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明玥

“如果婚姻幸福，趁著孩子睡著了，你會不由自主與伴侶去做些浪漫的事?！边@是77歲的日本主婦大關和子在電視訪談中總結的50年婚姻美滿之道。她帶著害羞表情笑著說，這些帶著偷偷摸摸的心情去做的小事，將成為情感潤滑劑，潤澤幾十年夫妻相處中難免會有的寡淡無聊。她與丈夫年輕時，在孩子睡著后做的事包括去清酒屋喝酒聊天，玩樂高拼圖，在廚房里把音樂開得極低，跳一場舞，給10位親友寫明信片表示感念與問候，做各式各樣的果醬，以及親手做一艘“和子號”航模。77歲的老太太還為此作和歌一首：等孩子睡著后去做些淘氣的事吧，把父母嚴肅的面具擱在一邊，此刻你我不過是在河堤上，嗤嗤放著煙火的少年。

從孩子出生，到他18歲離家去上大學，每一對夫婦都會面臨一個問題——父母的面具戴久了，忘了取下來，忘了面具背后，還有飲食男女那張生動又淘氣的臉。很多夫妻已經(jīng)發(fā)展到離了孩子就無話可說、無事可做的地步。尤其是做妻子的，哪怕在安頓孩子睡熟之后，依舊在孜孜不倦地與丈夫探討孩子的成績，孩子的補習老師，孩子的鋼琴考級，孩子明天的早飯。是的，東方女子一旦有了媽媽的名銜，就很少想到自己還有妻子的身份。對她而言，孩子是否能拿奧數(shù)一等獎，孩子能不能學會在泳池轉身，孩子是否得老師歡心，其重要性遠遠超過自己的枕邊人在想些什么，他有什么喜悅與憂愁。

中國媽媽惱火的一點是：“為什么替孩子操心是我一個人的事，為何我要承受這種‘喪偶式育兒的焦慮和勞累？”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科研人員發(fā)現(xiàn)了家庭生活的枯燥無味，對男性參與育兒工作的影響——他們通過大腦掃描發(fā)現(xiàn)，男性大腦中主宰育兒的區(qū)域，與感受浪漫情感的區(qū)域靠得非常近，這兩塊區(qū)域并不像女性那樣離得遠。換言之，男性在婚后，只有對情感生活滿意，他才會分出相當精力，主動為妻子分擔育兒的責任。這與帝企鵝家族中，公企鵝只有感受到母企鵝的柔情蜜意，才會連續(xù)60天在狂風暴雪中一動不動站著孵蛋，以及把小企鵝牢牢用身體遮擋溫暖，是一樣的道理。

所以，趁著孩子睡著了，盡可能去做些浪漫的事吧。春天，躡手躡腳換上軟底鞋，一同挽手去看月下的晚櫻，去夜宵小攤上吃蘿卜絲煎餅和薺菜花煮雞蛋;夏天，往對方的腳桿上迅速抹上一層強力防蚊水，一同出門去看螢火蟲出沒。沒錯，此時成百上千的螢火蟲正打著燈籠尋找自己的愛侶，綠瑩瑩的微光明明滅滅，猶如在發(fā)摩斯密碼，它們在草叢溪畔組成了絢麗的光流，令人震驚。秋天，當然要出門賞桂花啦，采回的一小袋桂花可以半夜做糖漬桂花，添加在燒酒和酒釀小元宵中。冬天，已經(jīng)下雪了，還等什么，做了父母就不能出門打雪仗嗎？把新堆的雪人帶回來放在陽臺上，等著孩子明天早上起來問：是誰帶回來的雪人？是誰瞞著我又出去玩雪啦？你們完全可以心照不宣地偷笑，不承認這是趁著孩子睡熟后干的好事。沒錯，唯有你們的緊密關系讓孩子有點小嫉妒，有點小吃醋，這樣的夫妻關系才是有彈性、經(jīng)得起考驗的。夫妻結為伙伴、戰(zhàn)友、同盟與最具默契的知己，這會讓孩子意識到，要是做了令媽媽不高興的事，也會受到爸爸的回擊，他根本沒有機會兩面三刀。

夫妻在一起幾十年，當我們垂垂老矣，能夠追念的相處時刻，難道是孩子睡著后，郎打游戲妻刷劇的淡漠場景？一日之間，僅有的獨處時機，不是這樣用來隨意浪費的。

我的朋友弦子，孩子剛過一歲離不了人，所以等他睡著后還要悉心看守。于是夫妻倆只是在廚房里做酸奶、烤蛋撻，一人一只耳機，分享心儀的紀錄片。弦子記得，因為有這些浪漫時刻做鋪墊，孩子因為先天性心臟病要做手術的生死關，他們也熬了過來。彼此沒有抱怨、沒有推諉，只有雙方不約而同攥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