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煒
小說家是各種各樣的,不能簡單或輕易地論斷哪一種更好。但具體到一部作品或一個人,仍然會感受氣象的不同、格局的不同。寫作者心中是否裝了大事,并不完全表現(xiàn)在題材的選擇上,不一定選擇所謂的宏大敘事、涉獵重大的社會問題。
今天的寫作者也許不得不考慮文學與人、文學與社會,還有個人的文學實踐與古典主義、現(xiàn)代主義潮流之間的關系。文學是心靈之業(yè),它要求作家打開精神的大門??駸岬刈非蠹夹g實驗,并不意味著會淹沒其中,而是要浮上水面,極目遠眺。
“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或者說“地域性即世界性”,這種說法長期以來都得到了認可,幾乎沒有什么爭論,教科書中也不斷地引用,好像很少有人去質疑它們。通常認為一部作品越是充分地表達了地域特色、風俗人情、日常生活,越是特異和鮮明,就越是能夠融入世界文學的格局之中。有一個簡單的道理:重復注定要被剔除,它們不會被人注目。我們都明白,作為東方寫作者,其作品不可以與西方呈現(xiàn)同質化傾向,這樣既寫不好也留不下,更不會成為世界文學的組成部分。
如果把范圍再縮小一下,不講東方與西方,只具體到一個人的寫作,他的生活場域,會發(fā)現(xiàn)許多當代作家,正緊緊咬住??思{所說的家鄉(xiāng)那個“郵票大的地方”,寫個不停。因為通常認為,只要把它寫透,就是寫了整個世界、整個人類。那塊不大的土地上發(fā)生了什么,只有這個作家才有講述的權利,因為他知道得最多。這一小塊土地上的人性奧秘、生活奧秘,最終將被他用各種方法不斷地詮釋、不斷地表現(xiàn),仿佛傾其一生都難以寫完。它可以具體到一個縣城,一個小鎮(zhèn),甚至是一個更小的村莊。這在外部世界看來真是有趣極了。所以這里好像真的能夠證明:越是地域的越是世界的。
然而今天要談的,正是這個命題中的荒謬部分、不準確和不全面的部分。實際上,對這個命題哪怕稍有誤解,就會發(fā)生極大的誤導,所謂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正因為關于“地方性”與“世界性”的說法已經(jīng)成為教科書上的一個“原則”,某些人口中每每援引的一個“尺度”,所以就變?yōu)榱俗骷夜P下的一個“法寶”。東西方的部分寫作者都在運用,他們牢牢地記住了這句話的奧妙,心知肚明,認同它所包含的毋庸置疑的真理性。然而這就導致了一個偏向:作家在整個文學實踐過程中毫無警覺地、不加選擇地、放肆甚至完全依賴這種“地域至上”,傾其一生或大半生,來突出這個“地域性”。由此一來,他們忽略掉的卻是另一些更為重要的東西:對整個人類文明發(fā)展真正有益的,向上提升而不是向下沉淪的這樣一些元素,這樣的一些價值觀。
把突出“地域性”視為畢生追求的,文學生涯中最重要的風格與內容,一定會泛濫出毫無節(jié)制的“地方特色”,于是所有的奇聞陋習,粗卑與色情,臟膩與暴力,聞所未聞的駭人怪異,都將囊括進來。文學沒有什么不可以表達,也無須刻意回避,只是仍有自身的禁忌和分野。文字背后仍然時刻存在一個潛對話者,他作為一個生命,他的心地、正直與悲憫的氣質,諸如此類的不同呈現(xiàn)。
事實上,那些違背人類共同向往的美和善,戕害或割傷被認為是普遍堅守的生存價值的部分,最終一定是無法融入世界文化與文學的精神格局之中的。僅僅是驚悚和骯臟的傳奇,充其量只能逞一時之快。世界文學和人類文明不會接納愚頑與丑陋的“地域性”或“民族性”。
那種依賴“民族性”和“地域性”博取功利的策略,不過是一種機會主義。寫作者有更重要的功課要做,那就是貫穿一生的對真理的專注、對美善的追求,這些都需要于質樸勞作中去不斷地尋索。進入這樣的過程,才會自覺不自覺地觸碰到永恒。這是一種可能性,這種可能性一旦降低,作家的文學抱負也就隨之降低,所謂的勇氣也要大打折扣。
說到文學抱負,有人認為不為眼前的榮譽和利益寫作,而只為“時間”和“永恒”去寫作,那總算很大了。為“未來”與“人類”,這真的足夠大了??墒恰拔磥怼焙汀皶r間”中含有哪些標準,這一定需要在寫作中具體化,于是也就帶來了新的問題:時代和個人都是有局限的,而我們所選擇和制定的那個遠大目標,接下來還要有落實的步驟與方式,它將引導和制約我們的行為。我們難免陷入盲區(qū),然后失去自由。
就藝術創(chuàng)造來說,沒有什么比放松和自由更好的東西了。有所追求,卻不被它緊緊束縛。秉持一種開放和質疑的態(tài)度去設定目標,始終懷有一種嚴肅和敬畏,這樣長期實踐下去,也許會觸碰到那個“永恒”,這時候也就產(chǎn)生了杰作。將寫作的目標明確地定為“永恒”和“未來”,說白了也是一種功利心,盡管它很大。所以要有所警惕。不能因為甩開了市場和金錢、名譽和地位,就一定是甩開了世俗功利:某些時候,絕塵脫俗的“功利心”也會束縛生命。
小說家各種各樣,道路縱橫,但真的告別機心,擁有誠實和質樸的勞動精神,才是最重要的。也只有如此,才可能與“永恒”不期而遇。個人對文學的至高追求和自我苛刻,一旦貫徹在誠實的勞動中,才會不停地修正自己的工作目標,修正詩學意識和生活態(tài)度。在這個過程中,尤其不可以盲目地相信所謂的“地域性”,它真的不是一個萬能的“法寶”。
說到底,“地域性”也可能是一種機會主義,成為逃脫和藏匿的一個角落。我們不能僥幸和天真,認為一些地區(qū)經(jīng)過了強勢放大之后,就會變成“世界性”,這肯定是大錯特錯的。他們會以某些國家為例,認為那完全是因為經(jīng)濟或其他方面的強勢,所以某種聲音就變成了“世界性”。由此推及,如果小地方的經(jīng)濟或其他的什么變強,聲音就會自然放大,于是也就成了“世界性”。
這也過于樂觀了。
單純強化勢力和放大聲音,就可以讓“地域性”變成“世界性”,這至少是一個誤解。精神與文化藝術、價值觀范疇的“世界性”,不但不能靠強勢獲得,而且一定是站在了恃強的對立面。它須經(jīng)過漫長的時間的甄別,由人類長期的生活實踐所篩選,最后形成的屬于整個人類的價值。對于這些,我們不能心存僥幸。無限地放大“地域性”和“地方性”,提高它的音量,而不去考慮關乎整個人類的生存、不在意其文學和思想的含量、不去探索和觸碰永恒,只相信和依仗強大的廣告效應,即使偶有“成功”,也會是虛幻和短暫的。機會主義的文學,一定是中空和干癟的。
作家經(jīng)常遭遇的一個陷阱,就是誤解“地域性”“民族性”與“世界性”之間的關系。
當今地域小說的解決之道,可能不止于借鑒拉美經(jīng)驗,因為這種理解不能是片面的或狹隘的。由于拉美作家的杰出表達,那塊土地上的聲音一度變成了世界文學的強音。但是其他地區(qū)即便真的像拉美,像它一樣落后偏僻和不入主流,生活呈現(xiàn)出類似的特異樣態(tài),一旦轉化為文學表達,也很難取得同樣的效果。
表面化的模仿是膚淺的。拉美“文學爆炸”對東方寫作者的激發(fā)意義是顯而易見的,它所促進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力,使這里一時變得空前活躍。但其中仍然有不容忽視的問題,即從接受上看,拉美與西方在文化上的差異并不大。拉美有長期被殖民的歷史,基本上是天主教或基督教國家,二者的文化土壤相同,思想理念和審美趣味容易溝通交融。在經(jīng)濟發(fā)展和社會管理上,拉美落后于歐洲和北美一大截,但置身于那片土地,就會強烈地感到它與西方同屬于一個文化板塊,具有十分接近的文化特質。誠如拉美的代表性作家馬爾克斯所言:“拉丁美洲是由歐洲的殘渣堆積而成的?!保ā段沂且粋€現(xiàn)實主義作家》)
阿根廷、古巴、哥倫比亞等國家,很多建筑都是歐洲或北美風格。作為精神的建筑,比如宗教,也是如此。這里文學的地方性一旦被強化或放大之后,很快引起了西方世界的接納和認可,成為一個時期最受歡迎的文學主潮,這是同一種文化的交融。
在同一時期,歐洲和北美文學要孱弱一些,特別是歐洲,就是美國人眼中的“老歐洲”,實在是蒼老了。歐洲的文學實驗走入現(xiàn)代主義之后,逐步陷入了一種煩瑣和畸形,無法自拔,越來越追求形式主義,內容空洞,沒有什么張力。對于歐洲和北美來講,拉美文學中有那么多的貧困和政治獨裁,那么多血淋淋的聳人聽聞的事件,這種強刺激是歐美文學長時間缺少的。虛構的能力不是憑空而來,它需要寫作者身臨其境,感同身受,這才能作出強有力的表達。就此而言,拉美作家做到了。
拉美文學在歐美乃至世界文學中所占份額的突增,自有深部原因。它所體現(xiàn)的價值觀能夠融入人類共同的文明,對生活的發(fā)現(xiàn)和表達并非是一些虛妄、荒謬、愚昧和迷信的集合,而是生氣蓬勃的掙扎與開拓的記錄。我們在借鑒拉美文學的“地方性”和“民族性”的時候,不能簡單淺近地只取“魔幻”和“荒誕”的表象,這是皮毛。拉美文學的成長,遠不是一個弱小之地的聲音放大的結果,而是有著深刻的歷史和文化的原因,有著強烈動人的詩性特質。
西方十九世紀前后的古典主義,有一種崇高感和優(yōu)美感。它崇尚英雄,具有強烈的震撼力,在表達上被評論家分為“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代表性作品有英雄史詩,有后來的但丁、歌德、雨果、巴爾扎克、狄更斯、普希金、托爾斯泰、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代表性作家。美國是個新興國家,但有古典主義余韻。古典主義的代表人物還要從歐洲、從俄羅斯去找。藝術也是如此,從法國盧浮宮和奧賽博物館的收藏便可以看出,隨著古典主義藝術大師的逐漸退出,繪畫風格越來越走向現(xiàn)代。古典主義莊重沉悶的色調開始減弱,畫面顯得明亮,筆觸變得粗獷,題材走向日常,不再拘泥于宗教、英雄和重大社會歷史事件。
作為語言藝術的文學,現(xiàn)代主義的代表作家在內容選擇和表現(xiàn)手法上發(fā)生了重大變化,既不像莎士比亞和但丁這一類,也不像歌德、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等人,更遠離了《奧德塞》《貝奧武夫》之類的英雄史詩,少有描述一個民族的大歷史和大傳奇。耳熟能詳?shù)拇碜骷胰鐔桃了?、普魯斯特、卡夫卡、??思{、海明威、博爾赫斯等人,作品如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和凱魯亞克的《在路上》,都是典型的現(xiàn)代主義。作品內容開始瑣碎無序,變丑變形變異,貌似審丑而不是審美,鮮見古典主義那樣剛健清晰的筆觸,有時候甚至是粗糙的,像現(xiàn)代主義繪畫一樣,變得非?!安恢v究”。
這種粗疏當然是打引號的,它自有其內在法度。進入現(xiàn)代主義藝術的內部,捕捉一些內在規(guī)律,以感受它的特質。它當然不止于胡涂亂抹。像繪畫一樣,當代東方畫家深受西方現(xiàn)代主義的影響,以為胡亂堆砌顏色就是后期的畢加索了。沒有那么簡單。
現(xiàn)代主義文學從自然主義、意識流到自動寫作、無意識寫作之類,一路走來,終究產(chǎn)生了自己杰出的作家和作品。他們不是自天而降,而是資本主義高度發(fā)達之后的精神現(xiàn)象,是它的產(chǎn)物,是現(xiàn)代物質生活、科技生活作用于當代文學表達之后,產(chǎn)生的一種必然變異。這實際上是對資本主義物質世界的一種反叛、對現(xiàn)存秩序的一種顛覆。西方現(xiàn)代主義來到東方,稍稍有點變味,因為中間缺少了一個環(huán)節(jié),沒有經(jīng)歷資本主義從物質到技術的那種高度發(fā)達。東方的現(xiàn)代主義不是自然形成的那種叛逆,從表現(xiàn)手法到精神內質,都缺少一個銜接和過渡,更多是形式上的借鑒、移植和模仿。
這對于喚醒東方藝術當然起到很大作用,但也隱下了諸多問題。這與理解“地域性”與“世界性”之間的關系一樣,時而走入片面化和簡單化:看取表象,專心于表層的實踐。兩大問題,一個誤區(qū),它們重疊在一塊兒,產(chǎn)生出更大的問題。
現(xiàn)代主義許多時候是“反道德”的,它充分地書寫“丑惡”。這個特征如果被東方的“地域主義”嫁接過來,很快產(chǎn)生出可怕的后果。正因為沒有從根本上進入現(xiàn)代主義的內部,沒有其內在的規(guī)則和法度,沒有顧忌,只一味模仿“怪異”和“乖戾”。文字可以和現(xiàn)代主義繪畫一樣不拘小節(jié),隨意潑撒,修養(yǎng)的淺薄、粗俗以及不講底線,種種惡習混為一團。
實際上古典主義與現(xiàn)代主義,二者并不存在一條涇渭分明的界線,并非一刀切開:前面是古典主義,后面是現(xiàn)代主義。古典主義所追求的崇高和優(yōu)美,特別是價值觀和表現(xiàn)方法,仍然一路走到了今天。這些古典主義的重要元素在現(xiàn)代生活中不僅沒有抽離,而是作為重大的思想道德和審美原則保存下來。沒有人簡單地劃開一道線,從此隔離了古典主義。古典主義的精神和藝術準則依然存在于當代生活中,無法躲避和割裂,它與當代生活有機地結合在一起。那些激進地告別古典主義,一頭扎進所謂的“現(xiàn)代”,實際上是扎進了一條無知和荒謬的死胡同。
不僅是東方,即便今天的歐美,文學藝術所表現(xiàn)出的現(xiàn)代主義的尷尬,總是與簡單化和形式主義地對待古典主義有關?,F(xiàn)代主義的演變延續(xù)了古典主義,這是在漫長的人類文明進程中形成的一整套美學規(guī)則。只要人類存在,就會感受到古典主義高大的身影,它離我們并不遙遠,幾百年算不了什么。徹底隔斷古典主義?人類不具備這種能力。古典主義的那種優(yōu)美感、崇高感,依然在杰出的現(xiàn)代主義作品里得到回響,那種強烈的道德力量與精神價值,依然在其中得到保存,并強烈地感染和打動人心。
有人可能說,現(xiàn)代主義作家像卡夫卡、博爾赫斯、索爾·貝婁、馬爾克斯,包括略薩和米蘭·昆德拉,哪一個是以強烈的道德感,靠精神力量來引導并緊緊抓住讀者的?他們更多的是依靠現(xiàn)代主義的全部復雜性,甚至以某種奇異和怪誕引起思考,產(chǎn)生一種糾纏難言的審美愉悅。它更多的是讓人沉迷,而不是讓人感動?,F(xiàn)代主義藝術的特征是有趣而迷人,古典主義藝術則是憑借強大的道德力量和英雄主義讓人震撼。在現(xiàn)代主義藝術中,那種鮮明的道德感與崇高感基本上已經(jīng)退卻,變得更為多解多趣、模糊游移,因此而令人著迷。
可是具體到作家和作品,卻很難與過去斷然分開?,F(xiàn)代主義不是憑空出現(xiàn)的,它是生活演變的結果,比如碎片化的生活、高度發(fā)達的物質與科技,這一切所引起的一系列精神異變。生活在文學家和藝術家那里總要產(chǎn)生反射和投影。既然如此,東西方的現(xiàn)代主義也就有所區(qū)別:演變的路線不同,面貌不同?,F(xiàn)代主義不可以簡單地作為一種藝術手法,在第三世界大面積地研習和復制。
現(xiàn)代主義的源路可以追溯到很遠,古典主義就在當中,雖然二者存在許多區(qū)別,卻來自同一個源頭,既代表了不同的區(qū)段,又是融合在一起的同一條河流?,F(xiàn)代主義的水流一定是從古典主義那兒流淌過來的,而這一點恰恰被一些人忽略了。東方的“現(xiàn)代主義”在移植和沿襲所謂的“變異”“蕪雜”和“瘋狂”時,可以大把地摻入自己的“地域性”而毫無節(jié)制。這種泥沙俱下、混亂而蒙昧的第三世界的寫作,其實是非??膳碌?。
從網(wǎng)絡到書店,成噸的海量文字散發(fā)著刺鼻的氣味。這樣的憂慮,不是呼喚那張道德的臉,不是聆聽一番崇高的宣言。文學不像論文一樣須有“主題思想”,但仍舊無法掩藏自己的價值觀。無論是時髦的藝術還是傳統(tǒng)的審美,后邊都有一個顯赫的、無法躲閃的存在,那就是作者。
如果凱魯亞克的《在路上》真是一片荒誕,一片黃色粗俗,沒有節(jié)制地宣泄,真是那樣頹廢和丑陋,也就不會成立。這部作品蘊藏的仍是青春的蓬勃向上和躁動不安,它充滿了改造世界的欲望,具有強烈的生長性、青春性和當代性。它非常有力量,那是一種向上的力量,這種力量與古典主義的宗教感和英雄主義是殊途同歸的。而我們今天所看到的某些所謂的“現(xiàn)代主義”,缺少的恰恰就是這種力量,觸目皆是絕望、毀滅、嚎叫、血腥和污穢。這算什么。
先鋒和現(xiàn)代意味著進步和超越,它不僅囊括了這個時期藝術形式上的新元素,還表現(xiàn)在精神和思想方面的積極。它大不同于古典主義的表達,時而迂回、模糊、變相、荒誕、頹廢、瑣碎和絮叨,但它也還是強悍和生長的、反抗和進取的。
當代小說不能重復古典主義的形式,不要幻想在當代產(chǎn)生一個偉大的古典主義小說家,即使寫得像但丁、歌德、托爾斯泰一樣,但它仍然需要擁有不朽的、屬于整個人類的價值觀。現(xiàn)代主義的核心部分與古典主義是接通的。先鋒和現(xiàn)代不是強加給這個時代的某種怪獸,而是人類生存至今所必要誕生的一種生命形態(tài)。
偉大的現(xiàn)代小說一定是屬于今天的,包括形式與內容。但它不會徹底告別古典主義,不會與之剝離,它內在的崇高感、優(yōu)美感和英雄主義,作為一種價值觀的意義是永遠存在的。所有抽掉這個內核的所謂“先鋒”和“現(xiàn)代”,總是令人生疑。古典與現(xiàn)代,這二者不是簡單的組合與相加,而是繼承、前進和延續(xù)。
總之,“現(xiàn)代性”和“地域性”一樣,都不會是另一些逃匿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