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興安
我在縣中讀書時,有個關(guān)系很鐵的同學(xué),姓李,木子李,單名一個準字,標準的準。時隔三十年,想不到李準給我發(fā)來請柬,說是一月八日,他女兒喜結(jié)良緣,在縣城的皇軒大酒店舉行婚禮。
這天,在縣城汽車站,我迎面碰到另一個三十年未謀面的同學(xué)張進。他聽說我去李準家喝喜酒,也要去。因為他兒子結(jié)婚時,李準很客氣地不請自到送了人情。然而,張進身上沒帶錢,向我借了800元。
到了酒店,只見門前寬闊的空地上,安放了兩個很大的用鞭炮組成的紅心圖案,我心想:李準發(fā)財了,把女兒的婚事搞得這么隆重。剛想跟著張進走進大門,只聽鞭炮齊鳴,回頭一看,十幾輛婚車依次而入。我觀望了一會兒,發(fā)覺不見了張進,就匆忙進去。
只見大門兩邊各設(shè)一個簽到席,不用想,今天有兩戶人家同時在這里舉行宴會。那么哪個簽到席是李準的呢?我掃了周圍一眼,未見熟悉的人。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左邊簽到席上一位胖乎乎的美女朝我點了點頭。我走近一步,問了問,美女笑得更加燦爛,連聲說:“不錯不錯,是是是?!彼噶酥负灥讲?,“請簽上你的大名?!蔽夜すふ貙懮献约旱拿郑宏懢粗?/p>
美女接過我的紅包,隨手拿起嘉賓登記冊,找了幾遍,抬起頭不好意思地問:“請問陸先生,您與李準……”“哦,我與他是三十年前的老同學(xué)?!薄肮植坏谩泵琅质且恍?,在登記冊的后面添上我的大名,“玫瑰廳,里面請?!?/p>
我正往里面走,剛好看到張進在東張西望,左右徘徊,就拉著他一起進去入座。
酒喝到一半,突然有人朝我肩頭上拍一記,說:“小六子,什么時候到的?”原來是李準。我說與張進一塊兒來的,李準卻說:“不可能,上菜前我還問過簽到臺,說獨缺你小六子沒有到?!币驗榈怯泝陨蠜]有我的名字,心里多少有點不舒暢,我說:“你是誠心誠意請我還是虛情假意?”李準眼睛一瞪,說:“什么意思?”“真請我為什么登記冊上沒有我的名字?”
“胡說八道!登記冊是我親自弄的,別人我可以忘記一百個,你小六子最講義氣,幫了我很大的忙,我永遠不會忘記!”說完,李準定定地望著我,突然開懷大笑,“小六子啊小六子,你人未老已癡呆。今天有兩家人家舉行婚禮,十有八九你弄錯了。你在哪個簽到臺上簽到的?左邊那個,還是右邊那個?”
鄰近幾桌的人聽到對話,都好奇地看著我。我也真的以為自己送錯了人情,好像做了賊被當場抓住,羞得滿臉通紅。正在尷尬之際,突然看到那個胖乎乎的美女在大廳里穿梭,我說:“就是左邊簽到臺上的這個美女接待的。”李準一愣:“那肯定是我侄女搞錯了,對不起,喝酒喝酒,吃菜吃菜,招待不周,怠慢怠慢!”他拍了拍我肩頭,朝別桌敬酒去了。
這時,坐在我旁邊的張進拉了拉我的衣角,悄悄地說:“如果你沒有弄錯,那肯定是我弄錯了。你說是大門左邊的簽到臺,我當時是在右邊的簽到臺上簽到的,我們兩個人總有一個出了洋相。但我問清楚的,對方很肯定地說是李準家女兒婚慶。這是怎么回事呀?”
我們正疑惑之際,李準與胖乎乎的美女同時過來了,李準說:“小六子,對不起,怪我糊涂,平時喊慣了小六子,這登記冊上順手也寫了小六子。也怪你,簽小六子不就行了?弄個陸敬之這么酸溜溜的名字,啥人還記得?我來打個招呼,請你安心吃酒??!”
我的大名叫陸敬之,上學(xué)報名、上戶口、拍身份證用這個名字。平時,所有人包括同學(xué)都喊我乳名:小六子。
無意間鬧出個笑話,大家說說笑笑很開心,唯獨張進悶悶不樂,他又悄悄地跟我說:“如此看來我真的送錯了紅包,怎么辦?去討,有點難為情;不討,要給李準補上一份人情。否則,白吃酒算什么呀!”
補人情又要錢。我翻了翻錢包,沒有更多的錢了。正一籌莫展呢,進來一個風(fēng)度翩翩的小伙子,大聲說:“對不起,這邊的各位親朋好友,打擾一下,你們這里有沒有一位叫張進的人,如果在的話,請你揮一揮手,我們有一份紀念品要送給你?!?/p>
“在在在?!崩顪蕮屄晳?yīng)答,“張進,張進!”張進一腦子糨糊,僵硬地舉起手擺了擺。
小伙子手捧一束鮮花走到張進面前,說:“這束鮮花是我們厲鎮(zhèn)送給你的,他對你的熱情表示感謝……”張進一頭霧水:“等等,你說是誰送我鮮花?”
“厲鎮(zhèn)、厲鎮(zhèn)呀!”“哪個厲鎮(zhèn)?”“本鎮(zhèn)鎮(zhèn)長厲德龍呀!厲鎮(zhèn)女兒今天舉行婚禮,厲鎮(zhèn)剛從國外考察回來,他對所有來賓的賀禮一律退還。因厲鎮(zhèn)與張進先生素不相識,所以特地派人買了鮮花表示衷心的謝意?!睆堖M接過鮮花,手心里還多了一個紅包。
原來,李準與厲鎮(zhèn)在本地方言中讀音相同,所以,張進在簽到時,對方的經(jīng)辦人員誤聽為厲鎮(zhèn),很肯定地收下了紅包,幸虧厲鎮(zhèn)長退禮給他解了圍。眾人齊刷刷地望著滿面通紅的張進,笑聲一片。
(發(fā)稿編輯:朱虹)
(題圖、插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