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蓬髻

紅墨

誰都可以打開青蓮的身子，但誰都不許打開青蓮的發(fā)髻。

前一句可以理解，只要給足銀兩，任誰都可以睡青蓮;后一句則讓人蹊蹺，莫非她的發(fā)髻里埋著炸藥？不過，男人嘛，要的只是青蓮的身子，誰稀罕她的發(fā)髻呢？

話說百花城雖然只是一座小山城，但百花江流經(jīng)百花城拐了個彎兒，甩出了偌大的“百花碼頭”，故而小小山城燈紅酒綠、人馬喧囂。城內(nèi)有“名樓”四座，皆臨江，實為妓院，其中“萼翠苑”的燈籠最紅艷，最壯觀。

青蓮乃“萼翠苑”之花魁，未施粉黛，卻唇紅齒白、肌膚凝脂;一襲碧綠綢衫，不綴半點花紅;蓮步輕移，縷縷清香，脈脈暗送;腦后綰一發(fā)髻，狀如蓮蓬，橫穿一枚蓮梗碧玉簪。

一支“青蓮”何故陷入“淤泥”，說法不一：或說她因弟弟身染惡疾，無奈賣身求醫(yī)，弟弟終不治，病歿;或說她與賈生青梅竹馬、私定終身，沒想賈生金榜題名，攀龍附鳳而去;或說她曾被強盜所擄，污了身子，投百花江遇老鴇所救，從此更名青蓮……

青蓮誘人之處莫過于她的幽幽蓮香，人謂“迷香”，不僅迷惑男人的魂魄，更是吸盡了官宦商賈的俸祿錢財。然，青蓮賣身所得悉數(shù)施與貧困及落難之人。

青蓮發(fā)髻里的秘密首先是由邊秀才傳出的。那日，邊秀才狼狽不堪地被逐出“萼翠苑”大門，眾人譏諷他。邊秀才口占一絕：偶爾窺得蓮蓬散，美髯慘遭?？忻?髻內(nèi)窩藏一玉塔，嫵媚青蓮原是妖。

據(jù)邊秀才所言，他無意窺見青蓮散開的蓮蓬髻，發(fā)現(xiàn)髻內(nèi)藏著一只短小的羊角，雅致，似微雕玉塔。他驚異間被青蓮揪住長須，她的纖纖手指突然變成兩片刀剪，簌簌地把他的美髯“啃”得七零八落。邊秀才證實，青蓮原來是青羊變化成精的妖女，蓮蓬髻內(nèi)的羊角尖兒有個小孔，“迷香”汩汩滲出。

嫖客們竟然不怵“羊妖”，反覺得青蓮愈發(fā)神秘，點她牌者愈眾。段財主睡了青蓮的身子后，說還要賞玩她能吐“迷香”的小羊角，出手便是兩根金條，沒成交。塞給她一張房契，青蓮把房契“刷刷刷”撕得粉碎。段財主偷襲蓮蓬髻，青蓮拔出蓮梗碧玉簪，把段財主劃了個大花臉。事后，段財主說，其實青蓮的蓮蓬髻里沒有小羊角，而是長著一個膿瘡，因臭味難聞，里面包裹著一只香囊。

此事風傳到賴團長的耳朵里，賴團長是東陵大盜孫大麻子的部下，聞說他槍法準，還使得一手“黑風拳”。是夜，雷聲轟鳴。賴團長帶著衛(wèi)兵，叫囂著要了青蓮的牌。

紅燈籠在雷聲中搖搖晃晃。

把衣裳脫了。賴團長扯著公鴨嗓。

青蓮脫了衣裳。

把褲子脫了。

青蓮脫了褲子。

一道閃電劃過，青蓮白瓷般的身體如同一尊雕塑。

老子不怕羊妖，你就是吃人的“白骨精”，老子也不怕！老子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賴團長干笑兩聲，急剎住，接著說，到底是吐“迷香”的小羊角，還是惡臭熏天的膿瘡呢？老子今天是特意來“挖墳”的，先弄出個究竟，再睡你！說著，從內(nèi)衣里掏出一只金鑲鐲，擺置茶幾上，立著轉(zhuǎn)動了幾圈，呼呼地響。

青蓮搖搖頭，輕蔑一笑。

賴團長掏出手槍咣當撂在金鑲鐲邊上，金鑲鐲旋轉(zhuǎn)了幾圈，戛然停住。身子都讓千人睡了，還在乎一個蓮蓬髻？賴團長說。

青蓮點點頭，微微一笑。

老子非要打開蓮蓬髻呢？

除非殺了老娘！

他娘的！腦子有病。悶雷中夾雜著一聲槍響，青蓮的胸前開出一朵紅荷。

我的身子是骯臟的，只剩下蓮蓬髻還干凈……青蓮喃喃說。

賴團長沒聽見青蓮的呢喃，急不可耐地剝開蓮蓬髻。

沒有小羊角，也沒有膿瘡。

日他奶奶的！老子被你們糊弄了！賴團長恐怖的笑聲被轟鳴的雷聲淹沒……

待衛(wèi)兵進來才發(fā)現(xiàn)，青蓮站立著倚在“荷花屏”上，胸前的“紅荷”鮮艷、碩大。她的腳下賴團長單膝跪地，瞪大眼睛仰望青蓮。

賴團長的心臟部位插著一枚蓮梗碧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