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清
我是一名農(nóng)村女子,我們姐弟三個,我是老大。父親是樸實憨厚的莊稼把式,沒讀過幾天書,靠侍弄土地給人打短工養(yǎng)活一家人。但父親酷愛讀書,他自生產(chǎn)隊勞作回來,隔三岔五會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本小人書,有畫面有文字的那種。吃了飯,午休時間,父親歪在被垛上看。等父親上工走后,我們輪流翻看,那些吸引人的故事情節(jié),常常賺取姐弟的淚水和歡笑。我記得父親借來幾部長篇《艷陽天》《紅樓夢》等,都是原版的線裝書,聞著墨汁味兒就忘了饑腸轆轆。我喜歡上閱讀,最要感謝的人便是父親。
那時候,鄉(xiāng)里有一家圖書室,我讀小學五年級時,就學會騎自行車,約伙伴去圖書室借閱圖書。父親雖然是斗大字不識一籮筐,卻舍得捏出幾張皺巴巴的散發(fā)汗味的毛角票子讓我們辦借讀證。
借來讀物,每每守著一窗夏日的蛙鳴,一地皎潔的月光,坐在土炕上,撐一盞煤油燈夜讀。
閱讀成了一種習慣,哪天不讀就丟了魂似的,睡不著覺。農(nóng)村的生活單調(diào)枯燥,我深深牢記了:書中自有顏如玉,腹有詩書氣自華等等關于讀書的至理名句。
想來自己傾情一生的寫作,也是在閱讀中開始的。
田間地頭,傍著桑陰學種瓜。勞累了一天,能使心靈安靜下來,讀書是唯一的選擇。燈影底,一杯菊花茶,一本書,墻邊鳴唱的蛐蛐,半敞開的紗窗,溜進來的風輕輕吹動的頁面,那份天籟令人充滿無限的愜意與幸福。
以至于這種對閱讀的執(zhí)念,到了碎片化閱讀、手機承載所有信息的時代,依舊在我的心底安然地生長。
原來一直把城市當作詩歌與遠方,渴望通過讀書蹚出這片沉重的土地,沒想到我最終還是嫁給了村莊。不過,我的閱讀習慣不曾改變,加上農(nóng)村也實現(xiàn)了柏油路,路路暢通,村村都安上了電話和電腦線路。我用稿費買了一臺電腦,寫作更方便了。手機和電腦連線,建了QQ和微信。如此一來,不僅走出了村莊,與外界接軌,文章也是雪花般滿天飛舞。2017年年末到現(xiàn)在,我已發(fā)表四百多篇豆腐塊兒,這一切歸功于平時的閱讀,以及日累月積的創(chuàng)作練筆。在大部分人戀上手機閱讀的今天,我仍堅持紙質書刊的閱讀。我的床頭總是擺放著一摞書籍,每年鍥而不舍地訂閱幾種雜志報紙,《小小說選刊》《小說月報》《北京文學》《散文選刊》,等等。我和愛人都是農(nóng)民,他常年在外打工,撂下土地和老人孩子需要我照顧。我養(yǎng)雞養(yǎng)豬,伺候老小,侍弄田地之外,最大的愛好就是讀書寫字。
閱讀是靈魂的抵達。我粗淺地感受到,一天的光陰中,如果不讀上一會兒書,寫點筆記,我是十分寂寞的。鄉(xiāng)下的歲月,春華秋實,記錄下歲月的點點滴滴,通過閱讀努力提升寫作能力。閱讀的范圍廣了,視野也開闊了。以前很糾結自己的農(nóng)民身份,千方百計地想摘掉農(nóng)民的標簽。有次去參加市電視臺舉辦的散文大賽頒獎典禮,接受記者采訪時,對方問我,作為一個農(nóng)村女人,你能把文學夢變成現(xiàn)實的成績,靠的是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閱讀。幾百名參賽作者,只有我是農(nóng)民。我獲得了大賽特等獎,五千元的獎金。那一刻面對臺下漲潮般的掌聲,我眼含熱淚,對我農(nóng)民的身份沒有了厭惡,甚至覺得自豪。
閱讀是靈魂的抵達,也是讓一個人內(nèi)心充盈、山高水長的籌碼。閱讀紙質書籍,心靈更沉實,仿佛與作者在進行一場促膝交談。字里行間綠著撰書人的思想平原。多年前,一家人守著一盞如豆的燈暈,共同讀一本書,脈絡間流淌的全是書香與親情的暖。
一個成功的作者作家,離不開閱讀這個橋梁。在全民化手機閱讀大背景下,我行我素,堅守我的紙質閱讀,用心靈書寫我的人生。好在,付出必然有收獲,在村莊的大街小巷,在那個叫南河屯的地方,我成了唯一一個靠寫作賺生活費的自由撰稿人。
責任編輯 張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