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4年,崇禎皇帝在景山上吊自殺。留下一封遺書,上言:“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賊直逼京師,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fā)覆面,任賊分裂,無傷百姓一人?!背绲澦罆r,心里充溢著對帝國諸臣的怨怒,他至死也不原諒自己的屬下。
歷代王朝,都有興亡的過程,但國之將亡,君臣關(guān)系惡劣到崇禎朝這個地步,真是少見。沒有一個文臣勤王,陪崇禎帝殉國的是一個太監(jiān),這是一種巧合,和明朝近300年的政治基本格局有如暗契:皇帝和文臣彼此依靠而猜忌,皇帝最信任的還是自己的私人奴仆太監(jiān)。
崇禎臨死前還那樣痛恨諸臣,有其個人性格原因,如剛愎自用、刻薄猜忌,但也至少能說明諸臣確有可恨之處。盡管崇禎自道的“朕非亡國之君”是推脫責(zé)任,但“臣乃亡國之臣”則不假。《明史》說崇禎帝“不邇聲色,憂勤剔勵,殫心治理”也非過譽之詞,這樣一位自我要求嚴(yán)格的皇帝做了亡國之君,不但他自己想不通,后世許多人也想不通。
當(dāng)回顧明朝萬歷帝登基(1573年)到崇禎帝殉國(1644年)71年的歷史,覺得有許多想不通的現(xiàn)象:一方面人才輩出,政治、軍事、文化、思想、科技等方面涌現(xiàn)了張居正、戚繼光、海瑞、顧憲成、高攀龍、湯顯祖、王世貞、李贄、袁宏道三兄弟、徐光啟、宋應(yīng)星、袁崇煥、劉宗周、黃宗羲等一大批士林精英,另一方面在危機當(dāng)前,無人可用,朝廷被一幫城狐社鼠盤踞著。
一方面江南等地鶯歌燕舞,一派繁華景象,民間經(jīng)濟異常活躍;而另一方面西北農(nóng)民因饑寒交迫揭竿而起,朝廷財政近于崩潰,無財力應(yīng)付內(nèi)憂外患。
是什么造成崇禎的不幸?明之亡,固然有崇禎個人的原因,如性格猜忌苛刻,求治心太切,也有君臣否隔,滿朝貪官、昏官太多的因素,但這些只是表面的原因,造成皇帝和文官集團彼此怨恨的根本原因,則是從唐以后,支撐中華帝國這間老房子的士人政治,其整體制度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 ? ? ? (摘自《時代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