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宜堯
很雷人,這里不念子彈的“彈”,而念彈琴的“彈”。
長在手上的彈片,是我的一個朋友。
他是個琴癡,但又不以此為生,卻在很多方面做出了專業(yè)的標(biāo)準(zhǔn)。他不用彈片,而是用指甲代替了彈片。他把右手的拇指、食指指甲蓄長,修剪,用堿水浸泡,使之變得有韌性和硬度。他的輪指、滾指彈得隨心所欲。
他早年在工廠里上班,閑暇時間就抱著一把琴,也去過地鐵站口,還有酒吧夜場賣唱。
他的很多朋友,也包括我,不懂他,說他又不是專業(yè)的就圖一樂,還是把那指甲剪了吧。每次吃飯在一起的時候,一大老爺們留著長指甲看著不舒服,還挺嚇人的,有點另類。他呵呵地笑而不語。
后來日子越來越好,他的出場費也越來越高。他不用在工廠面對著鐵塊做檢修工作了,他到了市里的音樂專門機構(gòu)上班。這期間大約有二十年的光景。這二十年,變化很多很大,但唯有一點,他的指甲一直蓄著,長了就修剪修剪,還是不斷地用堿水浸泡。
后來為了消除誤會,他右手戴了手套。用筷子吃飯竟然也改成了左手,令朋友們刮目相看。我們拿他開玩笑,說你右手就留著精力去彈琴吧,所有的事情都有兄弟左手完成。
有次我們都喝了酒,都有些醉意,讓他彈一曲子,讓這幫朋友也聽聽,享受享受。他臉色潮紅,舌頭有點大,行動也有點走板。但一拿起琴,立馬投入到那種狀態(tài)中。四周靜得只有曲子的流淌,他的右手指甲又一次在朋友面前派上了用場,他隨心所欲的樣子,一直刻在我的腦海里。那天我們聽著聽著,都落淚了。
他說:“琴,不動,就是一把琴。動它,就是一段人生。我的右手的兩個指甲,是長在身體里的技能,怎么能輕易地剪掉呢?”這一刻,我明白了。每個人的技能都應(yīng)該像他一樣,長在自己的身體里,用的時候,再不用翻山越嶺地尋找,拉關(guān)系,求爺爺告奶奶,而是拿出來就能使能用。
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朋友們勵志的榜樣了,每個人,說過他不止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