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然
畢業(yè)典禮引發(fā)一片“吐槽”。校長先致辭,六年級各班還進行了拔河比賽,然后就草草結(jié)束了。沒有感人的話語,沒有隆重的場面,甚至沒有專門的舞臺。
我們五班同學們滿肚子不高興,但也沒辦法?;亟淌业穆飞?,經(jīng)過六班教室,看到六班的同學們正集體向老師鞠躬告別,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寫著請假條(一種流行的畢業(yè)告別方式,老師簽了字就是同意孩子們永遠留在小學)。我們五班的小伙伴們幾乎是眼巴巴地趴在人家窗戶上看著,有人不服氣,說我們自己也可以弄呀!于是大伙兒瞅準了班主任去拿畢業(yè)證和獎狀的空當,準備大干一場。
書法最好的同學站在講臺上寫著請假條,教室里剩下的唯一的一支粉筆只有指甲蓋兒大,但沒關系,能寫就行。男生一個個像瘋了似的,幾個人頂著前門,幾個堵著后門,中間的爬上桌子,用衣服擋住窗戶———“驚喜”都被發(fā)現(xiàn)了,還能叫“驚喜”嗎?正當所有人沉浸在幻想中的煽情畫面中時,班主任敲門了。班主任的威信自不必說,但不知是誰,竟鼓起勇氣說了聲:“老師,您等等!”班里立刻有點兒慌,寫請假條的同學也有些急了,偏偏那不爭氣的粉筆頭怎么也寫不快。“開門!”班主任的聲音雖不是很嚴厲,可也容不得開玩笑。同學們只得一個個沮喪地回到座位上。推開門,班主任沒有看到煽情的畫面,只看到教室里一片狼藉。但她沒有責怪。
同學們靜默了許久。有的同學靜靜地看表,有的同學呆呆地望著桌面。那些彼此相擁、嬉笑打鬧的時光,今后怕只能浮現(xiàn)在記憶中了。大家都明白,離別的時候,不遠了。
陸續(xù)有家長來接孩子了。一位平時學習頗認真的同學默默收好東西,走出教室前給老師鞠了個95度的躬:“老師,我走了!”他哭了,背對著我們匆匆走出教室,靜悄悄地,在大家心里,卻如烙印一般。有女生埋下頭,似乎要把自己嵌進課桌。
同桌也要走了,行至講臺前,她將一個黑色的小盒子交給老師:“老師,這個給您!”她低下頭,揉了揉發(fā)紅的鼻子,走出教室,最后遠遠回望了一眼。我有一次偷看了她寫給老師的留言條,里頭有個錯別字,我不禁心酸一笑。看了看她的座位,陽光下,細小的塵埃飛舞著,而她再也不會回來。
“老師再見”“謝謝老師”“老師……”許多同學是哭著出去的。看著那逐漸空曠的教室,我感到許多東西都在遠去:童年、同學、小學生活……都只能像一本書,任由我在今后無數(shù)次翻閱,卻無法再續(xù)寫。哪怕是這個不完美的畢業(yè)典禮、今天的鬧劇、分別時的不舍,都只能在記憶中重新來過。
畢業(yè)時,煽情沒成功,但所有人都心潮起伏。最終我們還是明白了,這世上最深情的表達,其實是一個大大的鞠躬,一封有錯別字的書信,或是老師用鏡片后那少有的溫柔目光目送我們遠去。夕陽下,我們屬于明天。
教師點評
習作語言質(zhì)樸、鮮活。作者開篇欲揚先抑,“吐槽”畢業(yè)典禮之潦草、敷衍,未能完成的“請假”儀式之狼狽、尷尬。然而,遺憾才是生活本來的顏色。于這一地雞毛中,離別殘忍地步步臨近。“一個大大的鞠躬”“一封有錯別字的書信”“老師鏡片后那少有的溫柔目光”……一個個離別的鏡頭,引人共鳴,令人動容。正如作者所說,這一切“只能像一本書,任由我在今后無數(shù)次翻閱,卻無法再續(xù)寫”。擦干淚水,帶著老師、同學的無限祝福,勇敢上路吧!
(安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