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靜怡

秋風蕭瑟，烏鴉聲起。

11月份的愛丁堡夜幕降臨，遙遠的風笛聲從古堡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一片漆黑中，古老墓園里落葉飄零，高聳的重重柵欄，上鎖的鐵門，寒栗襲來。

總導演陳子雋帶著《手術兩百年》團隊在墓園里拍攝了兩晚，他們打著光，試圖回溯現(xiàn)代醫(yī)學兩百年的旅程，探索那個需要在墓園里偷尸解剖的黑暗年代。

兩年后，這部被譽為“中國第一部系統(tǒng)展現(xiàn)人類與疾病抗爭的科學紀錄片”在央視紀錄片頻道播出。這部紀錄片一共八集，每集都用將近一個小時去講述手術的發(fā)展。維薩里、哈維、塞麥爾維斯、庫欣、李拉海這些醫(yī)學殿堂級人物和醫(yī)學故事在片中閃現(xiàn)，展現(xiàn)醫(yī)學史的前世今生。

豆瓣上，這部紀錄片評分9.4?；仡欉@部片子，陳子雋說：“我們認識宇宙、探索自己的身體，都是為了找到坐標。由于現(xiàn)代醫(yī)學的發(fā)展，人類其實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都更能享受這唯一一次的生命旅程?！?h3>兩百年前的暗黑故事

倫敦的冬天總是陰雨。

循著窄小的木制旋轉樓梯，倫敦手術博物館的館長一身黑衣，手戴金屬玫瑰戒指、黑色指甲，一步一步走到一個狹小擁擠的環(huán)形劇場。在這里，每天下午4點，會復現(xiàn)一場1798年的手術。在當時，這樣的手術劇場既可以教學，也可以賣票盈利。

病床上躺著一位臉色蒼白的“病人”——劇組從大街上找來的醫(yī)學生。館長穿上白色圍裙，單膝跪下，用圍裙擦了擦刀，為了防止“病人”跑掉，繃帶綁住“病人”的四肢。

如果在那個年代摔斷了腿，和死了沒什么區(qū)別。

被觀眾頻繁提起的、荒誕感十足的是一個快刀醫(yī)生的故事。1794年出生的羅伯特·李斯頓以手快出名，被稱為“倫敦第一快刀醫(yī)生”，最快的手術僅用時28秒。

那場死亡率百分之三百的手術聞名于后世。當時李斯頓要幫助病人截掉大腿，結果因為手速過快，手術刀一劃，截掉病人大腿的同時，也截掉了病人的生殖器官，還截掉了助手的兩根手指。病人和助手因感染而亡，而在場的一名觀眾，因場面實在血腥，心臟驟停而死。

這在當時并不少見，沒有麻醉的年代，痛死在手術臺上的例子屢見不鮮。為了不讓病人痛死，敲暈或灌醉病人做手術是常態(tài)，可病人又總是從昏迷中醒來。美國麻省總醫(yī)院乙醚廳的墻壁厚六英尺，就是為了防止病人聽到旁邊手術室病人的尖叫聲。

“那就是一個充滿了暗黑故事的時代，而且你覺得應該是兩千年前的事，但其實就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标愖与h 說。

慶幸的是，歷史上總有那么一些閃著光芒的瞬間出現(xiàn)，比如維薩里的解剖、哈維的血液循環(huán)、帕雷的止血、莫頓的麻醉和塞麥爾維斯的消毒等，但這些閃光時刻的背后，有異想天開，有烏托邦，也有犧牲和代價。

靈丹妙藥還是毒藥？

2017年7月，德國漢堡的黃昏下，分集導演沈華和團隊在圣喬治醫(yī)院尋找一個墓碑。周末的醫(yī)院，安靜得似乎只有暈黃的陽光。

路邊花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塊1936年豎立的灰色石碑，上面刻著350個名字。圣喬治醫(yī)院的基費·利茨教授用手摸著墓碑上的名字，從第一個開始，一行一行往下念，念到后面，利茨哽咽。夕陽斜射在墓碑上，逆光閃爍，所有人陷入沉默。

墓碑上的350位犧牲者是上世紀20年代最早研究X射線的醫(yī)生、科學家、護士等。自從1895年物理學家威廉·康拉德·倫琴偶然中發(fā)現(xiàn)了X射線，因其可以穿過皮膚、皮下脂肪、骨頭、內臟看到人體內部的病變情況而迅速被運用到醫(yī)學領域。

然而，當時的人們并沒有意識到X射線還具有強烈的傷害性，接觸過量會嚴重破壞細胞組織，引發(fā)癌癥，第一批X射線的研究者大都因此犧牲。

墓碑上的第一個名字，就是基費·利茨的老師?；M·利茨說，有一年開X光放射學大會，桌上的火雞少有人動，因為參加會議的很多人沒有抬起手用上刀叉——在研究X射線的過程，很多研究者得了癌癥，手臂早已截肢。“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這是靈丹妙藥還是毒藥，如果那個時候大家認為都犧牲掉了，不要去做了，可能就沒有現(xiàn)在了。”沈華說，“外科醫(yī)生的挑戰(zhàn)一直都在，每一項醫(yī)學技術的發(fā)展，都需要無比的堅忍，經歷一個一個這樣的坎兒?！?/p>

奧地利醫(yī)生塞麥爾維斯為了減少產褥熱的發(fā)生，提出醫(yī)生接生前要洗手，卻被同行排擠，醫(yī)院除名，最后送到精神病院直至死亡。德國醫(yī)生福斯曼切開自己的肘窩靜脈，用一根65厘米長的導管穿過自己的身體，抵達右心房。1980年代，“機械天才”、婦產科醫(yī)生席姆用腹腔鏡手術改變了腹部手術必須大開腹的局面，卻被認為是對醫(yī)學的侮辱，被德國外科聯(lián)合會除名。

這些在紀錄片呈現(xiàn)的開創(chuàng)者，大多已經作古，然而慶幸的是，在土耳其，依舊有一個活著的開創(chuàng)者亞薩基爾。

核桃般的大腦曾經一度是外科手術的禁區(qū)。最早的神經外科手術，醫(yī)生只能用手去感受腫瘤所在，他們穿著皮裙皮靴，大腦一旦切開，血花四濺，密集的神經束和蜿蜒崎嶇的溝壑導致風險叢生，死亡率高達90%。1960年代，亞薩基爾發(fā)現(xiàn)利用顯微鏡的放大作用，可以通過褶皺中的縫隙、腦溝抵達大腦的任一部位做手術，從此大大降低對人體的傷害。

2016年底，沈華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市中心發(fā)生爆炸襲擊后的第二天坐上了前往伊斯坦布爾的班機?！耙驗閷嵲诘炔黄鹆恕?，亞薩基爾當時已經92歲了。

這個在B站中被稱為“顯微鏡外科祖師爺”的亞薩基爾在沈華眼里，是一個有著孩子氣的老爺爺。沈華想拍攝點亞薩基爾在街上或者海邊散步的鏡頭，亞薩基爾拒絕了——“我一輩子都沒有出過醫(yī)院”。

九旬的亞薩基爾依舊每天出門診，手里永遠拿著一個硅膠制作的、像花卷一樣的大腦模型。出門診時，病人坐得沙發(fā)較遠，為了讓病人看清楚，亞薩基爾站起身，顫顫巍巍地走到病人身邊坐下，用手里的模型和病人講手術的原理、方法。“像教醫(yī)學生一樣在教，每一個病人他都要花大概20分鐘左右的時間給你講，讓你不要擔心，真的是很有責任感。”沈華說。

老爺爺每天都要進手術室，但尊重病人，也很尊重主刀，他不會輕易說話，不會去動手，也不會去下什么指令，他就安安靜靜地搬個凳子坐在一邊。

神經外科手術經常一做就是兩三個小時，甚至更長，有時看手術視頻，亞薩基爾會找個靠墻的沙發(fā)，看著看著看累了，歲數(shù)大了自己就睡著了，頭一歪一晃，可能一個 小時就睡過去了。“挺逗的，你能看出他是實在頂不住了，但是他還要堅持在那坐著，每天都是那樣。”沈華說。

亞薩基爾并不是從來沒有走出過醫(yī)院，只是人生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醫(yī)院里。他和劇組講了一個故事：他有個日本朋友，是畫家，過一百歲生日的時候，他說直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怎么樣畫一幅畫。

手術劇場里正在進行手術表演（ @視覺中國 圖）

“他的寓意是做外科大夫也是這樣的，其實你一生可能都在學習?？赡艿阶詈竽悴盼虻秸f沒有一定的閱歷和精力，你無法悟到手術的精髓。”沈華說。

偶爾治愈，總是安慰

相比前六集的慷慨激昂，乘風破浪，第七集《眾病之王》則帶給人一絲感傷——醫(yī)學是有邊界的，并不是萬能的。

就在劇組準備上飛機時，分集導演褚金萍的手機震了一下，收到一條短信。拍攝對象妻子發(fā)過來的，說不好意思，真的對不起你們，沒能讓你們拍上——拍攝對象去世了。

褚金萍哭著給陳子雋打電話：“她還跟我們說對不起，還跟我們說沒讓我們拍上，真是很善良的人，覺得好像折騰我們了。其實她的傷痛多大呢，還安慰我們，還跟我們說抱歉?！?/p>

這個拍攝對象，團隊等了很久。他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成功人士，靠著自己一路打拼走到大城市，買房買車有嬌妻，妻子還是個大夫。“他對自己很篤定，覺得已經能掌控生活了，結果生活給了他重重一擊。“陳子雋說。

拍攝對象一直在求醫(yī)問藥，“他妻子說他不相信這個事情，絕對不可能，我一定有辦法的”。最后還是身為醫(yī)生的妻子說服了他，找到協(xié)和醫(yī)院進行舒緩醫(yī)療，跟他溝通能不能把時間留給家人。

最后這位高管還是拗不過死神與時間。

劇組重新找人?？墒钦襾砗芏嗳耍愖与h并不滿意，劇組都說陳子雋是一個對顏值有要求的導演。陳子雋解釋道：“倒不是說這個人顏值一定要多高，而是因為我們的故事里每一個人出場，我們沒有大量的篇幅去鋪墊，所以這個人一出現(xiàn)，觀眾就要相信這個人是動人的，真誠、真實，而且他愿意給我們去開放他的時空。”

劇組終于等來了洛紅阿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陳子雋就斷定這是她想找的人。生命的最后時刻，洛紅依舊很優(yōu)雅，瘦削的手指甲剪得干凈，頭發(fā)梳得整齊，臉色蒼白，涂著粉紅色的口紅。

“一看見她，你就會相信她對生是有留戀的，對美是有追求的，她非常講究，把自己弄得很好?！标愖与h說，“可是，越是這樣的人，當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是一定會很有遺憾的，因為她是帶著一種對美的追求的人，不是那么草率地活著。”

洛紅61歲，是個晚期癌癥患者，已經經歷了4次手術切除和30次放療，病情依舊不斷惡化。當醫(yī)學沒有辦法挽救她的生命時，她走向了另一條路——緩解痛苦，學會面對死亡的來臨。

“是不是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洛紅躺在病榻上擠出一絲笑容問醫(yī)生，但眉頭依然緊鎖。協(xié)和醫(yī)院老年醫(yī)學科副主任醫(yī)師寧曉紅問：“你為什么突然想到問這個問題？”

“特別怕早早地走了，沒人照顧他了。他半夜老驚醒。”洛紅笑著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老伴。老伴搖搖頭，用手指從厚厚的鏡片下方擦過眼角。寧曉紅陪著他們聊天，幫助他們緩解焦慮和悲傷，實現(xiàn)了洛紅回家的愿望。

最后一個中秋節(jié)，洛紅回家了。光線明亮的窗邊，洛紅穿著紅衣服，老伴陪在旁邊，捧著一束花，金黃的向日葵燦爛奪目。

整個紀錄片的畫面是藍灰色的，冷靜、克制、客觀，可洛紅活著的最后一個遠景鏡頭卻是明亮溫暖的，陳子雋希望片子能夠隱藏一點溫柔?！拔覀儾皇翘貙懀瑳]有展現(xiàn)那種痛苦和難受，退后一點去看她，那就是我們對她的凝望。窗邊有束很好的光線，給她勾勒了一個很美好的片段，我覺得那就是溫柔?！标愖与h說。

褚金萍和洛紅約定，等她可以到樓下散步時再來拍攝?？墒侨齻€月后，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時，是參加她遺體告別會的通知。

陳子雋問寧曉紅，你每天見的都是要告別的人，對醫(yī)生來說，這不會覺得絕望嗎？寧曉紅回答說：“因為是這樣，所以要努力?！?p>

人類第一張x光照片（ 受訪者供圖）

沈華之前寫解說詞，會經常用到“戰(zhàn)勝“這個詞，但這次做完片子，她發(fā)現(xiàn)，可能不是這樣的，醫(yī)學也不能戰(zhàn)勝死亡?！拔覀儸F(xiàn)在對醫(yī)學產生更高的期待，總覺得你應該給我治好這個病，你應該把它消滅掉，其實恰恰相反。”沈華說，“就像醫(yī)生特魯多說的，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

在《手術兩百年》醫(yī)學資料顧問、外科醫(yī)生李清晨看來，生命有多美好，就有多易逝，就像蠟燭，沒有現(xiàn)代醫(yī)學時，蠟燭相當于剛點到一半，一陣風來就能給你撲滅，現(xiàn)代醫(yī)學能幫助這個蠟燭盡量燒到頭。“什么是生命？生命就是兩段無窮黑暗中間一剎那的光明?！?p>

《外科醫(yī)生》，David Teniers（ Ⅱ） 繪（ @視覺中國 圖）

生死“器”約

醫(yī)學史不會僅僅止步在兩百年，而是正在發(fā)生。兩百年后的今天，人們再也不需要去墓地盜取尸體解剖學習，因為有許多自愿捐獻遺體的大體老師。

2017年的春天，分集導演陳東和團隊到協(xié)和醫(yī)院拍攝解剖課。走進這座老樓的二層，有一間明亮寬敞的課室，課室四面墻壁上掛著人體解剖圖。而課室中央，三排帶輪子的金屬柜子并列擺放，打開蓋子，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散開，里面是大體老師，柳葉刀下去時，肌肉的紋理絲絲呈現(xiàn)。

一開始有些許不適，各種想法在陳東腦海里閃現(xiàn)，“第一反應就是想象自己死后身體是什么樣，和這些醫(yī)學生之間的關系是什么樣”。他很快適應下來，有了死后捐獻自己大體的想法。“做了這個片子，了解了二百年的進展，才知道有很多不容易。病人也好，醫(yī)生也好，很多人都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和犧牲，有很多的偶然性、必然性。然后你就會覺得很多人貢獻出了自己，醫(yī)學才得以這樣傳承下來?！?/p>

之前有記者問陳東，拍攝大體的時候會害怕嗎？陳東回答說，這些會捐獻大體的人生前一定是很善良的人，和這么多善良的人在一起不會有什么害怕的。陳東記得，拍攝那天春暖花開，教室有一面窗戶，陽光照射進來，外面淡粉色的桃花開得正旺。

李清晨幫劇組梳理完《生死“器”約》這集資料稿后，已經后半夜了，迷迷糊糊地填完了捐獻器官的申請表格。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曾經一度想過死后，骨灰順著馬桶一沖就算了，后來知道有好多挺大塊的骨頭，馬桶沖不下去，于是打算灑在松花江上。寫稿子時，他想起還可以捐獻器官，就填了。他看得很開：“其實做了器官移植的人能活多久呢？最終也是死去。但是只要能讓生命延長一部分，就值得你去努力?！?/p>

現(xiàn)在中國的醫(yī)患關系很緊張，醫(yī)療資源也很緊缺，《手術兩百年》作為一部紀錄片不可能改變現(xiàn)實，但李清晨希望人們能從中找到幸福感：“你覺得世界在變糟，這個判斷可能是一個假象?？戳苏麄€歷史變化以后，你會感慨我們生活在這個時代有多么不容易?！?/p>

片子播出以后，受訪院士對陳子雋說，自己會給醫(yī)學生看這部紀錄片，可能很多人會因此喜歡上醫(yī)學或者喜歡上醫(yī)學科學，尊重醫(yī)學科學。首都醫(yī)科大學附屬北京天壇醫(yī)院副院長張力偉也給陳子雋和沈華發(fā)來一段長微信：“今天手術結束還算早，回到辦公室，望著窗外新天壇醫(yī)院的病房樓，仿佛進行了時光的穿越……《手術兩百年》一定會在我們心靈深處留下永久的印記……沖擊著我們內心深處，讓更多人為醫(yī)學事業(yè)而奮斗?！痹贐站上，也有很多醫(yī)生留下彈幕。

“醫(yī)學生可能學很多技巧，但如果能感受到醫(yī)學人文教育，也許會對病人有更多一些理解和關照，明白醫(yī)學是一種幫助，而不只是一種技術;患者因為看了這個片子會覺得醫(yī)生真的挺不容易的?！标愖与h說。

整部紀錄片，李清晨最喜歡肖恩老爺爺?shù)钠巍Ｐざ魅舨皇腔钤诿绹钋把氐男呐K外科研究中心明尼蘇達州，若沒有碰上李拉海，若沒有愿意捐獻熊貓血的志愿者，生命早已終止。1954年，李拉海冒著風險做了45例活體交叉循環(huán)手術，只成功28例，肖恩就是其中一例。

63年后，陳子雋團隊在美國拜訪了這位“錦鯉老爺爺”，老爺爺成為了一位爵士樂手，出過專輯，兩個孩子也是音樂家。兒孫繞膝，歡聚一堂，他在餐桌四周走動，向劇組一位一位介紹自己的后代。

“李拉海挽救了一個人，成就的是這個人的一生，也成就了這么一個大家庭?！崩钋宄空f，“他們每個人又做了一些對這個世界有影響的事，哪怕是對世界沒有影響，他們只是完成了他們自己非常平庸的一生，但他也有自己經歷的那些喜怒哀樂，這就很了不起。生命本身很神奇，每一個生命都值得拯救。”

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后，肖恩和老朋友在家里練吉他，他的妻子倚靠在鋼琴邊充滿愛意地看著他。屋里響起鄉(xiāng)村音樂，陳子雋在角落里靜靜看著這一切?！斑@是紀錄片人最有意思的時刻，突然間不單是別人分享給你的一段生命經歷， 這是個體對個體的生命體悟，而且實際上你還在分享一段人類的歷史。你進去的是一個歷史的縫隙?！标愖与h說。

拍攝的最后一天，下著大雨，肖恩和妻子毫不猶豫地出去買花。最后一個鏡頭，肖恩坐在搖椅上慢慢地搖晃，眼睛望向餐桌上的花瓶——當年李拉海送的，如今插著一束盛開的黃玫瑰。

（感謝《手術兩百年》制片人池建新、總編劇陳瑤對本文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