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五一
上世紀(jì)五六十年代,我家住在東城區(qū)內(nèi)務(wù)部街5號大院,院里有一架枝繁葉茂的大藤蘿。我和我發(fā)小們燦爛的童年,就在那藤蘿架下愉快地度過……
記憶中,那藤蘿架足有五米來寬、八米多長,距地面高達(dá)三米左右,藤蘿根間距兩米的立樁,用的一水兒都是規(guī)格20×20(厘米)的黃花松方子木,連同架上的檁條,統(tǒng)統(tǒng)涂了防腐漆。
春寒料峭時,藤蘿還光禿著,生性好動的我們閑暇便湊到一起,一個個或趴或跪,玩彈球、拍洋畫。
柳枝吐綠了,緊鄰藤蘿架住的孫波叔叔便披襖揮鍬,率先為大藤蘿的根部翻土擴(kuò)坑。我和孫家的魯燕便雙雙拎著小水桶,一趟趟去公廁水管接水,澆灌藤蘿;也時不時拿小鏟子翻撿泥土中的蚯蚓,用小瓶子裝了,拿回家喂雞。
驚蟄之后,天氣漸暖。小伙伴在藤蘿架下玩耍,常見到“蟄伏”在臺階、墻縫中的土鱉、蜈蚣,甚至兇巴巴翹著獨尾的蝎子。聽長輩們說,這些蟲子風(fēng)干后均可作中藥用,所以我們一旦“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便會找來干樹枝當(dāng)筷子,把“獵物”一個個夾起,放到玻璃瓶里攢著,晾干。
伴著大院屋檐下一窩出巢紫燕的“嘰嘰喳喳”,高高的藤蘿架上,隨風(fēng)搖曳的細(xì)嫩枝條,悄然開始發(fā)芽、吐綠。待我們都脫去臃腫的棉毛衣,再看當(dāng)院的藤蘿架,已然葉蔓婆娑,一串串粉紫色的花骨朵綴滿枝頭了。
初夏,我與大院的女生劉申、田春華每天放學(xué)后在藤蘿架下支起小桌,聞著沁入心脾的花香,坐在小馬扎上寫作業(yè)。寫完,劉申掏出一串皮筋,一頭系在木樁上,一頭由我抻著,她和田春華一邊唱著“小皮球,香蕉梨,馬蘭開花二十一……”,一邊翩翩然跳起了皮筋。
京城的夏日雷雨不斷,而小院地勢低洼,但凡遇到暴雨,藤蘿架下便積水成灣。雨過天晴,不知打哪兒飛來成群的蜻蜓,“誘惑”我們光著腳丫,舉著掃帚,滿藤蘿架下蹚水,追逐著它們。
金秋不期而至。藤蘿結(jié)出的大皂角,個個半尺來長,宛如古代將士用的令箭。愛玩打仗游戲的我們,一邊順著藤杈攀上藤架,看哪個皂角大就揪下哪個。扯了大堆皂角,我們下地,每人抄一把,追追打打,不亦樂乎。
藤蘿架的南側(cè),有一座用名貴太湖石堆成的2米多高的假山。秋高氣爽的時候,假山上是滿滿的雜草和青苔。住在藤蘿架西屋的梁新生、軍生、民生,以及南屋的那莎、那雅幾個“淘氣包”,經(jīng)常攀爬假山藏貓貓。
在藤蘿架東北角的房后,長著一棵遮天蔽日的棗樹,樹上結(jié)著一串一串的大棗,免不了勾著大院“饞貓”的魂兒。
據(jù)住在東房的何銳銳回憶,當(dāng)年,他和姜文一起考上七十二中,常帶王朔、英達(dá)到家里來玩。他們先從何家攀上房頂,再踩著老四合院的房脊,悄悄爬上棗樹,大把采摘大口吃,仰面朝天躺在房頂,一邊啃大棗一邊曬太陽,那叫一個愜意……或許,正是這樣美好的瞬間,促成了《陽光燦爛的日子》靈感迸發(fā)?
秋風(fēng)乍起,樹葉凋零。再轉(zhuǎn)眼,隆冬降臨。
大雪落,院里家家戶戶出來掃雪,堆向藤蘿架下。女孩子圍攏一起堆雪人;男孩子手攥雪團(tuán)激烈開戰(zhàn)。積雪融化,藤蘿架下形成巴掌大的一個小冰場。我最先找來竹板踩在腳下溜來溜去玩滑冰,又將硬木削成陀螺,把小鋼珠兒鑲在底下,用竹棍綁布條,使勁在冰上抽陀螺;我還用撿來的金屬絲,捋直,再用老虎鉗子窩成一個圓環(huán),在藤蘿架下推著玩,一圈又一圈……
我的大院里的童年,我的藤蘿架下的童年,就這樣,忒快活!
摘自《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