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泠一
《新民晚報》,圖騰是一只報喜的燕子;不僅飛入魔都的尋常百姓家,也早就開始鴻雁般地飛向海內外游子的鄉(xiāng)愁。她,九十華誕。我,從少年到半百;和她有著37年的交集了。1982年元旦,《新民晚報》的復刊可是上海劃時代的大事!
我和新民晚報的緣分,就起于她復刊的1982年。那年我15歲,上半年在江蘇路上的上海市第三中學(簡稱市三中學)完成初三、也就是初中的最后一個學期。我整個初中階段都是同一位語文老師王延萃,她出身書香門第,喜歡普希金的詩歌;課堂上則會給我和同學們講解氣勢磅礴的毛澤東主席詩篇。上海,要恢復出刊《新民晚報》,就是王延萃老師在課堂上告訴我們的;她在出版社工作的愛人還幫她的語文教研組在辦公室訂閱了一份。午休的時候,我也能去隨心地閱讀。
不過,我那個時候除了語文、政治、歷史和化學成績優(yōu)秀,其他成績都很差勁。那時就有升學考了,相當于如今的中考。尷尬的是,《新民晚報》很簡單地報道我所在的市三中學要變成市三女中了;于是,我等男生就得另謀出路!非常倉促!晚報的報道沒有任何答案,消息來源只是根據市政府的決定。老師們也回避我們男生,或者他們無法解釋。當時在長寧區(qū),還有附近的另一所市重點中學即延安中學。從現在晚報關于教育報道的通俗說法來看,我母親楊建華、長寧區(qū)一所普通中學化學老師,就是一個“虎媽”??!她當時就嚇唬我:考不取市重點延安中學的高中,就要和我斷絕“母子關系”。這讓我感到很害怕!
我甚至找了退路,打算如果升學失?。粗槐粎^(qū)重點中學錄?。┚腿ネ侗脊脣屃恕M跹虞屠蠋煱盐业耐寺钒才?、悄悄地告訴了我父親王志華,我父親說如果被區(qū)重點中學錄取也挺好的。父親還轉述了市三中學校長陳柄福(也是我父親讀初中時的班主任)對我的學業(yè)評估——“跳一跳、摘果子”;意思是沖刺一下,還是蠻有希望考取市重點的。而我父親開出的獎勵并不是吃一頓,是訂閱《新民晚報》!
這個獎勵,對我來說很有吸引力;而且下半年就開始,不必等到第二年。那時沒有什么加分的項目,完全憑本事硬考(類似于如今的裸考)。很快就見了分曉,我被延安中學高中錄取了!錄取通知書和第一份晚報,則是同時到達我家里的!至今,我還能記得郵遞員姐姐的微笑和祝賀!以及那綠色的郵車和清脆鈴聲。
整個延安中學的高中三年期間,我都保留著看晚報先看體育版的習慣;其他男生也一樣。
2019年7月,《新民晚報》創(chuàng)刊90 周年之際,滬上首條公交“流動閱覽車”49路車廂向市民贈閱《新民晚報》,文化車廂油墨飄香。
那個暑假,我如癡如醉地享受著《新民晚報》的體育版評論。因為,家里第一次有了14英寸的彩電;國家第一次實況轉播西班牙世界杯的全部足球比賽。那時蘇聯隊也參賽的、阿根廷的國寶馬拉多納第一次亮相于中國球迷面前;最后的冠軍只有《新民晚報》的預測是準確的——意大利隊,而金童羅西以六個進球不僅成為奪冠第一功臣,還獲得了金靴獎。我那時覺得,晚報體育版第二天的評論更加精彩而讓人難忘!整個延安中學的高中三年期間,我都保留著看晚報先看體育版的習慣;其他男生也一樣。高中老師們因勢利導,還組織我們學習女排精神、首次參加洛杉磯奧運會即獲15枚金牌的中國選手事跡等;報國故事來源都是《新民晚報》。
我讀高中的時候,家長們即城市居民的工資性收入有所提高。當時的出版業(yè)還沒有如今這么繁榮,也沒有什么書展。為了提高眼界和閱讀量,通常都給自家孩子訂閱了晚報。一家三口、甚至一家三代一起讀晚報,是弄堂里的風景線!
在高三也就是高中的最后一個學期,我繼續(xù)在晚飯后閱讀晚報;這不僅是我的休息,更是我從頭版及評論中獲取時事和政策解讀的信息源。這對于報考文科的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滋補,如我高考的政治科目獲得了92分、歷史科目獲得了91分的高分(滿分都是100分);又因為晚報經常介紹祖國各地發(fā)展情況且配有區(qū)域地圖,說明河流、山脈、氣候和特產,所以我的地理科目也不錯??梢哉f如果沒有形成閱讀晚報的習慣,我是拿不到足以被復旦大學歷史系錄取的分數的。1985年秋季入學復旦后,發(fā)現全班17位上海籍同學都有讀晚報的習慣!
那時的大學課余生活,遠沒有現在這么豐富。如今巍峨的復旦光華樓,原先就是兩層樓的學生主餐廳。正對它的大道兩邊是報欄。一開始,同學們都是晚飯前后站著看報紙;但晚報的櫥窗前人頭實在是太多了。后來各系團委以及資料室想了不少的辦法,我們得以在資料室、圖書館、體育館和咖啡館坐下品讀《新民晚報》了??Х瑞^有好幾個,記得有一個名叫“大家沙龍”;需要付錢消費咖啡或其他飲料及小食品的,但文藝青年喜歡光顧。一邊讀晚報,一邊討論朦朧詩和好萊塢……
我的同班同學里有四個男生,即分別來自沛縣的郭依足、西寧的李林邦、杭州的王燕平和西安的崔永革,尤其喜歡《新民晚報》。除了體育評論,如復旦四年經歷了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當年中國代表團僅獲五枚金牌,被晚報稱之為“兵敗漢城”)和1986年的墨西哥世界杯。我們還關注農村改革、城市發(fā)展和考古方面的信息,反正晚報的報道和特寫幾乎是應有盡有。沙龍里,歷史系、新聞系和中文系的同學們跨專業(yè)交流多了,還互相推薦圖書、講座和選修課程?,F在上海報業(yè)集團的不少中堅、包括晚報的資深骨干,我復旦求學時就似乎蠻熟悉了。
仿佛受《新民晚報》和新聞系同學的影響,郭依足、李林邦和王燕平現在分別在徐州報業(yè)集團、《廈門晚報》和《錢江晚報》高就,我現在和他們的微信互通總也少不了《新民晚報》上的熱點內容,最近就是上海書展和《新民周刊》深度報道的良渚文化申遺等重磅信息。崔永革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就定居意大利了,如今他向我回憶說,自己在省重點西安中學的三年,在報刊亭購買到《新民晚報》(盡管得兩天之后)總是覺得興奮并感到副刊的文章是那樣地有品位。他特別喜歡晚報對譯制片的介紹和評論文,對上海出品的每一部譯制片和配音者都如數家珍。我現在就有一個義務:一旦發(fā)現夜光杯上有童自榮等人的文章就得微信告訴他,因為這可是他的鄉(xiāng)愁。
從復旦大學本科畢業(yè)到1996年我獲得博士學位的七年間,我和離開上海的同學以及移居海外的老鄰居等保持著郵局渠道的通訊。我從上海社科院附近思南路郵局寄出的信封總是特別厚,因為塞了晚報的剪報。后來有了被《新民晚報》率先稱之為信息高速公路的互聯網,我才省下了好多郵資。1997年即香港回歸的那年,我獲得了在上海市委宣傳部黨校短期進修的機會,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報人。
報人說話坦率,往往直奔主題。如吳芝麟(曾任新民晚報社黨委書記)就曾說香港因為工作和生活節(jié)奏的變故,已經放棄晚報而改為在地鐵里看早報的新聞了。丁法章先生(曾任新民晚報社社長、總編輯)則認為,香港和上海是兩座不同文化背景的城市,上海市民喜歡晚報已是一種生活方式;而且隨著市民物質收入的提高,及對高品位夜間精神生活的需求,晚報及其子刊、子報都會有需求。
2018年7月30日,新民周刊慶祝出版1000期。
在1997年至上世紀末的階段,丁法章先生的這一判斷無疑是很有先見之明的。那個時候上海地鐵建設剛剛興起,社會生活節(jié)奏還沒有那么快。我所在的上海社科院曾經做過一個課題,那就是東京、香港、漢城(今首爾)、臺北等亞洲知名城市的工作節(jié)奏。社會學家的統(tǒng)計數據很多,其中一個指標就是成年女性的每分鐘步伐數。我記得當時東京最高每分鐘是45步,香港是每分鐘44步;都著高跟鞋。漢城和臺北,則是全職太太較多,步伐相對慢多了。與此相對應,東京和香港日報很有市場,漢城和臺北是周刊的理想投放平臺。上海,則兼而有之。
果然,就在我訂閱新民晚報后的17年,上海誕生了《新民周刊》;且從1999年的第一期開始,我就和周刊結下不解之緣。又過了三年,我曾經熱愛的晚報體育版面經過多年的探索,于2002年正式推出了如今人們喜聞樂見的《東方體育日報》。這就是丁法章先生在授課和演講時,所津津樂道的子刊和子報。
不過,現在上海的地鐵早已經超越了東京和香港乃至紐約;上海女性更是在職場上馳騁自如,她經濟和夜經濟已具備雛形;微信支付代表著嶄新的社會生活節(jié)奏感!這對紙媒的閱讀方式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呢?大約7年前,就在如今上海報業(yè)集團的一樓大廳,我陪伴幾位媒體大咖觀摩新媒體技術。當時,吳振標先生(曾任《文匯報》總編輯)發(fā)問:這新媒體是否會徹底替代紙媒?盛重慶先生(曾任上海電視臺臺長)很干脆地說:以后一部手機裝上APP后應該包打天下。丁法章先生是辯論的反方,他堅決地指出:人們是離不開紙媒的,內容為王的定律是不會過時的;他還認為年紀越大就會越喜歡紙媒,越相信紙媒嚴謹的信息傳播!
人們是離不開紙媒的,內容為王的定律是不會過時的;他還認為年紀越大就會越喜歡紙媒,越相信紙媒嚴謹的信息傳播!
這場辯論,當時并沒有定論。我自己認為中國城市有自己的社情民意,紙媒是不會消失的。大咖們認為我年富力強,囑咐我好好從智庫角度研究一番。我接受了這個任務,我把這個課題就稱之為“吳振標之問”;著重研究紙媒的親和力!
丁法章先生的核心觀點是:人們年紀越大就會越喜歡紙媒,就越相信紙媒嚴謹的信息傳播!這在我之后的兩年調研中得到了證明,尤其是在黨政機關、事業(yè)單位、規(guī)模企業(yè)和各類學校;兩新組織活動表面上依靠APP,信息來源還是紙媒!
這在現實社會生活中見證了紙媒的親和力,同時地鐵里的手機閱讀也成為新的時尚。而我更關注的是未來,就是孩子們是否還會親近《新民晚報》以及她的子刊子報呢?于是,最近5年以來,我和天平街道黨工委及轄區(qū)的校長們有了深入交流。
我們這些熱愛晚報并受其思想、文化滋潤成長起來的中年人,一致認為《新民晚報》和旗下的《新民周刊》與《東方體育日報》,無論是在國民教育(或稱公民教育),還是未成年人迫切需要的五育并舉(德智體美勞)方面,都有出色的經常性和專題型報道,是學校的德育富礦,值得細細品讀和再開發(fā)。具體說來:晚報以及周刊和東體,首先弘揚的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其次有豐富的案例和深度報道,展現了國家和上海這一東方明珠在發(fā)展中的非凡成就;再次,文字上深入淺出、圖文并茂地凝聚著記者和編輯對人民的深情;最后,其專題報道的眼光往往是國際比較的,尤其是對標世界一流即最高發(fā)展水準,既體現自信也尋求突破。
天平街道黨工委書記高路女士和徐匯教育黨工委書記姚黎紅女士,在和我的交流中都感慨道:家長們很少關注孩子的“勞動素養(yǎng)積累”即勞育,但晚報每年的夏令熱線、春運專題、環(huán)衛(wèi)關愛等持續(xù)性的報道,就是弘揚對普通勞動者的尊重;同時對勞模、對院士、對最新科技發(fā)展成就的解讀性報道,又彰顯了勞動創(chuàng)造價值和科技引領發(fā)展的真理。她們還發(fā)現:《新民晚報》還有《國家藝術周刊》,《新民周刊》也有相對穩(wěn)定的電影、畫家、音樂人、書法家等鮮活文化主題的報道;這就是學校美育的絕好素材啊!
我自己很看重的還有《新民晚報》副刊“夜光杯”及每周日的“快樂作文版”,那是孩子們最好的參照系和文學素養(yǎng)富礦。同時,包括天平街道在內的徐匯區(qū)每個街道都在《新民晚報》的指導下興辦社區(qū)報;這也被視為老少咸宜的家庭閱讀作品,是群眾身邊的新鮮事和流動的“黑板報”。于是,經過五年以天平德育圈為項目名稱的閱讀行動試點和校長們的鼎力支持,天平社區(qū)的學校里出現了《新民周刊》班、《東方體育日報》中隊、“夜光杯”進語文課堂進校園廣播以及一批《新民晚報》社區(qū)版小記者等紙媒作品傳播機制;有意思的是,“愛夜光杯愛上海”“和爸爸一起愛東體愛運動”“為老師讀新民一周”也成為孩子們的理念了。校園里還出現了魯迅知己社、襄園梧桐社、義云圍棋社等熱愛夜光杯、周刊和東體的學生社團。家長們也高興??!不僅僅是親子閱讀、家庭情趣、鄰里互動,孩子也從手機中解放出來。
包括中共徐匯區(qū)委主要領導在內的諸多有識之士,都很贊賞天平德育圈的經驗并希望擴大探索范圍。于是,我又在設計輻射半徑更大的徐匯海派德育行動安排;不久將會出現更多的《新民周刊》班、《東方體育日報》中隊和“夜光杯”主題社團。至此,我認為我已經回答了吳振標之問——因為初心在、勇氣在;孩子們,愛紙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