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叢下的小倉鼠

謝真西

表姐有許多小倉鼠，其中一只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到了我的手中。它不算特別聰明，但從第一眼見到它時，我的心里便擔(dān)起了沉甸甸的責(zé)任。

剛?cè)爰议T，初來乍到，小倉鼠還有些羞澀。它靜靜蜷縮于籃子的一角，也不知道是膽怯還是怕冷。終于，它仰起了頭，全身微微顫動著，就在那一瞬間，我看清了它的容貌。肥嘟嘟的臉蛋上，綴了兩顆黑豆般的眼睛;粉紅的小鼻頭，像用細(xì)筆隨意一點點上去的，時不時吸兩下，讓人總想逗一逗;兩只小爪子輕垂在胸前，幾乎要淹沒于棕白相間的身體里，胖乎乎，圓滾滾，還毛茸茸的，實在可愛。

小倉鼠注意到我了，澄澈的目光緊緊盯著我，我也好奇地回敬著它，一人一鼠就這么對視著，我心里的憐惜不禁萌動起來。這樣小巧靈動毛茸茸的小生命，哪個少女見了都會怦然心動吧。

望著望著，我們似乎熟悉了。我翻出一個無蓋小桶，墊了些棉花，放了幾片菜葉，給小倉鼠做了個簡陋的家。我沒有玩具供它玩耍，但它生命中的小遺憾，我都會用陪伴與呵護(hù)來補(bǔ)償。

每天放學(xué)回家，我都第一時間沖進(jìn)房間，慰問一下這個小家伙。它聽到聲音便抬起頭來看看我，算是對我的問候。接著我便給它換換棉絮，添添菜葉，再用小棉簽將它的糞便一粒一粒地挑出去。最后，我再裝模作樣地診斷一下小倉鼠的健康情況，撓一撓它的小腳心，工作就算完成了。我對它的照料堪稱無微不至，生怕哪一點怠慢了它。我實在想象不出，沒有了小倉鼠的我，到底會變成什么樣。生命最終都會死亡，只不過有早有晚，有意外有安然吧，無論我對小倉鼠的呵護(hù)多么小心，該來的那一天還是來了。

一個周末的傍晚，我與家人出去串門，只有小倉鼠孤獨地守在家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上我惴惴不安，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出小倉鼠摔下書桌、跑出桶外的情景。盡管我一直安慰自己，但心仍像被提起般的恐懼。終于到了家，我打開燈，就明顯感到不對勁，小倉鼠在桶里鼓搗的聲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亡般的寂靜。我緩緩地靠近裝有小倉鼠的小桶，發(fā)現(xiàn)小倉鼠平日總閑不下來的身體安靜了，亮晶晶的小眼睛也合上了，它一定是睡著了，我喃喃自語。我用手指輕輕地?fù)狭藫纤?，冰冷的軀干和沒有睜開的雙眼，印證了“死亡”二字。剎那間，我的身體也冰冷了，涼到了極點——棉花還在菜葉還有，可它就這么死了。

沒有家人想象中的哭鬧，我非常平靜地接受了小倉鼠的死亡，只是淚水無聲地涌上眼眶，又不知不覺地干涸，就如潮起潮落一般。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目睹死亡，也是第一次面對死亡，我不知當(dāng)時年幼的自己是如何把控悲哀的。

我將小倉鼠安葬在小區(qū)的灌木叢下，安葬在離我最近的地方。日子一天天過去，漸漸給往事蒙上了一層灰塵，而活躍于這塵埃之上的，便有這只小倉鼠。灌木叢下的小倉鼠，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