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513
時間朝我追來。列車把雙軌
放在身后,閃電抓住我的毛發(fā)
現(xiàn)在又松開手。君子入門
幾句問候、閑聊
像是提在空中的花籃。陽光下
傳道者和虛空者,晚風中的
十字架趕一場大集
相互購買。神的指引的褲兜揣滿鈔票
513,無數(shù)的面孔如一張臉
它將我置于體內
恩待我,失眠與酣睡。我是一個
自私的人——愛山,卻以足印的
方式將其盜走;樂水,要用
飼養(yǎng)的蛙鳴裹藏
如今,我要對一個內部暗示從容
對中年沮喪的消耗
發(fā)出闊氣的喊叫,仿佛嬰孩啼鳴
對騾子馬車的抒情
風的餐布上緊張的蘋果
冒著冷氣的橙子,是天氣陰郁的
臉投在火中的前世??此?/p>
頹唐的叫賣者,蓄著體面的髭須
反穿著表情,像是一件
保暖內衣,不過是纖維貼著
血氣,一塊盾的最低屬性
反而是騾子的低沉,令我松弛
它的肉體一直在保持沉默,仿佛
一朵遠嫁他鄉(xiāng)的鮮花
散發(fā)出遠離根莖的酸味
在我的目光中,它文靜下來
好似都市里受過高等教育的物種
它生如世界之灰塵
死如田間草籽。我卻愛它
宿命的積攢——不抵抗
寧愿活。活在被壓低的敘事里
活在偶有飛鳥留宿的枝頭
那么多輕事物
那么多輕盈的事物,向我
打著手語飄起來
沉郁于自我的反思,靜默在
所有超重事物的上方
上方沒有寶劍,更不見有經驗的
語言壓下來。上方是透明的
那里安放著有分寸的
空氣,它們把尺度精雕成花瓣
介于自賞與盛開間
像此時的明媚,不需要沖洗
我的暗房,佳偶在懷
溫床是暖的,擱起來不用是
罪過。具有重量和體溫的事物
沒有朝代,與我一樣
噢……有飛起來的,有降落的
——神秘的閱音,聆聽
輕緩的熱愛
愈來愈發(fā)現(xiàn),中年的感慨偏多
重疊于頭痛,失效于時間
像我們這樣的年紀,是否應該
理解和原諒世界
起碼要和取向與性別不明的世界
達成和解——
比如石頭在水中,水的失禁
石頭安靜地接受它的浸潤
洶涌的水有時囂張,總是想漫過
石頭裸露的部分
而石頭呵,總能偷偷地
長出頭角,用追逐制造生命的結
現(xiàn)在,我放棄做水和石頭
不爭名,怯逐利
不做腫脹的海藻,莫當羞愧的匪類
我將重新認識上帝
過得勝的生活,我有署名的風雨
且有屬靈的脈搏,也請寬恕
阻擋利益的風吹拂我
我??!將像葦子一樣垂頭,似
向日葵一樣仰望
不飛翔,翅膀并非縮短。緩踏步
把陰影鍍上金邊……
幽 夢
我愛過的事物是綠色的
比如青山,綠水
我疼過的女人是白色的,比如云朵
棉花。我蒸熟的理想是透明的
一只蛋,陽光下
墻變得虛無,它倒立的姿勢并不好看
長椅在春風中明亮起來
贊美光明是我未曾嘗試的事兒
它回不到樹木,森林
對它的包容過了期限。它只能回到我
本身不具備屬性的風暴
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敢想了
輕易就暴露自己的事情太可怕了
就像時間被腌制了一樣
酸苦,腥臭,關于我的事物已經
很多,其實我還是一個小詞
要成長,是的。不要衰老
春種夏長,我不要收獲,也不要儲藏
什么尺也不需要
丈量的隊伍,離開的時候到了
我足夠大的心中有一閑夢,一覺蠻好
其他都隨了秋風
董喜陽 1986年生于吉林九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三十四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青年作家班)學員。從事酒店管理、媒體、期刊編輯工作多年,兼事美術評論。詩歌、隨筆、評論散見于《作家》《大家》《芒種》《詩刊》《星星》《詩歌月刊》《詩潮》《詩林》《揚子江詩刊》等刊物。獲2014年度《詩歌月刊》優(yōu)秀詩人獎,2014年度白天鵝詩歌獎,首屆關東詩人獎“最佳新銳獎”,部分作品被譯成英文、俄文、韓文、日文等?,F(xiàn)居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