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春節(jié)前,我從臺灣回來定居了。我買了一套房子,想讓老伴晚年盡量過得舒服些。
最讓我遺憾的是1997年12月那場大病使本來健壯的我身體一下子垮了下來。剛剛把孫女拉扯著上了小學(xué)的老伴又接著要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我,我心里萬分過意不去。
老伴除了每天給我收拾得干干凈凈,讓我覺得舒舒服服以外,有空就陪著我看電視,拉拉家常。每當(dāng)望著老伴那失去了光彩的眼睛,我總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我對老伴說:“老伴啊,本來我想從臺灣回來好好地陪陪你,幫幫你,算是補償你??蓻]想到才幾年的時間,又要讓你來伺候我,這真是太委屈你了。”
聽我這樣說,老伴不出聲地沖我笑笑:“我知道這些年你受的罪比我多,所以只要你高興我就高興,再說,你這不是回到家了嗎,在家里,我們夫妻還說什么客氣話。”
回來幾年,在老伴身上我總是找不到過去的感覺,她一心一意地讓我吃,讓我喝,可就是很少跟我這樣說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找到了感覺,我甚至從她那微微一笑中找到了當(dāng)年那個羞澀的年輕姑娘。我忽然明白她為什么會苦苦等我這么多年,那是一種感情,一種雖然不會說出口、卻融化在血液里的愛。
就這樣,我在床上躺了兩年,老伴無微不至地照顧了我兩年,我的身體恢復(fù)得不錯。過去我總想要補償她,可現(xiàn)在我覺著只要我活著就是對她最大的補償,就是這個40年后才團(tuán)圓的家最大的幸福。
(摘自《慆慆不歸:我在臺灣四十年》 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