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阿楓
河北省石家莊市有一處高空蹦極場,站上跳臺,眼前是太行山脈的峰巒疊嶂,腳下是蜿蜒秀美的險溢河。29歲的賈江紅是這家蹦極場的陪跳員, 每天的工作就是抱著膽子小的游客從72 米的高空跳下去。
本文主人公
1990年,賈江紅出生于河北平山縣的一個小村莊。從小,他就不愛讀書,十幾歲時出去打工,干過服務(wù)員、保安、塔吊司機,但都沒干長。2017年3月,他又一次失業(yè)了。正在他郁悶之時,哥哥打來電話,說家鄉(xiāng)開了一家蹦極場,正在招聘蹦極教練,問他要不要去試試。賈江紅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應(yīng)聘蹦極教練的第一項測試就是測膽量,“站上蹦極塔時,我一看那么高,腿不自覺地就有些發(fā)軟。但為了工作我別無選擇,于是一咬牙一閉眼就跳了下去?!被貞浧鸬谝淮伪臉O時的感受,賈江紅說:“那天我剛跳下去一兩秒失重感特別嚴(yán)重,大腦一片空白,只感覺颼颼的風(fēng)聲從耳邊劃過,好像要一頭扎進險溢河里去了;之后我又被彈起,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反復(fù)彈起又下落三四次后,終于又回到了人間,真是驚險又刺激?!?/p>
蹦極有綁腰、綁背、綁腿三種方式。第一次跳完上來后,負責(zé)招聘的教練問賈江紅還敢跳嗎,他回答說敢,就又跳了第二次、第三次。跳完4次之后,賈江紅才從教練口中得知,他是所有應(yīng)聘者中剛來就敢跳4次的人。教練評價說:“這個小伙子不錯,有蹦極的天賦?!本瓦@樣,賈江紅被留了下來,通過培訓(xùn)成為一名蹦極教練員。
當(dāng)上正式的蹦極教練員后,賈江紅每天的工作就是給前來蹦極的游客安裝保險繩索,教他們在空中施展漂亮的動作。因為蹦極場開業(yè)不久,游客不是很多,遇上沒有游客的時候,他便利用空閑時間上網(wǎng)查看國內(nèi)外一些蹦極教練的相關(guān)資料??吹接信d趣的視頻,賈江紅還會與同事們一起試練,并逐漸學(xué)會了后空翻、空中旋轉(zhuǎn)等高難度動作。為了讓自己的動作更加流暢完美,他起早貪黑地刻苦訓(xùn)練,但被繩子勒住、擦傷的情況也時有發(fā)生?!坝浀米顕?yán)重的一次,就是練一個站起來的新動作,因為抓繩子沒抓穩(wěn),繩子快速與胳膊摩擦,蹭過去后胳膊表皮被拉下一大片,火辣辣得疼,就像被火燒過一樣?!?/p>
吃一塹,長一智,隨著蹦極技巧的日漸成熟,賈江紅靈機一動,在快手平臺開設(shè)賬號,把平時訓(xùn)練的過程,用自拍工具拍攝下來,將視頻傳了上去。“開始沒有粉絲,就是自娛自樂,隨著視頻一天天增多,慢慢有了人氣?!辟Z江紅說。到2018年3月,他的粉絲已有9萬多人,于是他又開啟了直播,兩個月后,粉絲蹭蹭地就漲到了100多萬。
在直播平臺上,很多網(wǎng)友看到他花樣繁多的蹦極視頻后,都慕名而來,蹦極場的生意隨之也火了起來。賈江紅說:“現(xiàn)在每天至少有五六十名游客來蹦極,節(jié)假日更是達到一百多人?!北臉O是勇敢者的游戲,也是最純粹的刺激腎上腺素的運動,但真的不是所有的游客都敢站上蹦極塔縱身一躍。有的游客雖然買了蹦極票,但膽子小、不敢嘗試,因為規(guī)定不能退票,所以賈江紅便開始嘗試陪同游客一起跳。此后,賈江紅又多了一項工作,不僅是蹦極教練員還是蹦極陪跳員,收入也隨之增加了一倍。
在一年多的陪跳過程中,他遇到了各種各樣感人或者有趣的事。印象最深的是一名30多歲的山西男游客,一直想獨自挑戰(zhàn)一次,可總共來了6次都失敗了。“第一次是和朋友一起來的,買了票后,兩個朋友都跳了下去,他一上蹦極塔往下一看,腿就軟了,于是棄權(quán)不跳了?!遍_始賈江紅覺得很正常,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過了一星期那名男游客又買票上來了,但仍然沒敢跳。之后,男游客每個周六都開車3個小時來一次,但第三次、第四次還是一樣不敢跳,直到第五次,才終于讓賈江紅陪著跳了一次。跳完后,他仍不服氣,說下次肯定自己跳。沒想到第六次他真的又來了,但終究還是沒敢自己跳下去。
在蹦極場,不敢跳的人很多,即便是跳下去的人也有向下墜落時失控的。賈江紅至今記得去年夏天時的一次“驚心動魄”的陪跳?!澳鞘俏抑两衽闾鴮ο笾畜w重最大的一個人,有180斤,下落過程中他完全失控了,瘋狂地大喊大叫,對我又掐又撓還動嘴咬。我不停地安撫他,讓他別緊張,可他還是停不下來?!北臉O結(jié)束后,賈江紅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都被抓破了,脫下衣服后,發(fā)現(xiàn)身上都是傷痕。
“游客也挺不好意思的,他走了之后還給我打了200塊錢,說是給我的醫(yī)藥費。我沒收,畢竟他是無心的?!辟Z江紅說,人的體重越大,反彈就會越高,相應(yīng)陪跳難度也會加大,不過自己這點小傷能換來游客的滿意,他覺得值了。
今年3月份,一名叫小云的哈爾濱游客,不遠千里乘飛機來到蹦極場。“她告訴我,今天一定要跳下去,讓自己死一回再重新活一回,讓我陪著她跳一次。”賈江紅在與小云的聊天中得知,小云是黑龍江電視臺的一名女主播,最近失戀了。她在網(wǎng)上看到賈江紅的蹦極視頻后,也想去發(fā)泄一次釋放自我,讓自己的生活能夠重新開始。所以,知道這一切的賈江紅在陪跳中格外上心。下墜的過程中,小云緊緊地抱住賈江紅,盡情地大喊,發(fā)泄著自己的情緒。
第一次蹦極結(jié)束后,小云的情緒好了很多,她覺得自己可以獨立地跳一次。“她想讓我給她拍個視頻留個紀(jì)念,我征得她的同意后開了直播。當(dāng)她第四次站上蹦極塔的時候,我的直播里有個網(wǎng)友給我送了禮物,我說謝謝你‘張宇’?!弊屬Z江紅沒想到的是,當(dāng)他把這件事告訴小云并說出網(wǎng)友的網(wǎng)名時,小云突然地泣不成聲。
賈江紅陪同游客一起蹦極
原來,“張宇”就是小云分手不久的男友,他們曾一起看過賈江紅的蹦極直播。今天看到小云勇敢蹦極后,張宇想通過刷禮物的方式引起小云的注意。賈江紅趕緊讓他們連麥,張宇說希望小云能原諒他,并想與小云重歸于好。心里一直放不下男友的小云,忍不住對著網(wǎng)絡(luò)另一端的張宇頻頻點頭。臨走時,她深深地給賈江紅鞠了一躬,說很感謝賈江紅的陪跳,讓她有機會談了一場不分手的戀愛。小云告訴賈江紅,當(dāng)她以自由落體加速度向下墜落時,感覺人生是如此無助,可突然間,一根繩子把她拽回了人間,那是種死里逃生的感覺。不管將來她能否與張宇走到一起,但至少那天的她是幸福的、滿足的。
因為參加蹦極的女性居多,為此賈江紅還遇到過尷尬事。有一天,來了一對小情侶,男孩恐高沒上來,女孩上來后發(fā)現(xiàn)不敢跳,就找賈江紅陪跳,誰知道男孩看到他們摟得那么緊,一生氣自己一個人開車走了。賈江紅很無奈,“為了安全,必須要抱緊啊?!弊詈蠊ぷ魅藛T把男孩叫回來,一通解釋后,才化解了這場誤會。
如今,賈江紅每個月光陪跳至少都有六七十次,收入過萬。他說:“當(dāng)你從高空縱身一躍,身體急速下墜,突然而來的失重感仿佛把所有的感官都填滿了,一切憂傷與煩惱都在那一瞬間蕩然無存……”所以,對于這份工作,他非但沒有感到累和厭倦,反而上了癮,沒事的時候,還會去琢磨如何跳出更好、更漂亮的動作。賈江紅的快手名叫蹦極@小賈,目前已有145萬粉絲。因為蹦極沒有年齡限制,賈江紅說,如果身體條件許可,他會一直這么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