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
盛夏的傍晚,一場雷陣雨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亞熱帶季雨林的氣候就是這樣變幻莫測。
雨過天晴后,小象邦娜跟著祖母昆西緩緩地向河邊走去,它們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小邦娜的腿還有些無力,走一段路就需要休息一會兒;恰好昆西的前腿受傷也走不了太快,祖孫倆配合得很好,只要昆西揚起長鼻子,邦娜就跟著它緩步向前走。
“這個樹皮能吃嗎?咦,味道還不錯呢!”邦娜咬下一塊樹皮咀嚼起來。
“傻孩子,樹皮太粗糙不好吃,這叢嫩枝很鮮美,你嘗嘗看?!崩ノ髯婺感χf。
“您瞧,那邊的綠色桿桿是什么?”邦娜興奮地問。
“那是竹筍?!崩ノ髯婺刚f。
邦娜走過去咬了一大口,開心地說道:“竹筍的味道真不錯啊?!彼鞓返剡种臁安W——波歐——”地唱了起來。
昆西祖母看到河邊有一大片翠綠的草,忙用鼻子卷起一大捧塞進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這種草開著白色的像貓胡須一樣的花,葉子是鋸齒形的,它是薄荷嗎?”邦娜好奇地問。昆西祖母張開嘴,讓邦娜把鼻子伸進自己的口中聞了聞。“這種草,我還是第一次吃呢!”邦娜說。
“這是貓須草,能清熱去濕、消炎止痛。那年我的腿得了關節(jié)炎,吃了很多這種草。”昆西祖母說。
“后來呢?”邦娜問。
“后來就好了,現在一點兒都不疼了?!崩ノ髯婺柑鸷笸人α怂φf。
“好像沒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卑钅雀锌卣f。
“那是因為我活得足夠老,老到都快進象冢了?!崩ノ髯婺刚f。
“不老,您一點兒都不老!”邦娜忙搖著腦袋說,它的聲音還帶著哭腔,這祖孫倆的感情真深啊。
邦娜媽媽死的時候,邦娜還沒有斷奶,媽媽是在照顧小象們時出的事。
在這個由二十多頭母象和小象組成的象群里,每只小象都有媽媽照看。媽媽忙的時候,象群里的阿姨們就會擔任保姆的角色。
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邦娜媽媽帶著五只小象在河邊飲水。淘氣的小象卡罕擅自走到了河里,清涼的河水讓它感覺很愜意,卡罕開心地大聲叫:“波歐——波歐——”它的叫聲吸引了其他小象紛紛往河里跑。
邦娜媽媽攔住了這只,那只就趁機跑下河了。
“孩子們快上岸,要下雨了!”邦娜媽媽焦急地大喊,可是小象們根本聽不進去,它們用長鼻子戲水,還向著更深的地方游過去。
“糟糕,我的腿陷進淤泥里了?!笨ê痹谝惶幩魍募钡牡胤酱蠛捌饋?。
“不好,那是一個大旋渦!”邦娜媽媽一看大驚失色,它一邊招呼其他小象上岸,一邊向卡罕的方向游過去。瞬間,天空下起了傾盆大雨,當邦娜媽媽用鼻子使勁把卡罕從旋渦里拽出來,往岸上推時,泥石流從山上滾滾而下,瞬間把邦娜媽媽卷走了。
領頭象勐匡看著又瘦又小的邦娜,搖著長鼻子說:“這孩子沒有媽媽,怕是活不長了,我們放棄它吧?!?/p>
昆西祖母是前一任領頭象,隨著年齡增長,它感到照顧象群有些吃力,經過選拔把象群交給了年富力強的年輕母象勐匡。
“勐匡什么都好,就是在象群管理上嚴苛得不近人情。”昆西祖母想,但勐匡是保證象群在嚴峻的雨林中繁衍生存下去最好的選擇。
“我來照顧小邦娜吧?!崩ノ髯婺笇︻I頭象勐匡說?!翱墒悄呀浝狭??!臂驴飺u頭說?!拔乙粫r半會兒還進不了象冢?!崩ノ髯婺刚f了這句話后,勐匡不敢再說什么了。
從那之后,小象邦娜就成了昆西祖母的孫女。
那時邦娜還沒有斷奶,頭上還長著長鬃毛,它喜歡側臥在昆西祖母的腹下,這祖孫倆形影不離。小邦娜的體力有限,需要時不時地睡一會兒,有時只有幾分鐘就被昆西祖母喚醒,再繼續(xù)前行。小邦娜餓了,昆西祖母會給它喂最嫩的樹葉和草,象群里好心的阿姨會給它喂奶,邦娜在昆西祖母的養(yǎng)育下漸漸長大了。
看到邦娜喝飽了水,昆西祖母說:“時間不早了,我們歸隊吧。”
昆西祖母帶著邦娜緩緩地往象群的方向走去,沿途它不時地指點邦娜哪些草可以吃,哪些草有毒不要碰。邦娜跟昆西祖母學到了很多生存技能,但是昆西祖母還是不放心,生怕這個沒有媽媽的小家伙不能應付殘酷的環(huán)境。
小邦娜歡快地在叢林里跑了起來,它笑嘻嘻地說:“您看我跑得快吧?”
“跑慢些,當心摔了。”昆西祖母在身后大喊。
這時,一只頑皮的長臂猴扔了一個青椰子,它想嚇唬邦娜。眼看青椰子就要砸到邦娜,昆西祖母沖過去用長鼻子把邦娜推到了一邊,但是自己重心不穩(wěn)向一側倒下了?;艁y間,昆西祖母用前腿撐在一棵大樹上,才勉強站穩(wěn)。
“祖母!”邦娜大喊,向昆西祖母跑過來。
昆西祖母看了一眼那棵樹說:“別過來,這是見血封喉樹?!?/p>
邦娜聽祖母說過,見血封喉樹是世界上最毒的樹,毒液一碰到傷口就會斃命。
“您前腿 的傷口沾到毒液了嗎?”邦娜驚恐地問。
“傷口撕破了在流血,擦破了的樹皮白漿已經沾上了,你快找找附近有沒有紅背竹竿草?!崩ノ髯婺刚f。
“那草長什么樣?”邦娜問。
“是一種紅色的小草,有點兒像馬唐,有很多分節(jié)。”昆西的視線開始模糊,它知道毒液已經進入了血液。
邦娜大哭起來,它邊哭邊用鼻子去嗅,用蹄子去翻周圍的草叢,嘴里還嘟囔著:“馬唐,紅色的馬唐?!?/p>
幸運的是,邦娜在草叢里看到了一種像馬唐的紅草,它忙用鼻子把那些草都拔出來,一部分塞進祖母的嘴里,一部分咀嚼了用鼻子涂在昆西祖母前腿的傷口上。
夕陽西下的河邊,太陽像一只新鮮的蛋黃正緩緩落下,小象邦娜依偎在昆西祖母身旁?!爸卸镜哪且豢?,我以為自己要去象冢了。邦娜,是你救了我?!崩ノ髯婺篙p聲說。邦娜沉默地伸出長鼻子和祖母的纏繞在了一起。
河水里,象群在嬉戲玩耍著,金黃色的余暉籠罩在它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