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海彥 王晶晶
摘要:在后精準扶貧時期,基層農村貧困治理呈現(xiàn)出新樣態(tài):貧困戶的顯性貧困維度得到改善的同時,住房、健康和教育等隱性維度仍存在較深的剝奪,尤其是體現(xiàn)在非建檔立卡戶群體上;在有限扶貧預算和單一基層政治考核制度的雙重約束下,扶貧資源的分配過程具有一定的目標指向性,在某種程度上成為瞄準機制的內生缺陷。貧困戶和貧困村的貧困剝奪是全方位的,表現(xiàn)在維度上各有側重,微觀差異明顯。走出貧困治理的新困境需要調整扶貧策略,將多維貧困的理念深入基層農村,關注多維隱性貧困問題,提高多維貧困識別的可操作性和科學性;繼續(xù)加大財政扶貧投入力度,優(yōu)化投入結構,分類施策;實現(xiàn)扶貧和社會福利計劃的有效銜接;優(yōu)化基層政治考核機制,建立與村莊微觀特征相兼容的多維扶貧績效考核指標體系,切實提高基層鄉(xiāng)村的貧困治理能力。
關鍵詞:多維隱性貧困;精準識別;鄉(xiāng)村治理
中圖分類號:F414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7-2101(2019)04-0065-12
一、問題的提出
中國扶貧開發(fā)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績,為推動全球減貧事業(yè)發(fā)展作出了巨大貢獻。但是,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與精準扶貧戰(zhàn)略的深入推進,農村貧困的多維態(tài)勢日趨顯著,貧困農戶的致貧因素呈現(xiàn)個體特征,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并存,顯性貧困和隱性貧困交織,致貧或返貧風險呈現(xiàn)出與以往不同的新樣態(tài)。這些都意味著在后精準扶貧時期,扶貧瞄準難度加大,扶貧資源匹配度不高,減貧效應有所下降,基層扶貧治理能力出現(xiàn)乏力,因此,必須高度重視2020年脫貧攻堅戰(zhàn)的決勝和2020年后基層農村相對貧困的長期治理。
山東作為農業(yè)人口大省,扶貧開發(fā)工作持續(xù)發(fā)力,構建起專項扶貧、行業(yè)扶貧和社會扶貧“三位一體”扶貧開發(fā)格局,扶貧成效顯著。從2010—2016年貧困指標來看,山東省貧困人口規(guī)模和貧困發(fā)生率持續(xù)下降,扶貧工作績效始終優(yōu)于全國平均水平(見表1);從2016年全國25個分地區(qū)的貧困相關指標來看,山東省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排第2位,貧困發(fā)生率排第24位;但是貧困發(fā)生率下降率排第15位,貧困人口脫貧率排第21位(見表2)。由此可見近年來山東省的扶貧邊際效應開始趨緩。
根據國際經驗,貧困發(fā)生率小于3%即達到了消除極端貧困的目標(《世界銀行2016報告》)。由國家統(tǒng)計數(shù)據可知,包括山東省在內的10個省級單位貧困發(fā)生率都下降到3%以下,已進入了所謂的后精準扶貧時期,今后扶貧對象重點應轉向這3%以內的絕對貧困人口和長期存在的相對貧困人口。但是,同期數(shù)據也表明,這些地區(qū)近年來的減貧邊際效果也在持續(xù)下降。在人口社會結構轉變、社會排斥加劇和社會融合需求增加等客觀背景下,這些地區(qū)新的致貧或返貧因素也呈現(xiàn)新的樣態(tài)。在短期內,以這些地區(qū)為代表的中國農村貧困會進入一個以區(qū)域與城鄉(xiāng)收入差異、社會公共服務獲取不平等、多維貧困等為主要特征的相對貧困階段(李小云,2017)[4]。貧困農戶和貧困村落微觀貧困特征差異逐漸顯著,絕對貧困出現(xiàn)固化,相對貧困隱蔽性加重。從鄉(xiāng)村貧困治理層面來看,貧困沉疴不斷在基層積淀,并與基層村莊的自身特點相互交織,相互影響,形成新的貧困治理難題和困境,對基層村莊治理能力的提升形成巨大挑戰(zhàn)??傊?,以山東省農村為代表的地區(qū),扶貧工作已進入深水區(qū),提高對隱性貧困的精準識別、預警預防潛在的貧困風險應成為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意味著需從基層鄉(xiāng)村治理層面對精準扶貧戰(zhàn)略和政策進行有針對性的調整甚至轉型。
在中國的減貧實踐中,貧困瞄準經歷了從區(qū)域瞄準到縣域瞄準、再到貧困村和貧困戶瞄準的演變(李小云、唐麗霞、許漢澤,2015)[5]。鑒于此,筆者選取山東省中西部地區(qū)8個貧困村的291個典型農戶作為調研對象,按照農戶的差異性進行聚類,運用田野調查法對不同類型的農戶和所在村莊進行走訪調研。與以往研究不同,筆者對非建檔立卡戶、非貧困戶群體進行了重點聚焦,從農戶和村莊兩個層面深挖后精準扶貧時期致貧、脫貧和返貧的新因素、潛在風險,提出適合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精準扶貧轉型調整策略,以期提升基層鄉(xiāng)村貧困治理能力,實現(xiàn)調研樣本在農村基層貧困治理中的典型參考作用。
二、相關文獻回顧
在早期,貧困僅被看成是一種經濟現(xiàn)象來定義。自19世紀中期開始,人們逐漸認識到貧困意味著一些人的生活條件在物質和社會生活方面處于被剝奪的狀態(tài)。20世紀70年代的社會排斥理論認為貧困是貧困者對“資源和時間的支配力”的缺乏,是個人在社會和政治領域中處于一種“被排斥”的狀態(tài)(S.M. Miller,1970[6])。Sen(1999)[7]認為貧困必須被視為基本可行能力的被剝奪,僅僅減少收入貧困絕不可能是反貧困政策的終極動機。世界銀行亦認為貧困是個人對于福利被剝奪感的一種主觀感受或者評價(《世界發(fā)展報告2000/2001》)。從多維視角動態(tài)認識貧困問題已成為主流(Alkire S.和Foster J.,2011)[8],甚至絕大部分中等收入國家,例如巴西、哥倫比亞、墨西哥等已將扶貧標準從單維的收入扶貧轉向了以教育、醫(yī)療、就業(yè)、生活保障等為主的多維扶貧目標(Alkire S.,2007)[9]。
國內早期對貧困的認識主要局限于經濟貧困,忽視貧困人群在資源可及、教育獲得、健康水平和精神慰藉等社會指標上的差異,隨著精準扶貧戰(zhàn)略的實施已開始綜合考量貧困的多個維度(王小林,2012[10];張全紅,2015,2017[11]);實施的低保標準、建檔立卡政策以及“兩不愁、三保障”扶貧新任務考慮到了“發(fā)展”等福利需求(楊龍等,2015[12];張全紅等,2017[11])。同時,貧困隱蔽性的內涵和外延也不斷得到擴展,從實踐來看,貧困隱蔽性源于貧困識別等機制不健全而導致的數(shù)據偏差和瞄準失誤(洪名勇、吳昭洋、王珊,2017)[13];從理論上來看,隱性貧困的致貧風險隱藏于生命歷程、經濟脆弱性、社會排斥、環(huán)境、制度等多個主客觀維度(楊文等,2012)[14]。
貧困的識別與判定離不開貧困指數(shù)和標準的設計。早期的貧困指標如Sen指數(shù)、FGT指數(shù)等基本是單一經濟性指標,多是靜態(tài)事后測度,據此制定的反貧困政策十分有限。隨著對貧困識別的多維演進,貧困測量方法也向多維測度發(fā)展,如H-M指數(shù)、HPI人類貧困指數(shù)、W-M指數(shù)、MPI多維指數(shù)、A-F多維指數(shù)及優(yōu)化(Alkire和Foster,2007[7];Alkire S.,F(xiàn)oster J. 2011[8];周強、張全紅,2017[15];蔣南平、鄭萬軍,2017)[16]等,可實現(xiàn)對貧困的多維動態(tài)測度。在實踐中,多數(shù)國家開發(fā)了本國的多維貧困指數(shù)和標準,如墨西哥多維貧困指數(shù)、哥倫比亞多維貧困指數(shù)等,但我國目前尚無官方統(tǒng)一的多維貧困指數(shù)和標準。
對貧困的識別也刻畫了致貧原因,如收入和消費、社會福利、養(yǎng)老保險、公共健康及安全(Jaap Peen和Jack Dekker,2001[17];Philibert M Detal,2007[18]);社區(qū)服務組織關系(Atkinson R和Kintrea K,2001)[19];家庭或朋友之間聯(lián)系、社會活動參與度、鄰里信任、歸屬感;鄰里幫助、寬容和尊敬。這些都為貧困指數(shù)的設計和精準扶貧策略的制定提供了科學依據。
貧困的形成因國因時而異,扶貧政策也多樣化(蔡榮鑫,2000)[20]。其通常采用由政府等扶貧機構把資源直接分配給貧困戶;通過舉辦公共工程向貧困者提供工作機會;設計社會保障系統(tǒng)讓貧困群體能夠享受社會發(fā)展的成果等。研究發(fā)現(xiàn)公共轉移支付對降低貧困水平有顯著的作用,但也存在政府轉移支付減貧效率不高的證據(解堊,2017)[21]。采用減貧效果評估方法如資產指數(shù)法、數(shù)據包絡法、滿意度調查法、雙界限估計法、傾向匹配得分法及雙差分法等對非洲國家、中國農村社區(qū)、越南以及低保家庭(Gao,2015)[22]、婦女等貧困群體開展扶貧效果的實證評估。
我國的扶貧工作始于1985年,最初的扶貧政策是將扶貧資源瞄準貧困區(qū)域和經濟實體,通過經濟增長和“涓滴效應”來減緩貧困,但效率差強人意。2013年開始實施精準扶貧戰(zhàn)略,從“救濟式扶貧”向“開發(fā)式扶貧”、從“瞄準貧困區(qū)域”向“瞄準貧困戶”轉變,扶貧效果也逐漸凸顯。但微觀數(shù)據也顯示,減貧效果并不十分理想,其中瞄準度不高是重要原因(洪名勇,2017)[13]。
已有研究為本課題提供了重要借鑒,但尚有較大的拓展空間:雖然多維貧困的理念已深入精準扶貧,但主要聚焦于建檔立卡戶,對后精準扶貧時期農村較普遍存在的多維隱性貧困問題關注相對不足,未能全面反映扶貧攻堅關鍵時期農村貧困精準化情況,導致某種程度上的數(shù)據的“失真”和結論偏頗,不利于扶貧瞄準效果的提升和精準扶貧策略的動態(tài)調整與創(chuàng)新。
與以往學術界對中國農村扶貧問題的研究相對比,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從異質性視角出發(fā),重點聚焦非建檔立卡的隱性貧困群體,對異質農戶群體進行多維貧困測度與分解,深挖后精準扶貧時期致貧和返貧的新因素、潛在風險,為及時調整扶貧策略提供靶點;第二,在新時代鄉(xiāng)村振興背景下,與提升基層農村貧困治理能力相契合,從村莊層面考察精準扶貧瞄準效果,剖析瞄準機制的內生性缺陷及致因,探尋基層鄉(xiāng)村貧困治理困境,提出合理化的精準扶貧轉型調整策略。
三、數(shù)據來源與研究設計
(一)數(shù)據來源
本研究分析的樣本數(shù)據來源于課題組在2018年8月實地調研的山東省8個貧困村農戶的訪談問卷。為保證樣本數(shù)據的代表性,隨機抽取的8個貧困村為山東省相對貧困的中西部地區(qū),包括菏澤市、聊城市、臨沂市、濟寧市、濟南市和泰安市等(見表3)。每個村莊抽取35~40戶農戶,采用問答式問卷訪談的方法收集農戶數(shù)據。課題組在實地調研過程中共發(fā)放農戶問卷320份,回收有效問卷291份,問卷有效率為90.9%。
在被調查的291名農戶中,貧困戶為172戶,占為58.1%,非貧困戶為122戶,占為41.9%;建檔立卡戶為87戶,樣本村莊的建檔立卡覆蓋率為29.9%;雖為貧困戶但未建檔立卡的有82戶,占總樣本數(shù)的28.2%;低保戶為90戶,樣本村莊的低保覆蓋率為30.9%(見表4)。
筆者從婚姻狀況、家庭成員和勞動力、家庭人均年純收入、受教育情況、健康情況等維度,對樣本農戶的特征進行了調研和數(shù)據統(tǒng)計(見表5),并有意區(qū)分了貧困戶(分建檔立卡戶和非建檔立卡戶)和非貧困戶,試圖初步探尋貧困的致因。就婚姻狀況維度而言,在40名未婚者中有28人屬于貧困戶,在62名喪偶者中有53人屬于貧困戶,這可初步推斷出婚姻狀況與家庭貧困存在著一定的關系。從家庭成員和勞動力來看,建檔立卡戶的家庭成員數(shù)明顯偏低,而在家庭勞動力構成中,有勞動力2人及2人以下的占到78.3%,可初步推斷出貧困農戶家庭勞動力數(shù)量普遍存在不足。從收入維度來看,農戶中人均純收入在貧困線以下的占40%左右,從事農業(yè)生產活動人員、無業(yè)人員、外出打工者占到總數(shù)的85.9%,可見農戶仍以第一產業(yè)為主,就業(yè)渠道單一。同時,非貧困戶的人均純收入也集中在3 000元~7 000元,可見貧困村農戶的整體收入偏低。從受教育維度來看,17.2%的農戶家庭子女有輟學現(xiàn)象,93.8%調查對象受教育年限集中在12年以下,建檔立卡戶的受教育程度更低,主要集中在6年以下。從健康狀況來看,52.9%的農戶家中有人患有疾病或殘疾,貧困村村民的教育和健康水平整體比較低下。
筆者從經濟屬性、自然屬性、社會屬性、制度屬性和公共品及服務供給五個維度,對貧困村的特征進行了調研和數(shù)據統(tǒng)計(見表6)。從經濟屬性來看,調研村莊整體貧困發(fā)生率在14.7%,有2個村的貧困率達到了25%以上;僅有2個村莊擁有集體企業(yè)。從自然屬性來看,75%的村莊坐落于平原地區(qū),25%為丘陵地區(qū),可見自然風貌和地理環(huán)境在致貧方面影響較小。從社會屬性來看,8個村莊均有超過總戶數(shù)10%的大姓,說明差序格局的熟人社會(費孝通,2011)[23]特征明顯,村干部在扶貧資源的分配上被“精英俘獲”的可能性較大。從制度屬性來看,實施村民直選、村莊設立村務公告欄、村莊設立舉報箱等指標比例較高,說明村莊的民主程度較高,會在一定程度上對“精英俘獲”形成制約。從村莊的基礎設施、公共品及服務供給來看,5個貧困村內設有幼兒園和小學,7個貧困村村內設有衛(wèi)生室,基本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供給相對完善,通訊和交通設施也比較便利,開放度較高。上述數(shù)據說明調研村莊已基本進入后精準扶貧時期,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具有相對較好的可獲得性,民主化程度較高,信息溝通順暢。
樣本數(shù)據的信度分析是檢驗問卷精確性和可靠性的關鍵步驟,它主要表現(xiàn)在問卷所測數(shù)據的一致性與穩(wěn)定性。因此,本文對問卷所獲取數(shù)據是否具有良好的內在一致性進行了檢驗。筆者調研的291份樣本數(shù)據分析結果表明,Cronbachs Alpha值為0.680,KMO檢驗值為0.752,Bartlett's檢驗出的相伴概率為0.000,小于顯著性水平0.05,表明調查問卷的題項之間具有較好的內在一致性,即本問卷具有良好的信度。另外,筆者以村莊為單位對數(shù)據的一致性也進行了檢驗,結果顯示,除梭莊村外,其余7個村的Cronbachs Alpha值均在0.6以上,表明實地調研所獲取的樣本村莊數(shù)據也具有相對較好的內部一致性。
(二)模型設定
本文運用Alikire和Foster(2007[9],2011[8])提出的修正了的FGT測量方法。該方法被國內學者較普遍地應用于多維貧困的測度(高明、唐麗霞,2018[24];楊龍、汪三貴,2015[25];陳輝、張全紅,2013[26])。其具體測量步驟簡要說明如下。
1. 各維度的取值。設Mn,d代表n×d維矩陣,n為樣本數(shù)量,d為維度。令y∈Mn,d,代表n個人在d個維度上的不同取值,其中yij代表第i個家庭在j維度的取值。
2. 權重設定。定義Zj為第j個維度上的被剝奪值,剝奪矩陣g0=[gij0]用來表示農戶被剝奪的情況,如果農戶在某指標下是被剝奪的,在剝奪矩陣中該農戶該指標的值為1,表示其為剝奪狀態(tài);否則該值為0,表示為不剝奪狀態(tài)。給各維度設定權重wj,gij0×wj就代表個體i在j維度上的剝奪值。
(三)指標選取和權重設定
在當前國內學界,多維貧困理念已被普遍接受,多維貧困測度指數(shù)的選取也大同小異。多數(shù)研究借鑒了國際上較為通用的指標體系,即MPI指標體系,包括了健康、教育、生活三個維度的10個指標,并根據研究目的略作增減。筆者參考了聯(lián)合國千年發(fā)展目標,根據我國“十三五”規(guī)劃中對脫貧目標的設定,考慮我國后精準扶貧時期農村貧困治理實際,結合“兩不愁、三保障”標準的要求,立足山東省農村的地域特色,借鑒其他研究成果(支俊立等,2017[27];高明、唐麗霞,2018[29]),設計收入、健康、教育、生活水平和家庭資產五個維度,每個維度下包括不同數(shù)量的具有代表性的指標來衡量多維貧困。在維度權重設計方面,采用五個維度均等權重的方法。維度、指標、指標權重及其貧困臨界值見表7。
(四)研究思路
在基層總體扶貧預算有限的情況下,減貧項目能否準確瞄準貧困對象對于實現(xiàn)其最終政策目標至關重要(韓華為,2018)[28]。與其他許多發(fā)展中國家相似,我國基層社區(qū)也采納了社區(qū)瞄準機制(Yamauchi,2010)[29],發(fā)揮了基層社區(qū)識別貧困戶的信息優(yōu)勢。筆者在調研中發(fā)現(xiàn),村干部對本村農戶的貧困情況了如指掌,充分發(fā)揮了貧困識別中的信息優(yōu)勢。但是,由于基層扶貧預算有限,被建檔立卡的通常是村干部認為在未來有能力實現(xiàn)減貧、脫貧的農戶,這與基層干部扶貧政績考核指標有關。在被調研的169戶貧困戶中,建檔立卡戶覆蓋率只有51.5%,還有23%的建檔立卡戶同時享受低保戶待遇,建檔立卡和低保制度兩套扶貧手段存在重復保障的問題??梢?,建檔立卡的瞄準偏誤和低保制度的漏保偏誤同時存在(見表4)。這可初步判斷,在有限扶貧預算和基層政治考核制度的雙重約束下,村干部在分配扶貧資源的過程中,目標指向性非常明確,短期內實現(xiàn)減貧、脫貧成為村干部追求的直接目標,而那些被“放棄”的群體或者有低保制度覆蓋、或者是潛在的隱性貧困群體。社區(qū)瞄準機制的內生性缺陷原因在于:一是貧困的多維性造成貧困識別上的難度,貧困村的隱性貧困普遍存在;二是有限扶貧資源和考核機制雙重約束下的基層社區(qū)代理人的主動選擇。后者可能擁有更多的權重。
為有效探究隱性貧困、瞄準偏誤以及鄉(xiāng)村貧困治理的新困境等問題,需將農戶和村莊兩個層面作為研究的切入點,以實現(xiàn)兩個層面的雙向檢驗、結論上互相印證。在農戶層面,基于異質性視角,將農戶分為建檔立卡戶、非建檔立卡戶和非貧困戶三類群體進行多維貧困測度和識別,并進行橫向比較;在村莊層面,基于村莊的微觀特征,剖析瞄準機制的內生性缺陷及致因,探尋基層鄉(xiāng)村貧困治理困境。
四、多維隱性貧困測度與分解:基于異質農戶的微觀數(shù)據
(一)單維貧困估計結果
筆者從設計的五個貧困維度共計10個貧困指標來分別估算全體調查樣本和貧困戶中不同類別農戶(建檔立卡戶和非建檔立卡戶)的單維貧困發(fā)生率(見表8),以觀察農戶的單維貧困特征。
1. 從全樣本來看,比較突出的貧困維度依次是:60.5%的農戶家中無水沖式廁所,50.5%的農戶家中缺乏農用機械或可用于商業(yè)活動的器具,42.5%的農戶家中有成員患大病或殘疾,40.5%的農戶年人均純收入低于貧困線,37.8%的農戶家中至少有1名成人受教育年限沒有達到6年,25.8%的農戶家中生活用主要燃料為柴草、動物糞便;24.7%的農戶家中有1人未參加社會醫(yī)療保險;23.7%的農戶房屋居住條件較差??梢?,生活條件落后、生產性資產匱乏、健康水平和受教育水平過低仍是貧困村農戶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
2. 將貧困農戶分為建檔立卡農戶和非建檔立卡農戶進行觀察。對于建檔立卡農戶,最突出的貧困維度為農戶年人均純收入(75.9%),其次為疾病(73.6%)、生產性資產(70.1%)、衛(wèi)生設施(62.1%)、教育(59.8%),均大大高于調查樣本的平均貧困發(fā)生率。對于非建檔立卡戶,單維貧困發(fā)生率依次為衛(wèi)生設施(59.8%)、生產性資產(42.2%)、疾?。?8.9%)和教育(28.4%)。由此可見:(1)基層村莊代理人對貧困戶的識別仍然以收入為主要依據,這是造成建檔立卡瞄準偏誤的主要原因。(2)在醫(yī)療保險、衛(wèi)生設施、飲用水等三類指標上,建檔立卡農戶和非建檔立卡農戶的貧困發(fā)生率非常接近,在醫(yī)療保險參保指標上,非建檔立卡農戶未享受到參保補助,參保率普遍低于建檔立卡農戶,貧困群體也普遍存在生產性資產匱乏、健康水平和教育水平低下等維度的貧困發(fā)生率。這些指標因其“隱性”的特點難以精準識別,即使實現(xiàn)減貧也較難融入基層村干部政績考核指標體系,成為瞄準偏誤發(fā)生的重要原因。
(二)多維貧困估計結果
相較單維貧困測度,基于A-F模型的多維貧困測度不僅能夠全面反映貧困特征,還能更加精準測度各指標對多維貧困的貢獻率,對貧困戶的貧困深度作出準確判斷。
根據A-F測度模型的設計,K值為指標加權的維度,K=10%表示有10%的加權維度被剝奪,依此類推,多維貧困指數(shù)和貧困發(fā)生率會隨著K值的增加而逐漸降低,而剝奪強度會隨著K值的增加而加強(見表9)。根據聯(lián)合國多維貧困指數(shù)的建議,通常以30%作為被剝奪得分臨界值(K值),個體的被剝奪得分大于或等于30%就被認定為多維貧困。根據測算,當K=30%時,樣本農戶的多維貧困指數(shù)為29%,表示存在30%加權維度貧困的多維貧困指數(shù)為0.29,貧困發(fā)生率為50.5%,貧困剝奪強度為57.5%。由于調查樣本的限制,部分指標數(shù)據可能略高于其他研究結論,但基本能夠持平(陳輝、張全紅,2013[26];支俊立等,2017[27];高明、唐麗霞,2018[28])。
從指標貢獻率來看(見表10),無論K取何值,調查樣本戶的人均年純收入和成人平均受教育年限兩個指標的貢獻率都是最高的,其次是生產性資產、疾病、衛(wèi)生設施和住房等指標。這與單維貧困測度結果一致,也表明貧困村農戶的收入、教育、生產性資產、健康等仍被剝奪較深,是后精準扶貧時期造成長期貧困、相對貧困的最主要原因(楊龍、汪三貴,2015)[25]。
為了更為深刻地剖析隱性貧困問題,筆者將非貧困戶從樣本農戶中分離出來,將測算對象分為建檔立卡戶、非建檔立卡戶和非貧困戶三類,分別測算三類群體的多維貧困指數(shù)并作橫向比較。
表11所展示的是在K=30%時全樣本和異質農戶的多維貧困指數(shù),以及10個指標的貢獻率。在k=30%時,建檔立卡戶的多維貧困指數(shù)為0.53,非建檔立卡戶為0.29,非貧困戶為0.12??梢娫谪毨Т逯校词故谴甯刹克J定的“非貧困戶”也未處于“真脫貧”狀態(tài),這些群體的致貧原因更具有隱蔽性,貧困的潛在風險不容小覷。從各維度的貧困指標貢獻率來看,貢獻率最大的均為人均年純收入,剝奪深度依次為建檔立卡戶(28.5%)、非建檔立卡戶(27.5%)、非貧困戶(23.9%),并且沒有較大差別,這說明:(1)收入仍是最容易被村干部辨識的貧困維度。(2)貧困村農戶的收入分配差距和社會不平等程度較小,體現(xiàn)了后精準扶貧時期減貧效應更多體現(xiàn)為收入分配狀況的改善。其次為成人平均受教育年限指標,在貢獻率排序中,依次為非建檔立卡戶(25.8%)、非貧困戶(23.9%)、建檔立卡戶(22.5%),說明教育水平低是導致未來長期貧困、相對貧困最隱蔽的風險之一。更需要值得警惕的是,在生產性資產、社會醫(yī)療保險、衛(wèi)生設施等指標上,非建檔立卡戶和非貧困戶的指標貢獻率都高于建檔立卡戶,這進一步說明,基層扶貧資源的分配具有明顯的政策指向性,某些方面“拆東墻補西墻”的資源分配方式,一方面造成了貧困戶資源享受權利的不公平,一方面加重了隱性貧困群體陷入貧困的可能性。
五、多維貧困瞄準效果的度量:基于村莊層面的微觀數(shù)據
在基層鄉(xiāng)村,貧困識別存在較大的瞄準偏誤,扶貧資源分配易受村干部的影響,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隱性貧困群體,成為后精準扶貧時期農村實現(xiàn)“真脫貧,脫真貧”的障礙之一。關于社區(qū)瞄準機制的內生性缺陷原因,除了多維貧困識別存在客觀難度之外,有限的扶貧資源和單一的考核機制雙重約束所成為基層村干部的主動選擇。在此,筆者試圖從村莊層面運用A-F模型進行多維貧困指數(shù)的測算,度量基層村莊扶貧瞄準效果,對上述結論進行進一步檢驗和印證。
1. 對貧困村的多維貧困指數(shù)進行測算(見表12)。在K=30%時,8個貧困村的多維貧困指數(shù)平均為0.29,可見政府對貧困村的識別較為準確。同時也發(fā)現(xiàn)8個村莊的貧困程度差距較大,最為貧困的梭莊村,M0指數(shù)為0.607,貧困發(fā)生率為91.7%,剝奪強度為66.2%;而相對較好的薛莊村,M0指數(shù)為0.127,貧困發(fā)生率為22.9%,但是剝奪強度為55.6%。從地理分布來看,即使在經濟相對發(fā)達的濟南市薛莊村、泰安市大屯村等也存在多維貧困狀況嚴重的貧困人口,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程度與村莊的多維貧困程度并不相關。值得注意的是,這8個村莊的貧困剝奪強度無明顯差異,說明多維貧困普遍存在,不同村莊的貧困剝奪程度基本一致,必須從多維度入手實現(xiàn)減貧、脫貧。
2. 測算K=30%時8個村莊在各維度貧困指標上貢獻率并進行比較。從表13可以看出:(1)8個貧困村的多維貧困指標貢獻率排在前三位的仍為人均年純收入、成人平均受教育年限和生產性資產三類,可見貧困村的主要致貧原因基本相同。同時,疾病也是不可忽視的潛在致貧風險。(2)最為貧困的梭莊村在每個維度上的貧困貢獻率都大于0,而其他7個村莊都至少有一個指標的貢獻率為0,可見村莊深度貧困的原因是全方位的,貧困覆蓋了深度貧困群體生活的幾乎全部維度。(3)實現(xiàn)脫貧的途徑并不僅僅體現(xiàn)在收入維度上,其他任何一個維度的脫貧都可以緩解農戶的貧困程度,在醫(yī)療保險、飲用水來源、住房等維度上,已經有部分村莊實現(xiàn)了脫貧,大幅度提高了該類村莊村民的福祉,而這些指標主要是通過基層村莊公共產品和服務的提供得以解決。例如山東省經濟發(fā)展相對落后的菏澤市的曹樓村,受當?shù)匕l(fā)展程度較弱的影響,村民在收入、教育、生產性資產等方面的水平較低,但在飲用水來源、耐用消費品、住房三個維度上均已實現(xiàn)了脫貧,該村的M0僅為0.143。而位于沂蒙山區(qū)的梭莊村,交通不便,公共基礎設施等相對落后,飲用水來源等指標的貢獻率明顯高于其余7個村莊,貧困發(fā)生率也是最高的。
來自其他文獻的研究也證明,基礎設施的可獲得性對農村減貧具有正向影響,尤其是農村自來水設施的可獲得性對農村減貧具有顯著的正向效應(謝申祥、劉生龍、李強,2018)[30]。課題組的統(tǒng)計數(shù)據也表明,山東省多數(shù)貧困村的基礎性公共設施具有較好的可獲得性,已不再是制約村民減貧、脫貧的主要原因,這是后精準扶貧時期農村扶貧的重要特征。但是,位于偏遠山區(qū)的村莊,基礎設施的落后成為“一票否決”式的關鍵性致貧指標。這也說明致貧村莊微觀特征的差異化越來越明顯,區(qū)域性、連片式的扶貧策略要求向個性化、針對性的扶貧策略調整,以提高扶貧機制的瞄準效果。
為了更好地印證在有限扶貧預算和基層政治考核制度雙重約束下基層村莊代理人在扶貧資源分配上所具有的目標指向性,課題組對農戶獲得的扶貧幫扶供需情況進行了調研(見表14)。在扶貧預算資金有限的約束下,基層政府能夠提供給貧困農戶最多的幫扶方式通常是有較穩(wěn)定財政預算來源的制度性幫扶,最高為低保保障,占37.8%;其余依次為財源相對穩(wěn)定的助學扶持(19.2%)、醫(yī)療救助(18.9%)和產業(yè)幫扶(13.4%);而財源相對不足的技能培訓和搬遷安置的幫扶比例為最低,每村平均1戶左右。從貧困戶最想獲得的幫扶方式來看,占比最高的是醫(yī)療救助(52.9%),大大高于政府實際幫扶的比例(18.9%),其余依次為低保保障(44.7%)、助學扶持(23.4%)和產業(yè)扶持(17.2%)。從供需缺口來看,缺口最大的是醫(yī)療救助,其次是搬遷安置,助學扶助的需求也很大??梢娫诤缶珳史鲐殨r期,村莊的整體經濟性收入得到了較大提升,有能力的勞動者基本能夠獲得較可靠的勞動收入,技能培訓和產業(yè)扶持等幫扶方式所帶來的邊際減貧效果已經趨緩,扶貧“漏出”的隱性貧困農戶多數(shù)是因低智、殘障、疾病和老齡等無法在短期內得到改善。因此,提高健康水平、住房條件、教育水平,獲得持續(xù)且相對充足的生活保障成為“漏出”隱性貧困農戶更為強烈的民生訴求。但是有限的扶貧資源更多地被分配到了可以在短期內實現(xiàn)快速脫貧的顯性指標和顯性貧困戶上,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瞄準效果和減貧效應的下降。
在有限的財政預算約束下,村莊代理人在進行扶貧資源的分配時,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本村微觀特征和村干部個人素質的影響。在課題組與村干部訪談中獲知,不同村莊對多維貧困的理解和把握有一定差異,在貧困維度及其權重的選擇上也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尤其是在教育、健康、住房和生產性資產等維度,指標不易量化且容易被人為設置。相關文獻研究發(fā)現(xiàn),農村低保在社區(qū)瞄準中存在顯著的精英俘獲效應(韓衛(wèi)華,2018)[28],而完善的基層民主選舉制度和日常監(jiān)督機制可以有效促進社區(qū)瞄準效果(Watkins,2008)。[31]課題組的調研結果也印證了這一結論,所調研的8個村莊基本具備較完善的制度屬性(見表6),民主程度和開放程度較高,會較好地對“精英俘獲”形成制約,在與村民訪談中未發(fā)現(xiàn)扶貧資金被人為挪用、貪腐以及“精英俘獲”等問題。如許莊村和渰子村是唯一擁有集體企業(yè)的兩個村莊,但在瞄準效果上與其他村莊并無顯著差異??梢?,扶貧瞄準效果偏低的主要原因在于有限扶貧預算約束和基層政治考核制度的雙重約束。
六、政策啟示
以山東省為代表,我國經濟較發(fā)達地區(qū)的農村精準扶貧工作已進入后精準扶貧時期,農戶的貧困特點和鄉(xiāng)村貧困治理呈現(xiàn)出新樣態(tài)。(1)生活條件落后、生產性資產匱乏、健康水平和受教育水平過低,仍是貧困村農戶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醫(yī)療保險、衛(wèi)生設施、飲用水等指標成為非建檔立卡農戶的貧困高發(fā)指標;技能脫貧本身存在的排斥性[32],使得病殘、教育水平低成為最隱蔽的致貧風險,為識別隱性貧困提供給了靶點。(2)多維貧困發(fā)生率低的貧困村,農戶收入分配差距和社會不平等程度也相對較小,說明后精準扶貧時期減貧效應不應僅體現(xiàn)為對收入水平絕對量的控制,應更多體現(xiàn)為收入分配狀況的改善。(3)在經濟相對發(fā)達地區(qū)的多數(shù)鄉(xiāng)村,基礎性公共設施和公共服務已具備較好的可獲得性,對減貧、脫貧起到了正向作用;民主程度和開放程度也較高,對差序格局的熟人社會中易形成的“精英俘獲”起到了較好的制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扶貧瞄準效果,這種基層鄉(xiāng)村特點在后精準扶貧時期具有較典型的代表意義。(4)在有限扶貧預算和基層政治考核制度的雙重約束下,村干部在分配扶貧資源過程中具有較強的目標指向性,加之在貧困維度及其權重的選擇上缺乏統(tǒng)一的標準,人為造成的瞄準偏誤比較普遍,從而成為瞄準機制最突出的內生缺陷。(5)深度貧困村的貧困維度是全方位的,貧困幾乎覆蓋了深度貧困群體生活的全部,并與貧困村所在地區(qū)經濟發(fā)展程度不相關;不同的貧困村在貧困剝奪維度上各有側重,微觀差異比較明顯。
針對后精準扶貧時期貧困治理出現(xiàn)的新問題、迫切要求快速修正貧困識別與瞄準機制,及時調整扶貧策略,以提高扶貧瞄準效果,并結合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實施,從提升鄉(xiāng)村貧困治理能力的長遠目標入手進行扶貧機制的設計和創(chuàng)新,這是在后精準扶貧時期實現(xiàn)“真脫貧,脫真貧”、鞏固精準扶貧勝利果實、防范隱性貧困風險、實現(xiàn)相對貧困治理制度化的關鍵所在。為此,筆者提出以下幾方面建議。
1. 在后精準扶貧時期,要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發(fā)展目標相匹配,切實將多維貧困的理念深入基層農村,尤其是需要聚焦多維隱性貧困問題。在繼續(xù)關注絕對貧困戶減貧脫貧的同時,要重點防范建檔立卡戶貧困固化、未建檔立卡的隱性貧困群體的貧困風險。提高多維貧困識別的可操作性和科學性,實現(xiàn)部分指標規(guī)范化和標準化,但也要注意與貧困村、貧困戶微觀特征相兼容,實現(xiàn)原則性和靈活性的統(tǒng)一。
2. 繼續(xù)加大扶貧資源的財政投入力度,采用分類施策的方法對各種不同類型的農戶制定相應的資源配給標準,優(yōu)化財政投入結構,提高扶貧資金使用效率。對確實無法通過開發(fā)性扶貧實現(xiàn)脫貧的深度貧困群體,如殘障、疾病、失學、老齡、空巢等深度剝奪群體,以改善生活條件、提高養(yǎng)老、醫(yī)療、教育等社會保障的民生扶持為主。應面向農村整體實現(xiàn)精準扶貧和社會福利計劃的有效銜接,建立未來貧困治理的長效機制。
3. 優(yōu)化基層政治考核機制,不以短期內脫貧農戶的數(shù)量和收入水平絕對量等為唯一指標,應根據多維貧困理念,建立多維扶貧績效考核指標體系,將收入分配狀況的改善、社會平等程度的提升和公共服務均等化的實現(xiàn)等作為考核減貧成效的內涵式要義,加大基礎設施、公共產品和服務和民生保障等方面的考核權重??己酥笜梭w系應與村莊微觀特征相兼容,健全激勵相容與參與約束機制,切實提高基層鄉(xiāng)村的貧困治理能力。
注釋:
①1.51畝≈0.100 666 7公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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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金霞
Abstract: In the post-targeted poverty alleviation period, grassroots rural poverty governance presents a new pattern: while the explicit poverty dimension of poor households is improved, the implicit dimensions of housing, health and education are still deeply deprived, especially in the non-registered households. Under the dual constraints of limited poverty alleviation budget and single grass-roots political assessment system, the allocation process of poverty alleviation resources has obvious policy orientation, which to some extent becomes the endogenous defect of targeting mechanism. Poverty deprivation of poor households and poor villages is omni-directional, showing different emphasis on different dimensions and obvious micro differences. To get out of the new predicament of poverty governance, it is necessary to adjust poverty alleviation strategies, deepen the concept of multi-dimensional poverty into rural communities, pay attention to problems of multi-dimensional hidden poverty, and improve the operability and scientificity of multi-dimensional poverty identification. We will continue to increase government spending on poverty alleviation, optimize the structure of investment, and implement policies on a case-by-case basis, to achieve effective integration of poverty alleviation and social welfare programmes. We will optimize the political assessment mechanism at the grass-roots level, establish a multi-dimensional poverty alleviation performance assessment index system compatible with the micro-characteristics of villages, and effectively improve the poverty governance capacity of grass-roots villages.
Key words: multidimensional hidden poverty, accurate identification, rural govern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