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諾斯·米爾斯 董繼平

在營救被捕獲的幼熊時，一頭母熊不幸也陷入了人類設(shè)置的陷阱，失去了自己的右前掌，從此剩下三條腿，在重重危機之下，被迫帶著剩下的幼熊遷往新的家園，艱難度日。盡管如此，當(dāng)它在自己的領(lǐng)地上漫游、覓食，它還是屢屢遭到各路捕獵者的誘捕和追捕，但母熊始終勇敢地面對重重危險，沉著機智地化解一次次危機，頻頻逃脫捕獵者設(shè)置的陷阱，擊敗前來圍攻的獵犬，帶著孩子出人意料地逃脫了險境，讓各路捕獵者紛紛受挫。最后，一個經(jīng)驗老道但心高氣傲的獵人找到了機會，在母熊及幼熊的必經(jīng)之路上埋伏以待，就在這頭殘廢的母熊出現(xiàn)時，他舉起獵槍瞄準(zhǔn)其心臟，而就在此時，他看見鮮血從母熊殘留的唯一前掌上滴落下來……

母熊努力咬斷 被夾住的右前掌逃走

在山野間的旅行中，我偶然遇到了一頭大灰熊留下的足跡，那些印痕都顯示它缺少了右前掌，兩頭幼熊的足跡緊隨著這頭三條腿的熊的足跡，而幼熊的足跡奇怪得就像赤腳兒童的足跡，清晰地印在雪中。這些足跡很新，是僅僅幾小時之前才留下的。

因此我渴望知道這頭母熊和它的孩子來自何方，便在一片密林中追蹤，穿過11月的積雪，順著它們的足跡回溯了大約32公里。這條小徑出自于一個盆地，那里位于大陸分水嶺高高的西坡，在伯爾索德關(guān)口和詹姆斯峰之間，其中點綴著湖泊，樹木也很繁茂。那頭三條腿的母熊真的在離開這個盆地，顯然走向一個明確的遙遠之地，因為它的足跡顯示它沒有徘徊，沒有浪費體力，只是一路前行。一頭殘廢的母熊帶著兩頭幼熊，它的腦海里可能不斷出現(xiàn)獵人的影子，這足以讓它嚴(yán)肅對待和行動明確。

可是那兩只幼熊卻無憂無慮，從它們的足跡上來看顯得十分天真，還在途中疾奔賽跑、蹦跳游戲，真實地展現(xiàn)了它們喜歡游戲的本性和青春特征。母熊的足跡表明，它曾一度停下來回顧。它可能在命令幼熊趕緊前行，但更有可能是在掉頭觀察落后的幼熊。盡管始終在為幼熊的安全而警戒著，也許它甚至如今都還在尋找新的家園，然而它或許很享受幼熊蹦跳的游戲和樂趣，滿意地等待它們從后面趕上前來。

我一路前行，判讀這3頭熊的足跡寫在積雪中的故事，不曾想過要去回顧走過的路。但第二天早晨，我意識到這頭大灰熊很可能緊緊地跟隨過我、觀察我！

我跟一個探礦人度過了那一夜，從他口中，我漸漸得知了關(guān)于這頭三條腿的大灰熊的很多有趣的事情。一點不假，這頭熊很有個性。在伯爾索德關(guān)口盆地中，它曾經(jīng)有過一段生活經(jīng)歷。

那個探礦人這樣告訴我：僅僅在幾周之前，一個設(shè)置陷阱捕獵者捕獲了這頭母熊的一頭幼仔，還差一點捕住了母熊。大灰熊是最有好奇心的動物之一。在成年的熊當(dāng)中，這種恒定不變的好奇心得到了增加，而且?guī)缀跏冀K受到極度小心的意識所保護。然而，對于幼熊而言，在它學(xué)會提防人類之前，它還缺乏經(jīng)驗，因此這種先天性的好奇心則很麻煩，常常被證明會給它帶來災(zāi)禍。

那個設(shè)置陷阱捕獵者不斷推進營地，把很多小捕獸夾設(shè)置在營地的垃圾中。他感到，如果一頭帶著孩子的母熊前來附近來覓食，那么在母熊能夠限制幼熊的行動之前，幼熊無疑會嗅聞到這個地方誘人的氣味，會匆匆趕過來一探究竟，從而落入陷阱。幾乎沒有什么會讓母熊產(chǎn)生懷疑，它無疑嗅聞過很多廢棄的營地，它也可能會落入陷阱。

就這樣，這頭大灰熊的3個孩子之一就落入陷阱而被捕獲了。它和另外兩頭幼熊等待那頭被夾住的幼熊脫身，而就在此時，那設(shè)置陷阱捕獵者前來巡視，可是當(dāng)他一出現(xiàn)，它們就匆匆逃進了樹林。于是，那捕獵者重新設(shè)置了一個大型捕獸夾，并把他捕獲的那頭幼熊留在那里當(dāng)作誘餌，引誘母熊前來上鉤。

看到幼仔被捕獲，那母熊立即返回來營救。但不幸的是，在它興奮的努力中，不慎將右前掌插入了那只大鋼夾——很多大灰熊好像都是右撇子，它最有用的手掌就這樣被夾住了。一般來說，一頭成年的熊很少被夾住?？墒沁@頭熊，發(fā)現(xiàn)自己被鋼齒死死咬住，無法掙脫，便做出了不同尋常的事來：它忍著劇痛，咬斷了自己被夾住的右前掌而逃走了。最終，當(dāng)那捕獵者重新來到現(xiàn)場的時候，那頭熊已經(jīng)讓自己脫身了，那只咬斷的右前掌還留在鋼夾中。它用三只腳逃逸，還匆忙地驅(qū)趕它前面的兩頭幼熊趕快逃走。

然后，盡管它殘廢了，它在當(dāng)天夜里還是返回幼熊被捕獲的現(xiàn)場。它沒有找到幼熊，便一路追蹤氣味，直至來到礦工的小木屋，幼熊就被鐵鏈拴在那里。在那里，它如此迅猛地沖擊一只看守的狗，以至于它差不多是穿過了窗口而躍進了小木屋。其他的狗見狀便一擁而上，大舉圍攻攻，這三條腿的熊最終寡不敵眾，匆匆逃進樹林。它的腿傷剛一愈合，就顯然在我發(fā)現(xiàn)的蹤跡上離開了伯爾索德關(guān)口，像一個機警而勇敢的拓荒者出發(fā)，前往一個更令它稱心如意的安全之地，尋覓新的家園。

救子未果，母熊被迫遷往新的家園

次日早晨，在我離開探礦人的小木屋之前，一個礦工來到這里，講述了前一夜那頭母熊試圖營救幼熊的瘋狂舉動：它把另外兩只幼熊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返回來營救那頭被捕獲的幼熊。它走向那拴著幼熊的礦工小木屋，但它剛一出現(xiàn)，那些狗就察覺了它的來臨，便狂怒地吠叫起來，發(fā)出了警報，接著那礦工便提著獵槍出來開了兩槍，不過并沒有擊中它，它毫發(fā)無損地逃走了，立即趕回另外兩頭幼熊所在之處。

這個故事讓我頗感興趣，因此我決定從盆地出發(fā)前去追蹤它。在沿著它新留下的足跡追蹤了將近5公里之后，這些蹤跡跟它在離開盆地時留下的足跡混合在一起，而我在前一天就回溯過那些足跡。走了大約16公里，在我前一天最初看見足跡之處那邊，我來到了高高的回音山側(cè)的一個洞穴般的地方。那頭母熊把兩頭幼熊留在這里。足跡表明，當(dāng)時它就躲在洞里，跟幼熊待在一起。我沒有打擾幼熊，但我一次次重訪它們的新領(lǐng)地。

那個冬天，它們在這個洞穴里冬眠。這是一個寬敞的天然洞穴，由巨大的巖石塊形成，那些石塊從被歲月風(fēng)化的懸崖上滾落下來，亂七八糟地堆積在懸崖底部，從而形成了這個天然洞穴。母熊和幼熊在第一個冬天使用的那個巢穴再也沒有使用，它們后來的冬眠處也未被發(fā)現(xiàn)。

這頭大灰熊的新領(lǐng)地，位于它以前的荒野之家北部約48公里處。這是回音山和朗斯峰之間的一個荒涼偏僻的地區(qū)。

大灰熊經(jīng)常外出漫游，探索得很遠，熟悉它們的領(lǐng)地周邊未被其他熊占據(jù)的地區(qū)，這頭母熊很可能在此次遷徙之前就有所準(zhǔn)備，事先了解過新領(lǐng)地的種種特征。盡管舊領(lǐng)地上食物充足，但很可能因為它在那里喪失了那頭幼仔，還肯定遭到過獵人的多次槍擊，危機四伏，因此它決定遷移。盡管如此，這一變化可能僅僅是因為永遠愛冒險的大灰熊喜歡漫游，而那種漫游有時會讓大灰熊欲罷不能。在隨后而來的那些多事之秋里，它顯示出了不倦的活力和技能。盡管失去了一只前掌，殘廢得厲害，但它依然保持著大灰熊應(yīng)有的素質(zhì)，對于這個物種的幸存者，成功就意味著維持生命、推遲死亡和生育后代的能力。

回音山的這頭大灰熊很有個性，在生涯中喜歡冒險。這頭英雄般的母熊可能會被稱為“移民”或“流亡者”，或甚至被稱為“難民”。它盡管殘廢了，卻也變成了先驅(qū)性的開拓者。人們了解到的它那充滿變故的生活中的一切，就是斗爭的故事，就是為了留下一部特色傳記而戰(zhàn)勝種種物質(zhì)挑戰(zhàn)。

第二年7月，一個露營者沿著發(fā)生過雪崩的小徑前行，偶然遇到了一頭三條腿的母熊和兩頭幼熊。當(dāng)時它們正在享用一頭鹿的尸體——從積雪中和被雪崩裹挾而下的巖屑中，那具鹿尸正在解凍、融化。那頭大灰熊幾乎呈現(xiàn)出白色，一頭幼熊為棕色，而另一頭則為深灰色。

當(dāng)那露營者騎著驢子繼續(xù)前進的時候，他注意到那頭熊越過一片小小的冰川草甸，躲在樹木中間觀察他的舉動。那一夜，他在一塊巨型冰磧腳下的小溪邊扎營，那里距離他看見那頭熊的地方有好幾公里遠。就在他把驢子系在尖樁上返回的時候，正巧朝冰磧頂端掃了一眼，卻猛然瞥見那頭三條腿的熊站在上面觀察他。它帶著好奇心，興致勃勃地俯視著他的帳篷、營火和驢子?？磥?，這頭殘廢的熊沒有辜負(fù)這種動物充滿好奇心的聲譽。片刻之后，它便消失在一塊大石頭后面。那露營者用望遠鏡依然能看見它投下的影子，這表明它還站在那塊大石頭后面，把一只前掌靠在石頭上，窺視他和他的營地。

面對眾多陷阱，母熊一一躲過

那年秋天，一個設(shè)置陷阱捕獵松貂的人前往山野，無意間看見了回音山大灰熊和它的孩子。他報告說它是一個偉大旅行者，稱它在它那遼闊而崎嶇的回音山領(lǐng)地上到處出沒。他還在山嶺頂峰看見了它的足跡，它偶爾還造訪大陸分水嶺的另一邊。也許，對于一頭殘廢的熊，它感到熟悉這個地區(qū)很有必要，這對于它在遭遇緊急情況和突發(fā)事件時很有幫助。對于它維持生計，對于它在遭到追逐時處于有利地位，這種對當(dāng)?shù)氐匦蔚氖煜ぎ?dāng)然會很有價值。

這片崎嶇的山巒荒野景色優(yōu)美，如今已經(jīng)成為了落基山國家公園的一部分。對于孩子般的幼熊來說，這里肯定是一個奇境。在這片平地的下部，有一些冰磧、巨大的山丘，還有覆蓋著草叢、點綴著松樹的山嶺，有很多充滿詩意的河貍池塘。山巒的中坡因為生長著一片針樅林而呈現(xiàn)出黑色，被一些山谷切割開來，清澈的溪流在山谷中咆哮著流淌，晝夜不舍。在海拔約2250米的高處，森林漸漸稀疏，轉(zhuǎn)變成了飽受暴風(fēng)雨折磨的矮小樹木。在這片稀疏的樹林上面，落基山的頂峰恰好在天空下面鋪展開來，鋪展成一片高沼地——一片長滿草叢、類似北極的大草原。在這里的某些地方，整個夏天都還有大雪堆存在。當(dāng)這些處于林木線上的雪堆四周開滿野花，那頭母熊和幼熊有時候就會來到這里。它們留在積雪上的斑斑足跡，顯示出幼熊不時會在漸漸消融的雪堆上面打滾、蹦跳。它們還常常在河貍池中涉水，在清澈的湖泊中游泳，沿著山嶺頂峰嬉戲，而母熊則在進食、維生。當(dāng)然，它們也常常停下來，聆聽山谷中的風(fēng)聲和水聲，要不就俯視那些遠在山下的開闊的草甸。

這頭回音山大灰熊身材碩大，英俊堂皇，幾乎渾身白色，關(guān)于它的故事，漸漸傳到了160多公里外的那些設(shè)置陷阱捕獵者的耳朵里面。在我不斷追蹤它的那些歲月中，一些設(shè)置陷阱捕獵者不斷嘗試，企圖用自己的特殊裝置來捕住這頭熊。不過，他們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在每一個實例中，那頭熊都早早發(fā)現(xiàn)了他們設(shè)置捕獸夾，接近它，然后又避開它，從不會踏入那致命的陷阱，仿佛是吸取了以前的慘痛教訓(xùn)。

然而最終，一個經(jīng)驗豐富而年邁的設(shè)置陷阱捕獵者進入它的領(lǐng)地，他信心滿滿地宣布了自己的決心：不捕捉到回音山大灰熊，絕不會離開。緊接著，他就開始行動起來，把一只鋼夾設(shè)置在一條小溪谷的最前面，又把一塊半烤焦的蛋糕放在捕獸夾的那邊，那蛋糕散發(fā)出濃烈的蜂蜜氣味，誘惑力十足。那頭母熊和幼熊被香氣吸引而來，顯然，母熊很有經(jīng)驗，竭盡全力地控制住躍躍欲試的幼熊，讓它們坐下來，自己則去檢查那蛋糕周圍是否設(shè)置有捕獸夾。那個捕獵者前來巡視的時候，他驚愕地看到蛋糕竟然不翼而飛！原來，那頭母熊從捕獸夾后面陡峭的巖石上爬下來，根本沒有經(jīng)過那設(shè)置的鋼夾，便獲得了蜂蜜！

有一天，他得知母熊在其領(lǐng)地的下部區(qū)域活動，便將3只大鋼夾設(shè)置到了它撤回山上的小徑上的3個狹窄之處。他把最上面的一個鋼夾設(shè)置在一個小湖畔，就在那母熊越過湖水時總會從水里出來的地點。然后，他故意在母熊活動之處的下面繞著圈子而來，母熊見狀立即朝著山上撤退了。在它兩三次跳躍即可抵達陷阱之前，它就察覺了第一只鋼夾，它立即轉(zhuǎn)向一邊，走上一條新的路線，朝著山嶺頂峰進發(fā)。第二天，有人看到那失敗的捕獵者無精打采地收起裝備，悻悻地移往別處了。

幾頭大灰熊 頻頻殺死來犯的獵犬

附近的兩個牧場主試圖獵殺這頭母熊。9月下旬，他們準(zhǔn)備停當(dāng)，帶著獵犬入侵了母熊的領(lǐng)地。第二天，獵犬們便在外面發(fā)現(xiàn)了母熊留下的蹤跡，而母熊也發(fā)現(xiàn)了入侵捕獵者，便立即帶著一歲大的幼熊，沿著一條它所熟悉的新路線飛快地逃往山嶺頂峰。逃逸途中，它還一度在一個崎嶇之處停了下來，轉(zhuǎn)身挑戰(zhàn)那些逼近的獵犬，使其不敢接近，而幼熊則趁機向前奔逃。接著，三條腿的母熊才以驚人的速度繼續(xù)撤退。薄薄的積雪上的足跡表明，這頭母熊用那種類似于奔馳的方式逃逸，不斷向前長長地跳躍。

在距離母熊第一次跟獵犬爭斗之處約1.6公里之上，它帶著幼熊迅速游過一個小山湖，在更遠的彼岸上的柳樹林中停下來。兩只勇敢的獵犬游過湖泊緊追不舍，但就在它們抵達彼岸之前，這頭母熊并沒膽怯，卻轉(zhuǎn)過身來迎擊它們，輕松地殺死了這兩只來犯的獵犬。另一只獵犬則圍繞著湖岸一路跑過來，在柳樹中勇敢地沖向兩頭幼熊，而幼熊則猛烈地予以痛擊，讓它受傷，但它在混亂中逃之夭夭。接著，3頭熊繼續(xù)前進。獵人們抵達湖泊，面對非死即傷的獵犬，只得放棄了追逐。

第二年，獵人帶著獵犬發(fā)動了另一場大規(guī)模狩獵。這次他們帶著十幾只或更多的獵犬。幼熊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兩歲多，依然跟母熊待在一起。獵犬們在回音山的山坡上驚動了它們，它們立即快速奔向高處。在奔跑了四五公里之后，它們抵達了自己的老路線，一如既往地撤退，再次游過了湖泊，但繼續(xù)朝著山嶺上面前進，但獵人和獵犬也迅速跟了上來。

在林木線上，散落著一簇簇密密麻麻地糾纏、生長的低矮樹木，樹木之間有開闊的空間，這幾頭熊跟那些逼近的獵犬對抗。兩只獵犬不熟悉林木線上的這些樹木，在躲避熊的攻擊時跳進了糾纏的矮樹叢，結(jié)果它們的腳不幸被糾纏住，無法脫身，還來不及再次移動就被熊捉住了，母熊僅僅用前掌一擊，就殺死了一只獵犬，而幼熊則殺死了另一只獵犬。然后，母熊和幼熊如此兇猛地發(fā)起沖擊，剩下的獵犬見狀，紛紛被迫轉(zhuǎn)身逃竄，后退了好一段距離。母熊和幼熊抓住機會，再次轉(zhuǎn)身逃上山坡。

靠近的獵人再次慫恿獵犬們進行追擊。接近夜晚的時候，這幾頭熊在頂峰上再一次對抗獵犬，還沒等獵人們上來，它們就成功地?fù)敉肆诉M攻者。然后，它們逃下陡峭的突巖，這樣的地形使得獵犬們躊躇不前。在山嶺的另一邊，這幾頭熊降臨到610米之下的荒野盆地的森林之中，逃得無影無蹤。顯然，母熊事先曾經(jīng)計劃并考察過這條撤退線路。

大約一個月后，我在山嶺西側(cè)看見了這頭回音山大灰熊，它在自己的領(lǐng)地中活動，但時時警惕地停下來，頻繁地觀望、聆聽和嗅聞，打探周邊的動靜。它常常用后腿站起來，更好地捕捉空中傳來的氣味信息。盡管它非常警惕，卻并不焦慮。它甚至還喜歡嬉戲。當(dāng)它用后腿佇立，它還伸出一只前掌襲擊路過的蚱蜢，卻沒抓到。當(dāng)它依然佇立，它就立即讓人忍俊不禁地朝這邊或那邊擊打，當(dāng)它最后一次擊打，它完全是在團團打轉(zhuǎn)。

從它的足跡中，我注意到它在自己的領(lǐng)地的中坡和低坡漫游，吃著下面的接骨木果和美洲稠李，還有生長在更高的山坡上的熊果和冬青果。有一次，當(dāng)我看見它在距離我不遠處突然起身，嘴角上還掛著帶有紅色漿果的接骨木嫩苗。短暫地停頓后，它繼續(xù)進餐。它只有一只前掌，在挖掘行動中，還有在把圓木撕成碎片時，顯然極不方便。盡管如此，這頭母熊頻頻掘出老鼠和小型哺乳動物，推翻腐朽的木頭，或?qū)⑵渌洪_，尋找那些藏在里面的螞蟻和蠐螬。

經(jīng)驗老道的獵人良心發(fā)現(xiàn)，放棄了獵殺

去年，我得到了關(guān)于回音山大灰熊行蹤的消息，消息稱有人在格蘭德湖西南幾公里處的一個河貍池塘岸上看見了它和兩頭幼熊。漿果采摘者也在回音山上見過它幾次，它的足跡被頻頻發(fā)現(xiàn)。

在秋天，一個格蘭德湖的獵人出發(fā)去尋找回音山大灰熊。他經(jīng)驗老道，但心高氣傲，蔑視任何帶著獵犬去追逐大型獵物的人，而且還挖苦在以前那兩撥失敗的獵人，指責(zé)他們帶著那么多獵犬卻未能獵獲一頭三條腿的熊。不僅如此，他還譴責(zé)任何使用捕獸夾的人。然而，這頭大灰熊逃脫追逐者的技能大為提高，作為喜歡挑戰(zhàn)的獵熊人，他自然就極度渴望自己大展身手，捕獲如此高難度的獵物。

他牽上一匹馱馬，帶上可用多天的物資供應(yīng)，在回音山大灰熊領(lǐng)地的腹心扎營。他花了兩天的時間來熟悉母熊的領(lǐng)地，第三天午后不久，他就偶然遇到了母熊和幼熊下降到它的領(lǐng)地的下部區(qū)域的蹤跡。他追蹤了好幾公里，然后扎營過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再度出發(fā)。他是一個辛勤而聰明的追蹤者，成功地接近到這幾頭熊正在啃食樹莓嫩苗的地方。但是，這幾頭機警的熊看見了他，也嗅聞到了他的氣味，就在他繞著圈接近的時候，它們卻撤退了，朝著山下走了大約3.2公里，遵循了它們在爬上山時留在積雪中的蹤跡。

然而在下面的一條溪谷中，它們離開了自己以前留下的蹤跡，轉(zhuǎn)向南方，爬向一座山嶺頂峰，并朝東邊前行，顯然是要走向這座山嶺的頂峰。那獵人匆匆出發(fā)，趕到一座山嶺的頂上，他計劃在樹木生長界線之上的一個地點來截?fù)暨@幾頭熊——在那里，他腳下的山嶺和這幾頭熊向其撤退的山嶺連為一體，因此他以最快的速度前進。

就在他抵達自己渴望的那個截?fù)舻攸c之前，他朝著一條溪谷對面望去，俯視那條平行山嶺的頂峰。毫無疑問，幾頭熊就在那里！幼熊在前面開道，母熊向前跛行，擔(dān)當(dāng)著殿后的責(zé)任。顯然，它不慎弄傷了自己唯一的前掌。它爬上一塊通往頂峰的小突巖，用后腿佇立起來，謹(jǐn)慎地久久回顧下面剛剛走過的山嶺。當(dāng)它觀察之際，幼熊在稀疏的樹木間嬉戲。母熊重新跟幼熊聚在一起，催促它們在前面沿著山嶺前行。在每一個合適之處，它都要轉(zhuǎn)身回顧、觀察。

風(fēng)正在吹上山坡。那獵人就隱藏在林木線之上的一個巖石壁架中，就這樣等待著這幾頭熊的來臨——在這里，它們既不能看到他，也無法嗅到他的氣味。

不久，在沒有樹木的山頂?shù)哪瞧瑥V袤的荒野上，它們就從被暴風(fēng)雨壓制得低矮和敲碎的樹木中顯身，開始沿著一條幽暗的野生動物小徑爬上山坡，而那條野生動物小徑就在距離獵人僅一箭之遙的地方通過。此時母熊跛行得厲害，最終停了下來，幼仔也停了下來，看著它，然后又彼此看看，開始嬉戲。

母熊用后腿站起來。幼熊立即停止了嬉戲，也站起來，默默地、認(rèn)真地看著母熊，然后看著母熊凝視的每一個地點。母熊俯視山坡下面，用力抽吸又抽吸空氣，試圖捕捉氣味信息。

它把那唯一留下而又破碎的前掌舉在胸前，專注地查看。那只前掌在流血，一根腳趾幾乎被割斷，松弛地懸掛著。那只爪子似乎是被一塊突如其來的落石給砸碎的。它在幼熊看著它時，舔了舔受傷的前掌，那獵人做好準(zhǔn)備，舉槍瞄準(zhǔn)了母熊的耳根處。

一片掠過的云影沿著大地匆匆向前移動，導(dǎo)致幼熊停止了觀察它們的母親，而用疑惑的眼睛去追隨那滑上山坡、周邊參差不齊的云影。那獵人，近得足以看見鮮血從熊掌上滴下來，他稍微移動了一下，又瞄準(zhǔn)熊的心臟。但就在那時，他把獵槍朝著旁邊一塊大石頭猛然擲去：“如果我獵殺一頭殘廢的母熊，我就會遭到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