封閉處理?!奔螒c四年(1799)正黃旗常德管下壯丁高慶福,請領松嶺子邊門界內沙鍋屯處沙字十四號煤票一張,近因煤線斷絕無煤可采。鑲黃旗聶福興佐領下閑散蕭詒稱父蕭成裕在日曾于乾隆五十九年(1794)請領新臺界內毛祁屯處煤票一張,今煤線斷絕無煤可采。[6]嘉慶十七年(1812)民人李生枝呈稱故父李玉堂承領遼陽屬正白旗界茨兒山東北坡煤票一張,近因煤線斷絕不出煤炸。
其二,因窯洞坍塌不出煤炸而遭封閉。
乾隆三十九年(1774)煤商旗人信朝桂請領窯子峪處窯字號煤票十張開窯十座迨至乾隆五十年(1785)間,十座煤窯內有一、三、六、八、九等號五座窯洞坍塌不堪開,遂將原領印票五張交回。乾隆四十年(1775)有煤商毛成章在北溪湖之黃旗溝處領票一張,蘭懷周在茨兒溝等處領票一張,郭興良在明山溝處領票一張,常松、邱文顯二名在四眼溝處領票一張,開采煤窯輸納稅課在案,今據(jù)該商毛成章等報稱,所開窯洞坍塌不出煤炸,將原領印票五張及所欠三年稅銀二百六十四兩一錢二分一并呈交。經(jīng)查驗窯座窯洞坍塌不出煤炸屬實,將交窯票五張并交三年稅銀。
其三,因刨透水泉,致使窯洞坍塌不出煤炸而封閉。
乾隆四十年(1775)有煤商侯亮在北溪湖之東柳塘處領票一張,程德在北溪湖之螞蟻村溝處領票一張,賈福在北溪湖之下窯處領票一張,楊支美、楊富春二名在北溪湖之黃旗溝處各領票一張,共開煤窯五座,輸納稅課在案。據(jù)該商侯亮等稱所開窯座近因刨透水泉,窯洞坍塌不出煤炸,難以刨采,謹將原領印票五張呈交。情況屬實,封閉煤窯,銷毀印票五張。嘉慶六年(1801)鑲黃旗阿爾松阿佐領下兵庚申布、閑散恒昌等呈稱,請領遼陽屬正白旗內窯子峪一脈相連肖家河子樓溝等二處煤票二張,輸納稅課在案,近因窯洞刨透水泉,煤線斷絕無煤可采。
三、小結
“開中有禁”與“禁中有開”這兩種開采煤炭的政策與乾隆五年(1750)清廷頒布封禁東北的法令不同,封禁東北是從大局出發(fā)而采取的舉措,但是在封禁東北期間對煤炭資源的開發(fā)如果不考慮實際需求而封禁是不可取的,所以綜合各地的實際,各地不宜開發(fā)的緣由雖亦屬于“封禁”但與封禁東北法令中的情況不同。
【參考文獻】
[1][清]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124《食貨五·礦政》第13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7:3664.
[2]叢佩遠.《中國東北史》(第四卷)[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6.
[3]孔經(jīng)緯.《清代東北地區(qū)經(jīng)濟史》(第一卷)[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0.
[4][清]昆岡等修.《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卷951《工部·薪炭》,《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11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454-456.
[5][清]王云五.《清朝文獻通考》卷31《征榷考六》,[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5137.
[6]盛京將軍和寧《為題請封閉新臺界內毛祁屯處煤窯事》,嘉慶十三年四月十三日,《工科題本》[G].北京: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檔號:02-01—008-002944-0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