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又是一個金秋時節(jié)，又是一次古建筑寫生之旅。

我毅然決定南下。

河南，開啟我真正畫遍全中國古建筑的旅程。這是我突然間就決定了的，于我來說又是一個偶然的開端。就好像20年前我忽然決心畫山西古建筑一樣，既然下了決心，那就不拖泥帶水，說走就走。

山西晉城到河南濟源，大巴車只要5塊錢，濟源市內(nèi)的公交車則全部免費。也許多年以后這段5塊錢的小距離會真正成為我人生中的又一次大跨越。

我懷著無限的斗志和略感忐忑的心來到了河南。河南對于我?guī)缀跏峭耆吧模酥墓哦悸尻?、開封，中岳嵩山和鞏義宋陵之類耳熟能詳?shù)闹ヌ帲嬲趶V闊的山鄉(xiāng)間到底有多少符合我口味的古廟？

這完全像是在猜謎找寶。

濟源就在太行山南坡下，這里有并峙太行的王屋山，有濟水之源的濟瀆廟，有金代的會仙觀，更有規(guī)模宏大的陽臺宮建筑群。

這厚重的歷史積淀和古建筑遺存讓我頓生親和感。

濟瀆廟是祭祀濟水之神的地方。濟水是四瀆之一，過黃河而不濁，獨守清流。這種精神是中國文人所追求的至高境界，濟水之神被封為清源忠護王，我在太行山上已經(jīng)遇到過從宋末到清代的多座濟瀆廟。但濟源的濟瀆廟是濟瀆神的主廟，意義非同一般。

建筑群規(guī)模也特別龐大，很可惜經(jīng)過多年滄桑至今，許多建筑早已毀滅或不復(fù)舊觀，但仍有宋、元遺構(gòu)尚在。山門是一組明代的連體式建筑，雖然粉刷整飾一新，但密集的斗栱還是足以令我著迷，與眼花繚亂的斗栱相糾纏，也是我畫古建筑的巨大樂趣之一。

廟中更有2000年的古柏，足以說明始建年代之悠久，直指東漢。

濟水源頭的龍亭那粗獷不羈的元代風格與晉南的元構(gòu)一脈相承，讓人不禁想起了大陽湯帝廟和牛王廟戲臺來。

真是處處皆有晉韻。

濟瀆之水也滋養(yǎng)了成群的蚊子，這些像斑馬一樣生有黑白條紋的吸血鬼瘋狂地親吻著初來豫省的我，我只能一手揮舞著毛巾一手仍不停地畫。廟中一位修道的年輕人見我實在艱難，就掃來了滿地的柏樹落葉，在我身旁點起煙來，多少能夠起到些驅(qū)趕蚊子的作用。

濟源城內(nèi)還有湯帝廟和奉仙觀等古建筑群，最具特色的非奉仙觀莫屬。而奉仙觀最搶眼的則是三清大殿的博風板。懸山頂大殿兩邊如同戴了超級耳麥，又好似我們東北老家棉帽子的帽耳朵，巨大得令人難以置信。這在別處也是前所未見。

濟源最具氣勢的建筑群當屬王屋山南麓的陽臺宮了。

從《愚公移山》中知道了王屋山，在不經(jīng)意間忽然就來到了這里，真是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那就先爬上去看看，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竟然還真就登上去了。“高萬仞”真不是吹的，絕對夠勁兒。

在王屋山主峰天壇峰頂上眾多的現(xiàn)代仿古建筑中神奇地聳立著一座真正的古建筑——明代的“無極玄穹門”，真是我拼死登上王屋山來的一大收獲。

陽臺宮建筑群位于王屋山南側(cè)山腳下，主體還算完整。最重要的兩座建筑是“大羅三清殿”和“玉皇閣”，古老的斗栱飛檐和衣冠整肅的道士們營造出一種時空倒轉(zhuǎn)的意境。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聽著鼓磬齊鳴來畫畫，簡直沒有比此更愜意的事了，我畫“大羅三清殿”直到天黑得幾乎看不清了。

第二天再專程來畫“玉皇閣”，這是一座三重檐歇山頂?shù)木迾?gòu)，也是這次我來河南見到的最大一座樓閣式建筑。繁縟的雕刻，密集的斗栱，彰顯出雍容和大氣。

在這里還結(jié)識了濟源文物部門的幾位朋友，中午吃上了熱面，最重要的是得到了一些有價值的破廟信息。最令我大呼過癮的就是二仙廟了，這可真是一座對我胃口的破到心碎、美到窒息的大屋，完全沒想到竟然在離開山西后還能遇到這么打動人心的破廟。

大明寺也是濟源的名剎，這里的中佛殿雖為元構(gòu)卻有金風。這里的蚊子也是相當?shù)丿偪?，我是一手畫畫一手“殺生”。正在跟蚊子死?zhàn)時，素未謀面的洛陽李老弟專程驅(qū)車趕來大明寺，給我送來了驅(qū)蚊藥。

之后一鼓作氣雨中殺奔孟州，拿下了顯圣王廟;再戰(zhàn)溫縣慈勝寺，在雨中堅持戰(zhàn)斗……后來我竟然找到了傍依沁河的遇仙觀，廟后就是沁河大堤，在這里再一次遇到沁河，好親切！

遇仙觀里現(xiàn)在雖然沒有仙人，但在這樣的鄉(xiāng)村里保存有這么完整的一座大廟，真是大出意外，也大感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