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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編書匠

      2019-10-08 06:21王東滿
      山西文學 2019年7期
      關(guān)鍵詞:編輯室文藝

      2011年10月6日,我正在鄉(xiāng)下小住。忽然接到山西人民出版社姚總編的電話,說,今年是咱們山西人民出版社成立60周年,希望老編輯們寫點回憶性的紀念文章。你是咱們?nèi)嗣裆绲睦暇庉嫞质敲骷?,請你一定寫一篇。而且最好三兩天能交稿,要出紀念文集,時間緊。

      我曾經(jīng)在山西人民出版社做過十年文藝編輯,按說這事義不容辭,只是姚總編要求的時間太急,讓我有點措手不及;我與姚總編緣慳一面,總編親自打電話來約稿,又不好拒絕。一時犯難,便冒出個快捷的想法,姚總編欣然答應(yīng)。于是放下電話,靜坐沉思片刻,腦海立刻浮現(xiàn)出當年文藝編輯室諸同仁之音容笑貌,便每人來了一首戲說詩,一鼓作氣成此十五首《打油詩戲說文編室老同事》。

      既然是社慶60周年,首先得來一首嚴肅一點的賀詩:

      中華薪火賴文傳,晉版圖書辟大觀。

      囊括古今中外事,弘揚上下五千年。

      《賀山西人民出版社成立六十周年》

      然后就無論職位高下,想到誰就給誰來一首。首先想到的是外號“怪舌”“口若懸河”而又嘴饞貪吃的仁健兄?!巴露d,相交五十年”。我們既是文編室的同事,又是“文革”中的同事戰(zhàn)友,文章寫得好,一手創(chuàng)辦了大型文藝評論刊物《名作欣賞》,頗有影響。嘴饞貪吃,見了海卜卜就流哈喇子,那種自我得意的“吃姿”也不甚雅觀。我們倆一塊進京組稿,到東來順吃涮羊肉(我好像是頭一回開此口福),他幾乎把我的那份也吃了,結(jié)果第二天半個臉就發(fā)酵了。我倆經(jīng)常斗嘴,他急了就取笑揭我的短:“再怎么我也不會連大米飯也蒸不熟!”我也會拿他以介紹對象為名哄同室同事買燒雞吃、替同事寫情書(我也曾代筆),換取同事的油潑面吃,等等趣事,予以還擊。到“中央學習班”,我倆,還有王智才,經(jīng)常起了床不愛疊被子,疊了也總是亂堆一起,所以在軍代表眼里是“最邋遢”的三個“家伙”。

      還有一件最值得自我欣慰的事:我還越權(quán)一手包攬送了他一個“山西省勞動模范”的光榮稱號,此非笑話,他至今還享受著山西省勞模待遇。這事說起來有點滑稽:那年出版社辦公室突然通知文藝編輯室要馬上評選一個省勞動模范,可是編輯室的領(lǐng)導和包括張仁健在內(nèi)的主要編輯都去了北京,室里就留下我和常德順,上面還要得急。于是我和常德順就說,咱們評選——我選張仁健,理由一二三。常德順說,同意!我說,全體通過。便將“推選結(jié)果”告訴辦公室袁川武同志??墒强湛跓o憑,還得上報張仁健模范事跡材料。這事也不難,我來代筆。替他寫了模范事跡材料還不成,還得文藝編室領(lǐng)導簽字。那時的領(lǐng)導已經(jīng)由關(guān)守要主任“禪位”于羅繼長。怎么辦?總不能白白浪費了一個省勞模名額!還得我擔罪名,于是就膽大妄為,當了一次“冒牌主任”,代替羅繼長主任簽了字:同意!我敢于這么做,是因為自信以當時文藝編輯室的“空氣”,沒有人敢公開不同意張仁健當勞模。想著這些過往煙云,于是就吟出四句打油詩:

      北大才子筆頭健,口若懸河皆文章。

      一手創(chuàng)刊賞名作,三寸不爛舌頭香。

      《張仁健》

      接著想到謝中一老兄。謝中一老兄是個真正的大好人,在我學習寫作之初,他即在省群眾藝術(shù)館做《文化周刊》編輯,直到調(diào)來山西人民出版社文藝編輯室做編輯,幾十年如一日,編輯圖書無以計數(shù),對文藝事業(yè)與出版事業(yè)作了大量益及千秋的工作??墒?,就是這么一個真正的大好人,卻一直沒有評上編輯系列的正編審職稱。不過知其人者,為其不平惋惜之余,也會覺得只要“挾權(quán)者”打個招呼、遞個眼色,不給他評正高職稱也“合情合理”。謝中一老兄是由人民解放軍轉(zhuǎn)業(yè)下來的文藝干部,一向為人正直不阿,有點湖南“騾子”的犟勁。有一個關(guān)于他的近似笑話的真事:出版局一位領(lǐng)導為了表示對大寨的忠誠,特意組織編寫一套歌頌大寨的叢書,就帶領(lǐng)各編輯部的主要編輯人員深入大寨采訪,謝老兄榮幸被選作領(lǐng)導隨員。有一天,不知什么事,那位局領(lǐng)導要謝中一給個什么人打個電話,按說這是領(lǐng)導對你的信任,應(yīng)當引以為幸事??墒俏覀冞@位謝老兄卻回答了一句:“你自己不會打(電話),叫我替你打???”

      不過,據(jù)說“放話”不能給謝中一評上正高職稱的并非這位局領(lǐng)導。為了評職稱中的明顯不公正,謝老兄上下反映,不知跑了多少趟省里、北京。北京主管部門也表示同情,并出具公函,要下面重評。然而一年一年過去,下面根本不理那個茬兒。求告無門,謝老兄不知怎么就看重我,找我?guī)兔μ嫠蚰愁I(lǐng)導遞“材料”。我真的不知自己吃幾碗干飯,替謝老兄向上反映了,幫他遞了“材料”,還寫了信。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過去,我才愚頑頓化,明白自己人微言輕,自不量力!

      想著耄耋之年的謝老兄的為人處事,便來了四句:

      好書編輯愈千卷,連個職稱也不沾。

      世事不公誰與論,湖南騾子犟而憨。

      《謝兄中一》

      接著想到羅繼長。羅繼長也曾經(jīng)是我在省文化局戲研室工作時的同事。不過那時我們并不熟悉,在他趁大家“造反”之機,由朔縣馬廠(下放勞動改造)跑回省城,呼吁調(diào)回省文化局時,還是我?guī)椭阉稗k”回來的。后來,他調(diào)到省人民出版社文藝編輯室,幾年后我也被出版社一位領(lǐng)導從省文教辦硬“要”到出版社做文藝編輯,鬼使神差,我們坐到一個辦公室。羅繼長當編輯確實有過人之處,他善于動腦子提選題,勤于幫助領(lǐng)導開闊思路,樂于領(lǐng)著文藝編輯室主任到各省市去組稿。領(lǐng)潮流,謀大事,退了休還不甘作罷,聽說還找什么領(lǐng)導要拍電視劇《東京大審判》,等等,為常人所不及。不過,好像老天不佑,命氣不佳,設(shè)想宏偉,成事無幾,以致心勞氣損,最后將身體也累垮了。足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人萬萬不可心氣過高,奢求過大。贈以四句:

      運轉(zhuǎn)時來膽氣壯,能沖敢闖腿更長。

      豈甘墨守編書匠,無奈天公不贊襄。

      《羅繼長》

      文藝編輯室最先有兩員女將,一員常德順,因其工作熱心潑辣,風風火火,總愛說一句“真要命”,(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漳河春,還是她和周文同志先找我聯(lián)系,由林友光同志責編出版的),大家就善意叫她“真要命”;一員田寶琴,田寶琴也有一句口頭禪“活見鬼”,不偏不倚,大伙也奉送雅號“活見鬼”。這兩員女將性格迥異,一個潑辣如火,正直敢為,工作不讓須眉;一個文弱如林黛玉,貌似弱不禁風,內(nèi)心剛烈不阿,但命運不濟,事多乖舛,真有點“林妹妹”的味道。兩人都非常能干,學識豐厚,讀的書多,自然見地不凡,在文藝編輯室各把一方,編輯出版了許多好書。所以各贈一首:

      心直口快不饒人,話不留情心有情。

      勤勤懇懇常德順,忙忙碌碌真要命。

      《常德順》

      天生一個林妹妹,中西文學寧讓誰。

      飽學未必能飽用,心強命乖活見鬼。

      《田寶琴》

      不知為什么,當時的文藝編輯室盡出些個性鮮明的角色。大家習慣呼之“林老板”的林友光,又是一個個性突出、不入時俗的人物。你說他為人持重吧,有時他激動起來“小廣話”震得樓堂嗡嗡響;你說他“好說話”吧,但凡他要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你說他對你冷淡吧,他事事會替你想到;你說他對哪個人特好吧,實在挑不出他對誰不好。所以,我就給他來了四句大白話詩:

      不慌不忙“林老板”,不阿不囿不張揚。

      不疏不近處同事,不易不賒有主張。

      《林友光》

      想到梁駿同志,心中不無深深痛惜。梁駿是文藝編輯室的資深老編輯,后來做到希望出版社總編,不幸英年早逝。一起共事時,大伙經(jīng)常拿他的名字開玩笑,“良駿者,好馬也”,管他叫“好馬”。梁駿為人非常謹慎,看似樂于爭論,一到關(guān)鍵問題就只是滿面堆笑,不著一詞。記得有一年我編的《鄭成功》一書被評選為全國中學生最喜愛讀的圖書,到南京去領(lǐng)獎,就是梁駿兄帶隊。記不得當時他是否已被提拔重用。想了四句,以寄緬懷之情:

      好馬識途知任重,良駿謹慎殊途通。

      常有高見驚同室,每逢論爭總從容。

      《梁駿》

      張成德是從部隊轉(zhuǎn)業(yè)來到文藝編輯室的?!拔母铩焙笃?,大學生到部隊接受再教育,他們山西大學一批畢業(yè)生都當兵到了63軍。大學生,又是修文,文章自然寫得好,特別是寫文藝理論文章,使他成為小有名氣的評論家。當兵三年,又經(jīng)過煉獄重生,自然對政治、對社會、對人生都有非同一般的認識與寄望。所以一調(diào)入文藝編輯室就坐在我對面的張成德編輯,在大家的潛意識中成為羅某的競爭對手。而且后來的事實也證明,一個槽里拴不下兩條叫驢。最后,羅繼長榮升北岳文藝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張成德也不遜色,做了山西省出版局副局長,再后來又晉升為山西省社科院黨組書記,吃正廳級餉。有詩為證:

      半路殺入文編室,自是才高敢請纓。

      后來居上君真健,終究彈冠做正廳。

      《張成德》

      文藝編輯室還有三位各領(lǐng)風騷的人物,都是后來調(diào)入的。一位李健,女,北京師范大學畢業(yè),又考取姚奠中先生的研究生,文學功夫特別是古典文學功夫自占上風。一位是李建華,女,山西大學中文系畢業(yè),詩人,在文學界特別是詩人圈內(nèi)小有名氣。還有一位,調(diào)來更靠后一些,叫梁申威,男性,能詩,好酒,當過鐵路工人,也是以詩名世,以名明志。每人各送一首打油:

      修業(yè)名校北師大,大儒門下又讀研。

      屈居小廟文編室,風風火火不亞男。

      《李健》

      文編隊伍日壯哉,學者詩人接踵來。

      夫子門前人濟濟,喜看新書源源排。

      《李建華》

      好酒能詩也善吹,才情俠氣各半杯。

      只因誤做編書匠,今生今世難申威。

      《梁申威》

      文藝編輯室有一位大伙公認的“好老漢”,即關(guān)守要主任。關(guān)主任按年齡其實也就五十余歲,可是相老,行止慢慢悠悠,講話慢慢騰騰,又愛抽煙,熏得五指都是黃黃的,顯得有幾分老氣橫秋。所以有時大家管他叫“關(guān)老”。回首文編室往事同仁,首先會想到關(guān)守要主任。因為我想多說幾句關(guān)于關(guān)頭的話,又因為對長者不可“戲說打油”,特別用心斟酌寫了一首七律,是故就放在后邊壓卷。

      想到關(guān)守要主任,我內(nèi)心便泛起漠漠的歉疚。我在文藝編輯室十年時間,沒有同什么人紅過臉,但曾經(jīng)有過“三氣”“關(guān)頭”之大不敬,成為一些同事當作笑料講我的笑話。

      關(guān)守要主任,編輯室的同事都習慣稱其“關(guān)頭”。所謂“一氣”關(guān)頭,是因為羅繼長與林友光同志入黨問題。關(guān)守要主任工作中主要依靠羅繼長或者說“言聽計從”,這是不爭的事實。便是偶爾親自出馬到外地組稿也往往只帶羅等一兩人。據(jù)文藝編輯室內(nèi)部傳笑,一次”關(guān)頭”帶羅到南方某地出差,羅繼長身著呢料大衣,頭發(fā)梳得油光可鑒,大腹便便,一下車對方就把他當作“領(lǐng)導”,搶著為其提包引路,陪著“領(lǐng)導”前邊走。把個“關(guān)頭”撇在后邊,只好換位且充“領(lǐng)導”的隨員。如此等等。那年出版社黨組織要發(fā)展黨員,文藝編輯室有兩個發(fā)展對象,一個是羅繼長,一個是林友光??墒恰瓣P(guān)頭”堅持要先發(fā)展羅繼長入黨,林友光往后擱一擱;我與常德順堅持羅、林兩個同時發(fā)展入黨。文藝編輯室黨小組只有關(guān)守要主任、常德順和我三個中共黨員,意見不合,“二比一”,開了幾次黨小組會,雙方都不松口。常德順是個死認真,我也有點玩世不恭,就這么點“小權(quán)”,不用白不用,故意別勁,惹得關(guān)主任有氣沒法出,一臉胡茬都在抽動。發(fā)展羅先入黨顯然并非關(guān)頭個人的意見,還有上面的“意思”,常德順本來對某些領(lǐng)導就有意見,越是這樣,我倆越不讓步,心想買一個帶一個也得把林友光“帶”進去。最后“關(guān)頭”只好讓步,黨小組全體通過同意接收羅、林兩人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并分配我與常德順做羅的入黨介紹人,“關(guān)頭”做林的介紹人,落得個皆大歡喜。

      所謂“二氣”關(guān)頭,是搞什么清查運動。社里整的重點對象是總編劉延清,一些人派性作祟,認為我是劉延清調(diào)來的,“文革”中又是一派,還是個小頭目,就布置讓我交代問題。其實劉延清人挺好,見誰也笑嘻嘻的,我與劉延清只是在省文教辦公室時見過幾面,他見了我總是要喊一聲“作家”,然后開幾句玩笑;到了出版社見面也很少。

      關(guān)頭一向唯上,便主持文藝編輯室全體人馬,每天下午停止辦公,專門開我的會。我自認為自己從“文革”開始以來,行也坦坦,坐也坦坦,無“代”可“交”,決不示弱?!标P(guān)頭向社里交不了賬,氣得撓頭瞪眼,最后讓我到大辦公室隔壁的小辦公室去考慮問題,寫出書面交代,留下的人馬研究如何向我發(fā)起“攻堅”戰(zhàn)斗。我也的確有點“不像話”,我住在省政府宿舍,上下班蹬自行車,每天午休不成,隔壁小辦公室是《名作欣賞》編輯部,正好有一張床,我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直到他們研究出對我的“攻堅對策”,來叫我上會,發(fā)現(xiàn)我睡得正香(其實我故意裝睡),關(guān)頭氣得擰眉努嘴,半天吐出四個字:太不像話!后來不知怎么這件事就偃旗息鼓,不了了之。

      所謂“三氣”關(guān)頭,就有點惡作劇了。記不得是哪年哪月,全國上下突然風傳周恩來總理“遺言”。我的一個老同學認識陳永貴的一位女秘書,從女秘書那里搞到一份,就傳給我。我拿到文藝編輯室,大家都爭著看。文藝編輯室分里外兩室,外面的房間大,擠著我們八九個人,里面是關(guān)主任的辦公室。坐在里面的關(guān)主任聽說我拿到周總理遺言,也心上癢癢,就找我要去看。其實所謂的總理遺言,此時社里早已盛傳。不久掀起一場追查政治謠言——周總理遺言運動。有一天,關(guān)守要主任突然把我叫進他的辦公室,欲言又止,欲止又嘆氣。猶豫半天,才說,你看這事,唉!咱說不說吧,可人家上邊要查。你看……唉!我心里已經(jīng)知道他要問什么事,就裝不明白,想逗一逗老漢。好一陣子,他才終于說出:東滿!是這么一回事,你那個總理遺言是從哪里來的?

      這事本來很簡單,我如實講給他就行了??墒悄菚r我一是對這種“清查”非常反感;二是又想故意逗逗這位唯上是從的關(guān)老漢,就突然一變臉,反問道:什么總理遺言?我沒聽說過,更沒有見過!一下子把關(guān)老漢弄了個挺脖子愣眼。

      一連幾天,關(guān)主任獨自關(guān)門在小屋里走來走去,唉聲嘆氣,出來進去都不抬頭。編輯部的同事們也心照不宣,知道“關(guān)頭”正為哪檔子事發(fā)愁,也故作正經(jīng)。大約過了一周時間,張仁健突然拉住我,哈哈笑說,你他媽快給老漢說了吧!你叫“關(guān)頭”兩頭受氣,看把老漢愁得,下了班就在家里長吁短嘆,飯也吃不下,來向我訴苦。張仁健與“關(guān)頭”住的是左右鄰居,講的是實情。我也哈哈一樂,這場惡作劇也該到此收場。于是推開“關(guān)頭”的門進去。正坐在椅子上發(fā)呆的“關(guān)頭”,一見我進來,馬上回過頭來,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我近前一步,笑說,老關(guān)!我告訴你吧!我拿來的那個所謂總理遺言,是我的同學王某某從陳永貴的一個女秘書那里抄的。話還未了,關(guān)頭忽地立起身來,滿面笑容,連聲不迭且有點語無倫次地說:“這就好!這就好了!造謠,又不是咱們造謠……”一邊說著,一邊伸起雙手,從上到下,給我拍打身上的灰塵?!斑@事咱本來不說也就沒事,可人家有人就給說出去了,人家……人家辦公室硬要追查,硬要叫咱……咳!”我說,“老關(guān)!誰說出去也不妨,全中國都在傳,不會有啥事的?!?/p>

      一時間,我被“關(guān)頭”的舉動感動,竟忘記向關(guān)頭道個歉,說一句對不起。明知“關(guān)頭”唯上是聽,因為我的玩世不恭,害得老漢幾天寢食難安,事后想想,真不該這樣。

      此后,羅某私下對我說,那件事是梁某說的。梁某私下也對我說,那件事是羅某說的。我一概回答,誰說的也無妨,我又不怕丟了什么,更不希望得到什么。我在文藝編輯室沒有對不起誰,也沒有誰對不起我。

      其實,這話也不完全是真正的內(nèi)心表白。我在文藝編輯室還真有點小小的不平之氣。

      我是1974年調(diào)到山西人民出版社文藝編輯室做文藝圖書編輯的。山西人民出版社在并州路,我住在省政府后面的坊山府宿舍,騎自行車上下班,蹬快一點也得半個多小時,若遇風雨冰雪天,那就更說不準了;加之我是一邊當編輯,一邊堅持業(yè)余創(chuàng)作,常常每天熬夜寫點東西,早上爬不起來,難免上班遲到幾分鐘,下班早走幾分鐘。開始,“關(guān)頭”說一句兩句“早點來”“按時上下班”,我還沒怎么在意。后來,居然開會時吞吞吐吐點我的名,批評我遲到早退。再后來我就漸漸發(fā)現(xiàn)有點怪味:文藝編輯室七八個人,遲到早退的絕非我一個,幾乎人人都有,怎么就批評我一個?這個被我認為善解人意的好老漢關(guān)主任怎么就不想一想我住多遠,你們住多遠!有時我早已經(jīng)坐在辦公桌前看稿子,你們住在出版社大院宿舍的一些人才慢慢悠悠進來,有的嘴里還在咀嚼;下班時間不到,有的同志就回家做飯看火,可你對誰都不批評,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雙眼袋浮腫的眼睛怎么好像就盯著我一個?

      更可笑的是,關(guān)頭的確以身作則,按時按點(有時也遲到早退)就掩門坐在他的小辦公室??墒?,過不了一會兒,里面就會有響動,時而如大浪由遠而近,呼嘯而來,時而如雷霆萬鈞,轟隆作響,時而又如有人在發(fā)動“東方紅拖拉機”,鼾聲大作?!皵_民”過甚了,大家就拿關(guān)頭的“發(fā)動機”“真可怕”說笑,有的還會走向小門口窺視,欣賞關(guān)頭的不雅睡姿。只見關(guān)頭依舊坐在辦公桌前,身子倒在椅背上,腦袋歪在肩膀上,手里還拿著書稿,呼呼香睡。如此等等。久而久之,我潛意識中就積儲了一點點不平。不平歸不平,但我從未與關(guān)頭紅過臉,即便他批評時也不還口,總是努力把領(lǐng)導的批評當作長者對晚輩的愛護。而且,在我內(nèi)心總也忘不了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漳河春》就是從這位好老人手上推出來的,充滿感激感恩之情。

      一邊編書,一邊創(chuàng)作,一邊不斷挨“小批評”,是我在山西人民出版社的三個“一邊”。不過也怪,我在文藝編輯室責編了多少種圖書,已不記得,也不曾統(tǒng)計過。然而就是這個在領(lǐng)導眼里總愛“遲到早退”的編輯,責編的圖書還時有好評,或者省內(nèi)獲獎,或者省外獲獎,或者拿全國性的獎項,真為他長了一些光彩。那時,當編輯責任重在發(fā)現(xiàn)、培養(yǎng)、扶植文學作者,(不像現(xiàn)在重在給出版社賺多少錢),我是業(yè)余作者,更懂得業(yè)余創(chuàng)作之甘苦辛酸,所以每天想從大量來稿中發(fā)現(xiàn)人才,推薦作品。但凡有望修改,可薦成功之來稿,我們便用心力助一改再改,并從工作、生活等方面想方設(shè)法幫助作者解決一些具體困難。比如,我責編的《鄭成功》(上下兩卷)獲得全國中學生評選我最愛讀的十部優(yōu)秀圖書獎,原是我從自投稿中發(fā)現(xiàn)的一部書稿。這部書稿的作者是三位(當時來說)“窮困潦倒”的年輕人,有的連工作也沒有,有的有工作單位,但由于寫作影響上班,單位要除名。我跑到天津,硬是向作者單位的領(lǐng)導“說好話求情”,替他請了寫作假。然后又同三位作者鉆在并州飯店的地下室,一遍又一遍討論對書稿的修改方案,幾易其稿,幾多周折,直到三審通過,正式付梓,出版發(fā)行。我責編的長篇敘事詩《月魂》(作者鐘聲揚)先在國內(nèi)詩歌界獲獎,繼而又獲得世界詩歌界評選的什么獎。此書的作者鐘聲揚(惜乎英年早逝),仄居山西最北邊的邊塞小邑朔州(那時還未建市),名不見經(jīng)傳。此人感情豐富,精力充沛,有點俠義之氣,一讀他的詩稿,我就被其洋溢的激情與題材所吸引;再看其人,大有“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之詩人豪放浪漫氣質(zhì)。也許因為他激情難收,詩稿寫得很長,抒發(fā)感情之文字雖好,但時有游離主題過遠之嫌,我不得不忍痛割愛,下狠手替他砍去許多文字。我責編的長篇小說《愛與恨》(作者崔巍、鈕宇大)獲得全省優(yōu)秀圖書獎。為了這部圖書的出版,親自跑到晉東南地委找時任主要領(lǐng)導批示,替作者崔巍向原單位請創(chuàng)作假;為兩位作者協(xié)調(diào)關(guān)系;同兩位作者一起住在大山深處的小窯洞,商量修改方案,并親自動手對書稿做了不少刪節(jié)調(diào)整。我責編的古典文學作品新譯《聊齋志異》獲得優(yōu)秀圖書獎。作者李世鈞和申修福是縣里的文藝工作者,學歷平平,開始以為他們的古文功底淺薄,給關(guān)頭匯報了,關(guān)頭不怎么看重。后來看了部分譯稿,再向關(guān)頭匯報,并請他看了一部分(其實關(guān)頭看古文也有點吃力),才勉強答應(yīng),正式列入當年選題計劃。為了組稿,在政治空氣還未回暖的時候,我拜訪過還在長治某農(nóng)村下放勞動的作家丁玲,丁玲先生的開朗、坦率與健談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在她的日記中曾有記載)。有人向我推薦老劇作家吳祖光的一部詩稿,吳祖光是著名劇作家、導演,但同時也是“摘帽右派”,我毅然赴京上門向吳祖光先生約稿并取到了他的《枕下集》詩稿?!墩硐录?,顧名思義,那些舊體詩作都是吳祖光先生在被管制時藏在枕下的即興之作,規(guī)諫諷刺之作比比。但它卻無異于一面小小的時代鏡子,折射著一個歷史時代的人情、生活風貌。這樣的書稿,又是舊體詩(那時山西人民出版社還未出版過一本當代人寫的舊體詩集),在歷史前進的腳步還不明朗時間段,要編輯出版是要擔政治風險的。但我還是力薦并作為責任編輯使這本《枕下集》問世。這本36開的詩集出版之后,在當時名流學界頗有點影響。一些教授學者認為山西人民出版社文藝編輯室思想解放,有戰(zhàn)略眼光,紛紛來稿來信。如此等等。

      一部書稿的成功,往往會成就一位作家、詩人、學者、教授、理論家,等等。然而,那個默默無聞的責任編輯,還是個默默無聞的責任編輯,只不過由原來的青絲小編輯“升華”為皓首老編輯罷了。從大量的來稿中篩選、審讀、推薦,到正式列入選題,列入當年出版計劃,再一審、二審,到終審通過,作為為他人作嫁衣的責任編輯,可謂編書為己任,甘苦寸心知。我是過來人,甘苦我自知。此不一一贅述。

      我責編的圖書,有的評了獎我都不知道,有的在我離開出版社之后,還被評上這獎那獎。因為我不大重視這種事,有的曾經(jīng)記在小本子上,也曾收到過獲獎證書,后來連小本子或獲獎證書也找不到了,也懶得去找。所以,現(xiàn)在我自己也記不清楚那些獎項名目與牛年馬月。但是,為了這些書稿的出版,為了幫助這些書稿的作者改善寫作條件與盡快修改完善,我真誠地付出過無法計算的心力神勞。所以多少年之后,有的作者成了作家、詩人,有的作者從外地甚至從海外寫信給我,稱我是他的“大恩人”,沒有我的力助,就沒有他的今天。等等。十年編書匠,多少心勞苦。如果細說起來,我責編的每一部圖書都有一段講不完的真實故事。

      在山西人民出版社擔任文藝圖書責任編輯的十年,也是我創(chuàng)作生涯比較旺盛的十年。繼長篇小說《漳河春》之后,先后有短篇小說《柳大翠一家的故事》《夜走祭子嶺》、中篇小說《點燃朝霞的人》、長篇小說《風流父子》,以及長詩《懷念周總理》(五言古風)《傅春華之歌》等多部比較有影響的作品,在省內(nèi)外如《山西文學》《小說選刊》《作品與爭鳴》《通俗文學選刊》等多種刊物上發(fā)表與轉(zhuǎn)載。有的被改編成電影、電視連續(xù)劇、廣播連續(xù)劇或戲曲,在省內(nèi)外多家電視臺、電臺連播,在劇團演出。由我自己改編、由山西電視臺攝制的電視連續(xù)劇《風流父子》,在中央電視一臺春節(jié)最佳時間連播,并獲得電視劇“飛天獎”;還被改編為同名現(xiàn)代戲曲《風流父子》,由孝義市碗碗腔劇團搬上舞臺,屢演不衰,并獲得全國現(xiàn)代戲會演最佳現(xiàn)代戲特等獎等。由我自己改編、著名導演蘇里執(zhí)導、長春電影制片廠拍制的電影故事片《點燃朝霞的人》,獲得山西省優(yōu)秀文藝作品獎、趙樹理文學獎等多種獎項。

      所以,我在山西人民出版社做文藝編輯十年時間,有一首自述詩:“十載編書為己任,咬文嚼字審讀忙。新蒲老柳共裁剪,樂為新娘理靚妝?!蔽铱梢詥栃臒o愧地說,我對得起山西人民出版社,對得起廣大圖書作者,對得起一直領(lǐng)導我的關(guān)守要主任。我用心寫了一首《七律·緬懷關(guān)守要主任》:

      孜孜不倦做文編,伏案操觚幾許年。

      每有好書梳額慶,時因錯訛撓頭蔫。

      可親可敬關(guān)夫子,亦孝亦忠老黨員。

      難得人生回頭看,靈空山上人中仙。

      遺憾的是,在山西人民出版社召開建社六十周年社慶大會那天,因為一個同事公子的婚事,我未能參加社慶活動。聽說社慶搞得很隆重,會上還將我的大照片與許多名家的大照片一起掛在大庭廣眾面前,以示獎譽;印在紀念文集中我的那幾首戲說打油詩,雖然看似有點不夠嚴肅,甚至對某公有幾分失敬,但在眾多紀念文章中顯得別開新面,回首往事,狀寫老友,調(diào)侃戲說,意趣橫生。特別是圈內(nèi)的朋友,他們是“知情者”,讀每首詩總能勾起許多往事,詩多內(nèi)涵要比一般讀者理解的豐富得多。不少讀了那幾首“戲說打油”詩的朋友,或者在電話中、或者來家串門,都會給予熱情的贊許與評價。

      【作者簡介】王東滿,1941年生,山西長治人。出版有長篇小說《大夢醒來遲》 ?《風流父子》等7部,中短篇小說集《柳大翠一家的故事》《點燃朝霞的人》等3部,《王東滿文集》10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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