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廬氏
唐代詩人陸龜蒙在《杞菊賦并序》中說,自己曾于齋前空地手植杞菊,“及夏五月,枝葉老硬,氣味苦澀”,仍照嚼不誤。蘇軾“頂真”,不相信詩人如此“窮愁潦倒”,覺得讀書人再窮,也不至饑食草木。哪承想,自己到了密州,也“齋廚索然”,不得不到城外廢圃尋覓野生杞菊以解饑餓,當(dāng)然,蘇軾又是率性的,食后還“捫腹而笑”。他的這些話,見于“以自嘲,且解之”的《后杞菊賦并序》,原文道:“始余嘗疑之,以為士不遇,窮約可也。至于饑餓嚙嚼草木,則過矣。而予仕宦十有九年,家日益貧……及移守膠西,意且一飽。而齋廚索然,不堪其憂。日與通守劉君廷式循古城廢圃求杞菊食之。捫腹而笑。然后知天隨生之言可信不謬。”這前后《杞菊賦》,也成了一則佳話。
文豪窮愁潦倒,一甚于此,也實在是令人唏噓。你肯定想不到,他們竟然會杞菊當(dāng)飯;你也肯定想不到,即便如此,他們?nèi)阅馨藏殬返溃踔敛皇в哪?、爛漫之心。蘇軾說,“以杞為糧,以菊為糗。春食苗,夏食葉,秋食花而冬食根,庶幾乎西河南陽之壽”。
這里所體現(xiàn)的,是一種對生活和生命的坦然,這也是因為他們有一顆純真和豁達(dá)的心。一句話,沒有“詩人心”,過不慣、也過不了這樣清貧的日子。
確實,清貧的日子,不是人人能過、愿意過的。說起清貧,油然想起革命先烈方志敏。方志敏在囚室里所寫的《清貧》就是一個革命者“矜持不茍,舍己為公”最真實的寫照。文中,方志敏寫道:“我從事革命斗爭,已經(jīng)十余年了。在這長期的奮斗中,我一向是過著樸素的生活,從沒有奢侈過。經(jīng)手的款項,總在數(shù)百萬元;但為革命而籌集的金錢,是一點(diǎn)一滴地用之于革命事業(yè)。”文中還提到“一樁趣事”,兩個國民黨士兵以為一定能從這個大官身上“發(fā)筆大財”——“他們滿肚子熱望在我身上搜出一千或八百大洋,或者搜出一些金鐲金戒指一類的東西,發(fā)個意外之財。哪知道從我上身摸到下身,從襖領(lǐng)捏到襪底,除了一只懷表和一支自來水筆之外,一個銅板都沒有搜出?!边@使兩個痞兵氣急敗壞,揚(yáng)言要“炸死”他。方志敏淡然一笑說:“哼!你不要做出那難看的樣子來吧!我確實一個銅板都沒有;想從我這里發(fā)洋財,是想錯了。”這就是一個革命者“清貧,潔白樸素的生活”!
抗日名將楊靖宇,他率東北軍民與日寇血戰(zhàn)白山黑水間,在冰天雪地、彈盡糧絕之際,孤身一人與日寇周旋、戰(zhàn)斗幾晝夜,壯烈犧牲后,人們發(fā)現(xiàn)“他的胃腸里一粒糧食也沒有,見到的只是未能消化的草根、樹皮和棉絮”??恐莞?、樹皮和棉絮,硬是“營養(yǎng)”出一位威武不屈的“人民英雄”!
試想,如果在一個“不愿當(dāng)黨委書記,只愿當(dāng)老板”的人身上,又會發(fā)生什么樣的“景況”?這個人,就是宜化集團(tuán)原黨委書記、董事長蔣遠(yuǎn)華。蔣遠(yuǎn)華走馬上任宜化集團(tuán)后確實也使企業(yè)迅速扭虧為盈,自此,他便以“能人”“功臣”“英雄”自居,開始享受吹捧奉迎,也開始追逐奢華生活。某次,他授意屬下在宜昌某高檔別墅為其操辦生日宴,百多名公司管理人員悉數(shù)到場,宴會上居然還播放宣揚(yáng)對他個人崇拜的歌曲。這一頓饕餮之宴,公司竟花費(fèi)30多萬元。他還命屬下為其量身定制“董事長服務(wù)工作手冊”,要求秘書每天按“手冊”標(biāo)準(zhǔn)為其提供衣食住行全方位服務(wù),就連什么時間服用多少蟲草燕窩等都一一規(guī)定。窮奢極欲,一甚于此。
正如蘇軾《后杞菊賦并序》所言:“何者為貧?何者為富?何者為美?何者為陋?或糠核而瓠肥,或粱肉而墨瘦。何侯方丈,庾郎三九。較豐約于夢寐,卒同歸于一朽?!笔Y遠(yuǎn)華之流的窮奢極欲,從人的生物需求來說,也沒有必要,豈知,“卒同歸于一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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