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
老奶奶白發(fā)如雪,皺紋堆壘,看上去至少有八十多歲了。她穿著破爛的衣服,顯得很孤苦的樣子,臂彎挎著個籃子,里面裝著一籃子雞蛋。
看到我走過來,她沙啞著嗓子問道:“警察同志,能幫幫忙嗎?”
我一笑,忙道:“好啊。”
她說,她從鄉(xiāng)下來,提了雞蛋想送給孫媳婦。孫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得補。說到這兒,她長嘆一聲道:“唉,人老了,沒勁兒了。”
我笑笑,接過籃子提著,另一只手扶著她。
正在忙著警戒的小王見了我,酒窩一旋,招呼道:“隊長,沒休息???”
我搖著頭說:“沒有?!?/p>
前兩天,我們臨滄市剛剛破獲一個案子,作為骨干,局長說辛苦了,讓我休息幾天??墒?,聽說“白骨精”又準備行動了?!鞍坠蔷笔且粋€狡猾的販毒分子,據(jù)內(nèi)線反饋,是個女子,可從未以真面目示人。因此,局里忙碌起來,設卡,檢查過往的可疑人物,我又咋能在家里待著?
我叮囑小王:“仔細著點兒,別讓‘白骨精逃了!”
小王嘆口氣道:“這個‘白骨精,唉,真狡猾!”
老奶奶聽到了,問:“你們在說《西游記》啊?白骨精怕啥啊,有孫悟空??!”
小王和我都笑起來,告訴她,我們不是說《西游記》里的白骨精,是說一個人。老奶奶哦了一聲點點頭。我笑著問:“老奶奶,你也看《西游記》啊?”老奶奶說是啊,接著絮絮叨叨地告訴我,白骨精不管咋變化,都讓孫悟空看出來了。
我說:“是啊,孫悟空有火眼金睛啊!”
我一邊說著,一邊扶著她走過警戒線。然后,我放開手,提著籃子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著。走了一段路后,一輛警車停在那兒,是我的。我將后備箱打開,將籃子放進去,咚地一聲關上車蓋。
她一愣,道:“干啥?”
我笑著說:“老奶奶,我送你去你孫子家?!?/p>
她說不了,她孫子家不遠了。我笑著將她拉上車后座,告訴她,這兒我熟悉,她孫子家在哪兒,我送。她感激地一笑,告訴我,她孫子在前面的“御園小區(qū)”住,我只需將她送到小區(qū)門口就可以了。
我答應一聲,開著車就走了。
太陽很大,我將車玻璃搖上去,遮住陽光,也遮住了蟬鳴。
走了一會兒,車子停下,我對她說:“到了?!?/p>
她下車,四處望望道:“這是哪兒???”
我告訴她,這兒是公安局。她愣了愣,告訴我,她孫子不在這兒住,是在“御園小區(qū)”。我說我知道,但是,天太熱了,我怕她中暑,特意帶她到這兒喝口茶洗把臉,再送她去孫子家。她說不熱,不需要洗臉。這時,小王和其他幾個警察都回來了,我說:“小王,給老奶奶洗個臉。”
小王笑著說:“好嘞。”
她打了一盆水,對老奶奶說:“來,老奶奶,我?guī)湍惆伞!?/p>
她說著,用毛巾沾了水,給老奶奶細心擦拭。不一會兒,老奶奶不見了,一個女孩站在我們面前,眉眼青蔥,唇紅齒白的。小王瞪大眼睛道:“真是個女子啊?”
我說當然。我問小王,以她的感覺,這女子應當是誰?
小王眨著眼睛笑著說:“千變?nèi)f化,不以真面目示人?!闭f到這兒,她回頭對女孩笑著道:“美女,我猜出來了,你是‘白骨精?!?/p>
女孩臉紅了,水汪汪的眼睛里噴出怒火來:“什么‘白骨精,你們抓不住毒販,想用我搪差???”這一刻,她的聲音不沙啞了,很清亮,露珠一樣。
小王望著我道:“隊長,證據(jù)呢?”
我打開后備箱,拿起籃子里的一個雞蛋扔在地上,雞蛋破了,里面不是蛋黃蛋清,是白粉。女孩臉白了,轉(zhuǎn)身準備逃跑。我早有準備,撲上去,咔嚓一聲,將一副锃亮的銬子銬在她的手腕上。
她低下頭,終于承認自己就是“白骨精”。
小王事后問我:“隊長,你咋識破的?”
我告訴她:“一個八十多歲的貧困老太太,身上不可能有香水味。再者,后面有一段路,我并沒扶她,有意識地大步走著,她竟能跟上。所以,我就懷疑她了,發(fā)出信息讓你回來幫忙。”
小王再次虛心請教:“如果洗臉后,果真是老太太呢?”
我呵呵一笑,告訴她:“那說明我猜錯了,趕緊道歉啊。”
她吐吐舌頭,笑了:“你火眼金睛是假的,是水貨?!?/p>
我告訴她,這“白骨精”可是真的,貨真價實。
〔本刊責任編輯 袁小玲〕
〔原載《東方劍》2019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