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與紅》是我歷經(jīng)三年多時間完成的一部三十余萬字的長篇小說。故事描述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主人公從黃土高原一個偏僻的山村,到鰲北煤礦追求人生夢想的曲折經(jīng)歷。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隨著大裁軍從部隊回到了農(nóng)村,軍旅生涯錘煉了意志,豐富了人生的閱歷,讓我再也無法適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nóng)村生活。出路在何方,我陷入苦苦的思索中。后來我被安排在了煤礦,成為一名井下挖煤的礦工,有過部隊的磨練,我并不覺得苦。和我一期的五十名協(xié)議工,三年后只剩20%,有的工友將夢想和生命永遠定格在了井下的某一刻。我在一線挖了十年煤,確定了我和煤、煤礦、煤礦工人建立了血肉相連的情感,彈指一揮間,我已經(jīng)在煤礦工作了三十六個年頭。匆促的歲月,許多事情還沒來得及認真,就已成了過眼浮云,不知不覺地過了知天命的年齡,曾經(jīng)的無限風光,美好的瞬間,豪情萬丈的幻想,被歲月沖得無影無蹤。一直想為煤礦做點事情的想法,也隨著年齡的老化,激情與責任在分分秒秒的減退。
兒女們在別人羨慕的目光中長大成人,我為此自豪,大學畢業(yè)在外人眼里是多么的榮耀。然而光環(huán)之下,面臨的是找工作的難題,這是決定一生命運的大事。自古以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想要找個好工作,需要打通各種關系,全身心投入?yún)f(xié)同作戰(zhàn)。屋漏偏逢連夜雨,我萬萬沒想到,已即將到了離崗年齡的我,因為單位的改制,而另謀生路。沒有背景,沒有社會資源,談何容易?經(jīng)歷多了,原本強大的內(nèi)心,慢慢由于現(xiàn)實接二連三的打擊,損耗到快要無法支撐,所謂的遠大理想,在現(xiàn)實面前顯得是那么的蒼白。
我徘徊在都市街頭,對酒當歌。喝吧,明知以酒解愁愁更愁,再無別法,眼前只有酒可以讓孤獨的靈魂得到暫時的安撫。喝,管不了那么多,喝了多少全然不知,喝到一動不動躺在馬路邊的花壇上。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圍了不少的民工,農(nóng)民工里邊也啥人都有,他們看見眼前這個爛醉如泥之人,瞬間閃現(xiàn)出動手的惡念。聽天由命吧。朦朧中只感覺有刀子在割我的褲兜,我心里雖然明白,身體卻沒有絲毫反擊力。我想,他們也許是弱者,只是看到露宿街頭的醉漢,膽子才突然大了。
待完全清醒時,不知是幾點,發(fā)現(xiàn)褲兜被拉破了半尺長,幸虧他們給足了面子,刀子有眼沒有傷到肉體,只是拿走了我的手機和公交卡。冷靜的寬闊的大街,出租車看到我這個東倒西歪的酒鬼,踩一腳油門消失在寬闊的大路上。夜深人靜,沒有嘈雜,突然想,人若能長期生活在這樣的夜色里該多好。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靜心思索,突然坦然了許多,我不能繼續(xù)頹廢下去,我要沉靜下來,重拾多年的夢想!
以前從事企業(yè)宣傳采訪,積累了煤礦一線礦工素材,一直沒敢動筆觸及,多年來,只寫了一些新聞報道,加上底子薄,惰性的弱點,錯過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黃金年齡段,現(xiàn)在不能再錯過了。
二
有人說,寫作原本是一種精神的宣泄,對我來說,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對這個行業(yè)的感情。從事行業(yè)報記者二十余年,經(jīng)歷了煤炭工業(yè)翻天覆地的變化,采訪了無數(shù)的人和事,為這個行業(yè)留下了近千篇的新聞報道,算得上是一個地區(qū),也可以縮小到某一個區(qū)域煤炭發(fā)展歷程的參與者、見證者、記錄者。印象最深的是煤老板和礦難。煤老板屬于特殊群體,他們本著膽大不考慮后果,汗一把,淚一把的苦心經(jīng)營,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咋就成了腰纏萬貫的千萬、億萬富翁。資本膨脹后造成精神的空虛,靠揮霍之后的求神拜佛,尋求心理上的平衡和財富的安全。所以,在社會變革時期,偶然聚集巨額財富的煤老板群體,從巔峰到?jīng)]落是必然的。親歷采訪過的礦難不少于十起,特大災難讓所有的人哭干了眼淚,礦難對家庭、對國家損失的沉重程度是無法用語言和文字描述的。我寫這部小說是想通過我的文字,喚醒人們對地層深處煤礦工人的理解。
一個人的教養(yǎng),取決于他怎樣對待底層人民。我也曾身處底層,從農(nóng)村到部隊,又到煤礦井下挖煤,這樣的經(jīng)歷是珍貴的,所以我要拿出百分百的勇氣,記錄在我身邊發(fā)生的故事,記錄煤礦井下這個非同一般的行業(yè)里的喜怒哀樂。
創(chuàng)作過程是痛苦的煎熬,無數(shù)次問自己,我能行嗎?
能行,認準的路必須走下去。我當過農(nóng)民,賣過炭,用架子車拉柿子換糧食,販賣過豬仔,又是煤炭記者,有能力寫,有義務寫。我自己安慰自己如是說。
提筆方知,文學創(chuàng)作不是新聞報道,尤其是小說,她彰顯人靈魂的尊嚴,使其呈現(xiàn)光彩。故事的用意是敲響警鐘,用光明使體制透亮,以免它網(wǎng)羅和貶低我們的靈魂。它需要過硬的文字功底、豐富的生活素材,更需要深度的思想內(nèi)涵。所以,我在提筆之前先對創(chuàng)作中涉及的人物脈絡做細致梳理,一年后,我用鍵盤敲出了這部長篇小說的第一個字。書名當時定為“煤炭世界”,因為路遙在《平凡的世界》中描寫的那個煤礦,恰恰跟我在小說中要寫到的煤礦相鄰,而我們筆下的故事和人物又是同一個時代。
小說除了講故事,更重要的反映一個時代的縮影,用人物的命運襯托一個時代,展現(xiàn)這個時代中人的生活足跡和生存狀態(tài)。他們說作家的第一部作品,會把積累的生活素材用得淋漓盡致,我也嘗試如此,從過往經(jīng)歷找到切入點,從周圍人的命運展開故事,鋪墊必要的背景,使作品在追求藝術效果和可讀性的基礎上,呈現(xiàn)最真實的一面,打動和吸引讀者,產(chǎn)生感染力和影響力。
改革開放初期的1983年,是國民經(jīng)濟建設快速發(fā)展的一個時間節(jié)點,國家需要大量的煤炭儲備作為基礎能源支撐。為了保證改革開放的順利開展,一批踴躍的農(nóng)民工,投入到緩解國家缺煤之急的偉大歷史進程中,在體制轉型、生產(chǎn)力非常落后的條件下,為改革開放期間經(jīng)濟社會的快速發(fā)展,出力流汗,甚至獻出生命。隨著科技水平突飛猛進的發(fā)展,這些文化素質普遍偏低的農(nóng)民協(xié)議工,很快被淘汰。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必須采取特殊的管理措施,它的執(zhí)行會給人一種錯覺,似乎生與死一樣平淡,而我曾經(jīng)就被裹挾其中,我不希望這段經(jīng)歷被淡忘,不希望那些人和事就此不再被提起,不去用筆和紙將之記錄下來,或許將成為我一生的遺憾。
辦公室里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一邊有客戶談生意想買煤,一邊是報社反映問題,要求解決煤礦糾紛。就在這亂糟糟的環(huán)境中,我整理著陳舊的記憶,開始了自己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
三
當作品第一章即將完成時,我所在的煤炭網(wǎng)絡公司董事長因癌癥不在了,從發(fā)病到走一共兩年時間。他發(fā)家于煤,鼓勵我寫煤礦題材的作品,并承諾拍成電視劇。失去朋友的悲傷,使我一年多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忍痛幫家屬處理公司的后續(xù)事務,一時間失去了寫作的心情。
隨后我所任職十多年的老牌企業(yè)在資源整合的洪流中,被整合掉了,按照政策規(guī)定,我已經(jīng)到了離崗的年齡段,大多數(shù)人會放棄愛好先考慮生存。我在惶惑中對自己說,必須寫,只有寫,你的靈魂才能平和安寧。
為了克服倦怠,我給自己制定了計劃,每天最少寫3000字,只許多不許少。這招果然湊效,最多的一次我一天完成了1.4萬字。
臘月的一天,我趕路一百多公里去參加戰(zhàn)友孩子的婚禮,往返三天。為了不影響寫作進度,我用柴火把土炕燒熱,趴在炕上敲鍵盤,誰知土炕煙囪堵了,煙全聚在房子里。我只好把窗戶打開,東北風吹散了死煙,卻也帶來了寒冷。條件再艱苦,我也要趕時間。我不管不顧地寫,沉浸在小說人物的命運之中,不知不覺地趴了五六個小時。等我從小說里走出來已是凌晨,倒在缸子里的開水已經(jīng)結成冰塊,此時,才感覺到肚子的饑餓。
農(nóng)村的婚禮主宴比城里晚兩小時,算起來從下午兩點到現(xiàn)在已十一個小時,一桌本是十個人的位置,帶著孩子的硬擠成了十三個,菜盤子還沒等服務員在桌子上放穩(wěn),十多雙筷子早就上去了。我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雖早有思想準備,但這會兒的肚子感覺怎么也填不滿。我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什么吃的也沒有。半夜餓得眼前金星直冒,硬撐到天亮,趕到鎮(zhèn)上的水盆羊肉館,要了雙份肉,吃了四個饃。
四
煤礦作家楊智華老師提議,把書名改為“我的兄弟我的礦”。楊智華老師除自己出版多部煤礦、軍旅題材的高質量的作品,產(chǎn)生很大影響外,還掌管著當時西部最大煤炭企業(yè)———銅川礦務局文學作品的發(fā)稿大權。而楊老師把發(fā)現(xiàn)作者、培養(yǎng)作者、提攜文學新人當作使命,使我們這些寫作新手有了展示才華機會。楊智華老師說小說寫的全是井下一線礦工的生活,用“煤炭世界”有些題文不符,影響后面的創(chuàng)作思路。不如直接面對礦工,寫礦工,那樣會更得心應手,不至于偏離主題。
第三章完稿后在河南作家袁海英公眾號“行葦春腿秋”編排刊發(fā),得到了煤炭戰(zhàn)線上文學愛好者廣泛的好評,同時被大型期刊《五月》轉載,這更增加了我完成這部作品的決心。
天太熱了,我又偏胖,受不了熱。將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到18℃,直接對著肩膀吹。就這樣度過了整個三伏天,也度過了創(chuàng)作最艱難的時期,但是我的肩肘和頸椎卻被空調(diào)吹出了問題,嚴重到早上起不來床,夜里睡覺不能翻身的地步。劇烈的頸椎疼痛,迫使我停止了寫作,為此我跑遍了西安不少??浦委煹尼t(yī)院,嘗試了各種專家醫(yī)生的治療方案,以及各種按摩推拿的方法,癥狀不但沒有減輕反而還在持續(xù)加重,重到抬頭看電腦都很困難,手放在鍵盤上手筋抽得發(fā)麻,坐不到半個小時就痛得一身冷汗。我本來就重度偏高的血壓也來添亂,那段時間數(shù)值直線飆升。身體的不適造成的痛苦,導致我的情緒再次跌到了低谷,醫(yī)院最終診斷說只有動手術一條路了。
糾結中,一天早上散步,城墻邊的一堆垃圾旁邊,七八個人光著膀子,身上扣了不同數(shù)量的竹盒子,里面冒著煙。我問了情況,滿口河南音的年輕小伙子說是用艾灸治頸椎,包治包好。讓我脫了衣服,“診斷”癥狀說,只用十天兩個療程,保證手到病除。我還在猶豫之中,“郎中”已經(jīng)朝著我的肩膀下手了,用一個鐵刷子,直接向肉體扎去,用火罐拔出濃濃的黑血,再用艾葉熏灸。我本來沒抱多少希望,誰知單方氣死名醫(yī)的事情在我身上竟然應驗了。五天之后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一周之后,本想繼續(xù)把最后五天的療程完成,可是從此以后再沒有見到那個小伙。身體恢復之后,我沿著這條文學的山路,繼續(xù)吃力地向上攀登。我深知,作為一名作家,無論身處何方,創(chuàng)作出有深度的作品,才是硬道理。
五
不管別人怎樣評價,我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遠大理想的實用主義者,輟學當兵就是為了跳出農(nóng)門,吃上國家飯,當協(xié)議工下井也是抱著掙固定工資的目的。只是從事了文學創(chuàng)作以后,隨著視野的開闊,內(nèi)心世界逐漸豐富,提高了選擇的能力。是文學把我從實用主義者變成一個夢想與實用相結合的人。如果選擇安穩(wěn),就可以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陶冶情操,那何嘗不是一種美好??晌业奈膶W夢總在敲打著我,不容我有絲毫的懈怠。我已到了奔六十歲的門檻,不管別人怎么想,我一定要抓緊時間把講的故事寫下來。人生本就無常,藝術生命更加短暫。趁還來得及,完成一本有價值的書,也不辜負自己喜歡的文學,也算在世上沒白走一趟!
我的小說講的是在煤礦井下巷道里所發(fā)生的事,里面有許多煤礦工人的專用名詞,比如,電纜接頭不規(guī)范,絕緣層外漏,叫“雞爪子羊尾巴”,活兒沒有干利索升井,叫“脹人”。每個礦的叫法還不盡一樣,但都能表達同一個意思。我們礦新調(diào)來一位礦長,在調(diào)度會上聽到匯報說某生產(chǎn)班活兒沒有干完,就脹人了,他以為脹人是人名,非要嚴格追查,嚴肅處理。在創(chuàng)作中,我一邊編輯科技期刊雜志,跑市場發(fā)行,拉廣告,給編輯部人員掙工資,一邊要完成作協(xié)安排的工作任務,參加會議,從這樣的緊張忙碌中擠時間寫長篇,我只能努力調(diào)整狀態(tài)與時間,保證寫作工作兩不誤。業(yè)余作者都是這樣,必須把八小時以外的時間運用到極致,一般節(jié)假日和周末有充分的時間保證,寫起來思路不斷線,如果沒有雜七雜八的事情,周末兩天就可以完成三萬字。我喜歡去老家,周五晚上回家,周日下午趕回城,兩天里幾乎都是只吃一頓飯,就這樣白天黑夜地趕,我的三十二萬字煤礦題材的小說處女作終于寫出來了。
六
這部小說是以我1983年招工到蒲白礦務局馬村(白堤)煤礦采煤二隊的工作經(jīng)歷為背景,記錄的一部煤礦發(fā)展史。這個煤礦之前是屬資本家私有,解放后公私合營,到底開采了多少年,沒有史料記載。那個年代開采設備和技術的限制,使得開采操作不規(guī)范,從而導致地下條件異常的復雜,我們這批農(nóng)民協(xié)議工在井下的艱難可想而知。作品圍繞井下的工作狀態(tài)和礦區(qū)工人的生存狀況展開描寫,故事情節(jié)一波三折,緊張離奇,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改革開放初期制度的不完善,人性膨脹后劣根性的放大,在作品中都有不同程度的體現(xiàn)。同時,在故事情節(jié)、人物構架形成的基礎上,我又把作品的骨架疊加在銅川礦務局王石凹煤礦采煤五區(qū)上,因為王石凹煤礦是“一五”期間由前蘇聯(lián)人援建我國西部的第一座大型煤礦,采煤五區(qū)又是連續(xù)獲得煤炭部高檔普采五連冠的功臣采煤隊,把故事放置在這樣一個載體上,意義更加深刻。
第一次去王石凹煤礦,應該是2001年,這個礦成立四十周年慶典,我以記者的身份應邀參加。從此以后,和這個礦結下了不解的情結。我對礦區(qū)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了解得非常透徹,寫起來得心應手。初稿完成后,我曾采訪過的一位礦工迫不期待讓我把電子版發(fā)給他,幾天之后我問他能看下去嗎,他驚訝地對我說:“你沒有在我們礦下過井,咋知道那么多井下的事情?太親切了。你寫了我們這一輩人,里面有我,有我的妻子,還有我的母親。”陜煤集團宣傳部任郭英副部長看了初稿后非常感慨,他說對這本書的第一印象,是它還原了那個年代礦工最真實的生活,是礦工們的一部創(chuàng)業(yè)史,寄托了他們的生活理想。樸實,自然,濃烈,回味無窮,令人難以忘懷。
七
一部長篇小說的完成,對于作家來說,是一次長途的跋涉,也是一場艱苦卓越的戰(zhàn)斗。作品對人的命運,背景的交代,時代的更迭必須凸現(xiàn)出來,成功的文學作品是語言和藝術的綜合表現(xiàn),但是對結構和語言在把握上要求更高。而我恰恰在這方面欠缺,從技巧方面說,我寫了二十多年的通訊報道,新聞要求文章“短些,短些,再短些”,長期養(yǎng)成的寫作風格與文學格格不入,文學作品需要大量的環(huán)境描寫和肖像的刻畫,去烘托主題思想,所以,有的人看了后說你的作品和報紙上的新聞報道差不多,就是長了些。我知道自己語言匱乏,寫的只有生活,沒有藝術,只有干巴巴的敘述,沒有生動的描述,達不到想要達到的效果。雖然不滿意,卻也不知道怎么修改,只能請知己文友閱讀,提出修改意見。
付建卿老師說,他一句一讀地讀完了作品,感覺不對勁的地方不管是否合適讀順手改了。他說作品干巴巴的原因是功夫沒有下到,要出像樣的作品,只有下苦功夫,靜下心來十遍八遍地改,功到自然成。付建卿老師的忠告令我徹悟,想要作品成為精品,就必須拿出煤礦工人死都不怕的精神,千錘百煉,認真打磨。打破急功近利的幻想,在初稿的基礎上改他個十八遍,達不到理想的效果決不罷休。
修改期間我讀了大量的名著和類似的文學作品,在風格上抹除新聞報道和報告文學的痕跡,增加文學語言的藝術性,我就不相信造不出一部自己滿意的作品出來。半年時間四易其稿,到了第五稿一半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知該怎么改。文友看后說,反不如初稿了,他說你的作品就好比是一臺農(nóng)用的四輪拖拉機,要達到奧迪的功能,你硬要把四輪改裝成奧迪,結果什么都不像。再過了一遍,我將書稿交給新來的大學生小張,讓他在語法和標點符號上把關,我再也不想看書稿一個字了。小張年輕手快,又是校對專業(yè),不到一個星期,他認真地過了一遍,對不妥的地方用修改符號密密麻麻標記出來,傳過來讓我看,我說不看了,你直接處理。廣西期刊出版?zhèn)髅匠霭婕瘓F總經(jīng)理沈偉東和中國礦業(yè)大學文學院的史教授看了最后的定稿后,給予了中肯的評價。沈偉東總經(jīng)理是在礦山的子弟學校念的小學、初中、高中,對王石凹煤礦有著深厚的情感,作品大都寫他的父輩,寫他們小時候在礦上的經(jīng)歷,所以他感到分外親切,提出了不少中肯的修改意見,并推薦給出版社。他建議把書名改為“王石凹”,我聽取了沈總的建議。中國礦業(yè)大學的史修永教授推薦《王石凹》參加中國工業(yè)文學大賽,獲得入圍。
《王石凹》成稿后投向省內(nèi)外不同的出版社,在出版審查嚴格的情況下,除了退稿就是大刀闊斧的修改意見,我最擔心的語言問題倒沒有異議,疑問集中在內(nèi)容上面,說,礦難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必須將涉及煤礦事故內(nèi)容的章節(jié)刪除,再談出版。
是??!煤礦井下事故驚心動魄,事故代表煤礦最為敏感的一根神經(jīng),人們談論煤礦,首先和死亡聯(lián)系在一起,在生產(chǎn)力非常落后,煤礦事故多發(fā)年代,國家對事故報道有嚴格的規(guī)定,盡量將影響消除在一定的范圍。但是在高危環(huán)境下,煤礦工人出生入死,用生命做代價的高尚情操,正是我要贊揚的。我想要通過事故發(fā)生前后礦工的心態(tài)演變,描摹在災難面前,在死亡面前礦工展現(xiàn)出的人性光輝。如果沒有對礦難等描寫去引出矛盾沖突和人性的裂變,作品就失去了立體感,沒有任何價值。
還有的出版社編輯說,作品選題很好,內(nèi)容新穎,就是讓人通讀后,不像小說,建議下些功夫改成報告文學,他們報選題出版。這下說到了要害,但是,改,談何容易,內(nèi)容全部由虛構變成真人真事,要有大量的事例支撐,反面描寫涉及的當事人必然對號入座,這引發(fā)的麻煩將如何收場。我的初衷并不是批判或者揭露什么,我只是想用小說的表現(xiàn)形式,抒發(fā)我對煤礦、對煤礦工人的一種情感。不過編輯中肯的意見,使我下決心繼續(xù)改,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按照小說的表現(xiàn)方法,對作品進行了深度加工,然后交給了中國文史出版社,等待最后的“判決”。
出版社編輯薛媛媛認真通讀作品后,提出了小范圍的修改意見外,同時建議換個書名。她說,書印出來是給大眾讀者看,不能把讀者局限在煤炭行業(yè),更不能局限一個城市一個礦。知道王石凹煤礦的人畢竟還在少數(shù),不知道的人看了這個書名會以為只是描寫一個人物的故事。一本書要想取得廣泛的社會效益,首先要讓更廣泛的讀者讀到它,不能把受眾面圈得太窄。要抓住讀者,貨賣一張皮,書名給人的第一感覺很重要……總之,大道理套小道理,說得非常在理。后來經(jīng)過反復推敲,一致覺得《黑與紅》符合內(nèi)容也暗扣主題,書名就這樣確定下來了。
著名作家賈平凹看了作品概要和樣章后,評價說:“王成祥的《黑與紅》,是對煤礦工人的炭筆素描。文筆粗獷大氣,率真又飽含深情,是一幅反映當代礦工生活的斑斕畫卷。閱讀它,就像用粗瓷大碗豪飲西鳳酒,香在嘴里,燙在心頭,熱到腳底?!?/p>
當代著名小說作家劉慶邦閱讀作品并作序,他在序中說:“《黑與紅》講述的是改革開放初期,在國家大量需要煤炭的時代背景下,一批追求夢想的農(nóng)民工,來到鰲北煤礦八百米深處演繹人生。作者不拘泥于小說傳統(tǒng)的寫作手法,不刻意追求故事情節(jié)的跌宕起伏,而是以敘事的口吻層層道來,將生活中真實生動的一面呈現(xiàn)給讀者。粗獷、豪放、激情、凄美,是作品的主色調(diào)。閱讀它,就像乘坐著礦工下井的罐籠,一步步深入到那黑色而神秘的世界,走進了礦工斑斕多彩的生活?!叭绻f,哲學是理性的思辨,文學就是情感的表達。缺乏情感的文學作品是不能打動讀者的。在這本書里,作者把對煤礦工人的深厚感情融入字里行間,寫活了一個個血肉豐滿的人物,寫活了一幕幕感人至深、催人淚下的情節(jié),使讀者從內(nèi)心深處感受到煤礦工人的艱辛與偉大?!?/p>
全國十佳電視劇導演姚遠說:“這是一部緊扣時代最強音的現(xiàn)實主義題材的優(yōu)秀作品,改編為電視劇,是我國工業(yè)題材、特別是煤礦題材電視劇的重大突破?!?/p>
《黑與紅》的影響到底如何,需要交給市場去考量,交給讀者去評說,我只有拭目以待。
責任編輯李高艷
作者簡介:王成祥,男,陜西蒲城人,陜西能源化工作協(xié)主席,《陜西煤炭》主編,出版長篇小說及報告文學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