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經(jīng)典(二十)

孫文韜

端方遒媚

文征明是吳門四家之一，其在書法上的造詣極高，怎奈被畫名所掩。據(jù)傳，少年文征明的書法水準并不高，后每遇旁人指摘，面露慚色。自此發(fā)奮，苦臨法書名帖，卓然自立。其功力彌深，晚年尤能書寫蠅頭小楷。

從其書法作品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平正方直的特點，銀鉤鐵畫，筆筆到位。由此不難想見其揮毫如風的氣度。嚴謹?shù)臅L正應和著嚴謹?shù)漠嬶L，其對園林景觀的描繪中，點葉分明，一絲不茍。如果說方直的形線代表理性的因素，那么在文征明書作中，我們可以感知其超強的筆墨控制能力。書法的欣賞是一種特殊的欣賞方式，觀賞的眼光需要游走于字形間架之中，體會書寫者豐富的情義。無疑，文征明是將情義隱藏較深的創(chuàng)作者。

在《六如居士集》中，我們可以讀到文征明由衷贊嘆唐寅的詩句。兩人雖是性格相差較大，但筆墨論交，英雄相惜。曾有明代文人筆記中記述，文征明性格嚴謹、行為方直。一次，文征明與唐寅相聚宴飲于船上，唐寅暗蓄歌姬于艙內(nèi)。酒酣耳熱之際，唐寅將歌姬請出敬酒，文征明大驚，急忙告辭，買舟而去。但是，對于陷害唐寅的人，文征明卻也做到了“辭色俱厲”！

《辭金記》拓片 明.文征明

《辭金記》拓片（局部）明.文征明

從楷書的嚴整面貌上，可以得見文征明謙謙君子的成熟穩(wěn)重。而在分析其點畫細部時，我們發(fā)現(xiàn)其點畫勾挑之間的節(jié)奏是遒媚多姿的。文征明的點畫，華美之處被結體理性地控制住。這也許就是其得享九十高壽的原因之一。

瀟灑靈奇

唐寅是家喻戶曉的風流才子，但其顛沛流離的一生，卻令后人扼腕嘆息。唐寅，字伯虎，一字子畏，號六如居士，桃花庵主，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其出身商販家庭，少時讀書發(fā)憤，明孝宗弘治戊午中應天府第一名解元。后赴京會試，因舞弊案受牽連入獄，出獄后又投寧王朱宸濠幕下，但發(fā)現(xiàn)其有謀反之意，即脫身返回蘇州。從此絕意仕途，潛心書畫，形跡放縱，性情狂放不羈。

才華與學問本應在唐寅的仕途中發(fā)揮作用，然而命運弄人，才學化為書畫滋養(yǎng)著唐寅的生命。其書風頗似李北海、趙松雪，瀟灑磊落之間，靈光頻現(xiàn)，奇氣縱橫。此作中，我們可以體會到筆畫轉折處的猛力和勾挑處的速度。作為文人，與科場舞弊、犯上作亂相關聯(lián)，使得唐寅意氣全消，青年時代的銳氣消弭在生活的重重險阻之中。但是在藝術作品之中，生活的困頓成就了唐寅，使得其瀟灑而不輕浮，靈奇而不做作。

理解唐寅的作品，就會感受到一種紅塵中的冷寂。就像文征明感懷唐寅的詩句：“正是憶君無奈冷，蕭然寒雨落窗前?！闭嬲锰埔娜?，未必是與其共醉者。

《落花詩》拓片（局部）明.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