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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墨春山(二十)

      2019-11-13 03:51:24王克臣
      火花 2019年2期
      關(guān)鍵詞:雙喜黃繼光順子

      王克臣

      高桂珍朝楊來順走過來,說:“咋?”

      楊來順說:“下一張,該畫黃繼光了?!?/p>

      “怎么?”

      “黑板報上抄寫的《志愿軍特級英雄黃繼光》,是雙喜根據(jù)《人民日報》編寫的,沒有照片可供臨摹。”

      “那怎么辦?”

      “越是這樣,我們越應(yīng)該想辦法,不然的話,怎么對得起英雄?”

      高桂珍想了想,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求求孔大學(xué)問的公子孔令洲,他在縣城教書,也許能找到資料。”

      楊來順狡黠地說:“也只有這個辦法可想了。我去,還是你去?你去吧,你的面子大!”

      高桂珍笑笑說:“那就我去?!痹挍]說完,早已邁開腳步,急匆匆向南坡崗走去。

      孔大學(xué)問的家在河南村南頭,院子很深。心誠則靈,莫非老天爺也被高桂珍的虔誠深深感動,有意在幫她嗎?

      真湊巧,孔大學(xué)問的公子孔令洲正在院子里拉京胡,吱扭吱扭,就像老牛拉破車。

      高桂珍站在門外聽了,不覺好笑。她輕輕敲了敲大門,側(cè)耳聽聽,沒人應(yīng),她又用力敲敲。

      二胡的吱扭吱扭聲止住了,聽到院里問道:“誰呀?”

      高桂珍推開門,說:“我,高桂珍!”

      孔令洲站起來,說道:“呀,高桂珍,團書記高桂珍同志!歡迎,歡迎!”

      高桂珍笑笑說:“戴這么高的帽子,受不了,受不了。找的就是你,你恰巧就在家,我有一事相求……”

      孔令洲抬起雙手作揖道:“團書記有何吩咐,盡管直說?!?/p>

      高桂珍也不拐彎抹角,照直說:“跟你找點資料?!?/p>

      孔令洲說:“我知道,咱們河南村的宣傳工作很出色,連縣委都知道了。最近,可能要派工作組來調(diào)查,寫成文件,要在全縣推廣呢!”

      高桂珍搖搖頭,說:“哪有那么好?想從你這兒找找有沒有登過黃繼光照片的報刊?!?/p>

      孔令洲往上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說:“做什么用?”

      高桂珍說:“楊來順要為黃繼光畫像,實在找不到英雄的照片。”

      孔令洲說:“明白了,明白了!這得從《志愿軍畫報》里找,實在不行,就得參考油畫了!”

      高桂珍高興地說:“那太好了,太好了!”

      孔令洲說:“好是好,可到哪兒去找呀!”

      高桂珍急切地問:“學(xué)校里訂那么多報刊,就不能翻騰翻騰?”

      孔令洲說:“也只有這個辦法,到學(xué)校翻騰翻騰報紙雜志,看看有沒有。等禮拜一,行不行?”

      高桂珍著急忙慌地說:“不行不行,急等用,你能不能騎車跑一趟。要不你捎上我,跟你一起去,好吧?”

      孔令洲哈哈大笑,說:“瞧把你給急的,好家伙,我再捎上你,一百多斤,跑一個來回兒,二十里路!”

      正在屋里休息的孔老爺子搭話了,他說:“我說令洲,我聽半天了,她為自己嗎?不是呀!高桂珍工作這么積極,你不幫她,幫誰哩?你呀,就騎車到縣城跑一趟,能累死?”

      孔令洲聽老爺子發(fā)話了,不好再推辭,只得順水推舟,說:“好,好好,老爺子都替你說話了,我還有啥說的,只能騎車跑一趟了。唉,高桂珍呀高桂珍,怎么說你呢?毫無辦法!”

      高桂珍嚴肅地說:“志愿軍戰(zhàn)士在朝鮮前線爬冰臥雪、流血犧牲為的啥?不就是為咱們老百姓,能過上安定的日子嘛!上班的上班,下地的下地,上學(xué)的上學(xué)。想吃干的做干的,想喝稀的做稀的。志愿軍戰(zhàn)士蹲防空洞,一口炒面就一口雪。咱們在后方不能把他們的英雄事跡宣傳出去,良心何在?人心都是肉長的,就怕掉個個兒,是不是?你要是上了朝鮮前線,連惦記都沒人惦記,你的心情會咋樣?”

      孔令洲說:“好了好了,我的大書記,我這就騎車跑一趟,行嗎?”

      高桂珍長舒了一口氣,說:“頂好,等抗美援朝勝利了,也給你記上一功!哈——”

      孔令洲騎上自行車,走了。

      楊來順其實也沒閑著,他在畫稿上先把黃繼光堵槍眼時的環(huán)境畫好,地上焦藤枯樹,烈火濃煙。畫面的顯眼位置,留給黃繼光,只等著找來黃繼光的照片或者有關(guān)資料。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孔令洲從順義師范取回畫冊,騎著自行車返回河南村,走到村口,遇上雙喜和小艾,他倆正在抄寫黑板報。

      孔令洲下了車,走到雙喜和小艾跟前,問道:“這篇《志愿軍特等英雄黃繼光》,原來不是已經(jīng)寫過黑板報嗎?”

      雙喜回過頭來說:“那次是簡介,這次,我又根據(jù)《人民日報》上的介紹,重新編寫的。這么重要的英雄人物,就得讓全村老百姓,人人都知道。”

      孔令洲支上車,說:“好家伙,從西井沿到這里,少說也有一里路,密密麻麻寫了五六塊黑板,咋寫這么長?我正要找你們談?wù)勎覍@篇通訊的看法呢!”

      小艾說:“雙喜哥為了編寫好這篇文章,費了好大好大的工夫呢!”

      孔令洲笑笑說:“好大好大的工夫,是多大工夫?”

      小艾說:“這你得問他?!?/p>

      孔令洲說:“雙喜能編寫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容易!可是……”

      小艾搶過來說:“可是?還有可是?你沒見,河南村的老百姓聽了這篇通訊,得有多么感動。當(dāng)時,就有不少人落淚?!?/p>

      雙喜說:“小艾,你等孔先生把話說完,聽聽他的高見?!?/p>

      孔令洲說:“高見沒有,有點兒矮見?!?/p>

      雙喜“嗤”地一笑,說:“矮見?矮見也行!”

      恰巧,村口的大榆樹底下有幾塊青石板,孔令洲笑笑說:“那好!咱們就席地而坐,說說我的矮見。哈——”

      雙喜趕忙打開用篇頁紙訂成的小本本,拿著鉛筆頭,準備做筆記。

      孔令洲說:“我說的,全是從教材上搬來的,要錯,也是教材的毛??;要對,也是教材的功勞!”

      小艾說:“您就別兜圈子了。清明后寒十天,剛過清明,小風(fēng)嗖嗖的,還涼呢。有話說,有……”

      雙喜鉚勁兒剜了她一眼。

      小艾趕緊關(guān)閉了兩扇唇。

      孔令洲說:“通訊講究五個‘W’……”

      小艾笑笑說:“什么大不溜兒、小不溜兒?沒聽老人古語這么說過!”

      孔令洲說:“W,是個英文字母,五‘W’,就是五個方面?!?/p>

      小艾說:“五個方面,可真不算少,怪不得說‘大不溜兒’!”

      雙喜說:“小艾,聽孔先生的,聽孔先生的。別打岔!”

      孔令洲瞥了一眼小艾,這才說:“這五個方面就是:時間、地點、人物、過程、結(jié)果?!?/p>

      小艾說:“那誰不知道呀,我還以為能說出什么新鮮玩意兒呢!”

      雙喜捅捅小艾,說:“孔先生,您說具體點兒,行嗎?”

      孔令洲說:“舉例說,你編寫的那篇《志愿軍特級英雄黃繼光》,時間,有了:1952年10月20日;地點,有了:上甘嶺;人物,也有了:黃繼光。事情經(jīng)過和結(jié)果,五個方面,一樣不缺??墒牵瑒e忘了,寫事件的經(jīng)過,一定要賣力氣,用大工夫?qū)懞??!?/p>

      小艾說:“孔先生,您是說,雙喜哥編寫的那篇《特級英雄黃繼光》,沒賣大力氣,沒用大工夫,還沒有寫好,是不是?”

      孔令洲說:“好是好,還可以再好、更好!”

      雙喜向前湊湊,說:“孔先生,您說怎么能寫得再好、更好?”

      孔令洲說:“寫通訊,寫事件的經(jīng)過,也就是第四部分,這是文章的重點。你編寫的那篇《特級英雄黃繼光》,只交代了過程,沒有具體描寫。描寫,包括周邊環(huán)境、人物對話、心理描寫。你那篇通訊里有這些因素嗎?沒有,只有交代,缺少描寫,那怎么能夠感動人呢?”

      小艾說:“挺感動人的!”

      孔令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這篇通訊,報道的是誰?是黃繼光!”

      雙喜說:“經(jīng)您這么一指點,我深受啟發(fā),豁然開朗。小艾,咱們先別往下抄了,等我好好修改完,叫孔先生把把關(guān),潤潤色,再抄到黑板報上不遲!”

      小艾說:“那也好!”

      孔令洲笑笑說:“說不上指點,都是從教科書上搬來的。其實,我倒主張,這些理論,早就應(yīng)該從書本里和課堂上,解放出來,成為寫作者手中的尖銳武器!哈,這些高深的理論,跟你們講……”

      小艾搶過來說:“對牛彈琴,對嗎?我就知道您會說這句話!”

      雙喜捅了一下小艾,急赤白臉地說:“怎么說話呢,小艾?這是誰,這是孔老師!別看年齡比咱們就大那么點兒,可學(xué)問比咱們大邪乎了!往后,見了面,先得鞠個躬,懂嗎?”

      小艾說:“就你知道,小樣兒!”

      孔令洲哈哈笑道:“我還有事,到楊來順哪兒去一趟?!毖粤T,騎上自行車,晃晃悠悠而去。

      小艾撇撇嘴,說:“在縣城教幾天破書,穿一身藍制服,戴副破眼鏡,神氣個啥?”然后,學(xué)著孔令洲說話的腔調(diào),比手畫腳說道,“通訊講究五個‘W’,都是從教科書上搬來的!”

      雙喜嘻嘻笑道:“瞧你,學(xué)得還挺像!”

      小艾說:“什么叫挺像?他就是這個德行!”

      雙喜說:“可不興那樣,孔先生說得對。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算你一個,我,還有楊來順,咱們仨,坐一塊兒,好好琢磨琢磨。”

      小艾嘟起小嘴兒說:“你怎么說話呢?”

      雙喜說:“咋啦,咋啦,又咋啦?”

      小艾說:“你干嘛把我說成‘算你一個’?啥叫‘算你一個’呀?”

      雙喜感到無可奈何,為了工作,他只得委曲求全地說:“你、我,還有楊來順,咱們仨,把你放在頭一個,這回你的小心眼兒,總該滿意了吧?”

      小艾狠狠地剜了雙喜一眼,說:“瞧你,急臉子狗似的!”說完,“嗤”地一笑。

      雙喜說:“咱們仨,按照孔老師的修改意見,好好修改修改這篇通訊?!?/p>

      小艾說:“那是,那是!”

      雙喜和小艾肩并肩地來到楊來順家。

      雙喜站在柵欄門外,叫道:“楊來順,順子哥,在家嗎?”

      楊來順正在作畫,聽到叫聲,抬頭從破玻璃窗看去,見是雙喜,剛要說“不在”,可又覺有些滑稽,趕緊改口答應(yīng)道:“在家,進來吧!”

      進來的不只是雙喜,還有小艾。

      楊來順急忙放下畫筆,連連說:“貴人前來鄙舍,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小艾抿嘴笑道:“哪兒的臭禮法,土不土,洋不洋,貧嘴滑舌的!”

      雙喜伸手輕輕揪揪小艾的襖袖子。

      楊來順剛要說“夜貓子進宅”開個玩笑,可他深知小艾耍小性兒,得罪了她,真得吃不了兜著走。于是,趕緊改口,說道:“二位,有何見教?”

      雙喜說:“剛才,孔先生對《志愿軍特級英雄黃繼光》那篇通訊,提出了很好的修改意見……”

      楊來順說:“他別以為在縣城,教了幾天破書,就覺著了不起!這兒也提意見,那兒也提建議。讓他寫,他指不定寫出啥樣子來。從教科書上搬來幾句現(xiàn)成的話,自以為理論高深,嚇唬誰呢!”

      雙喜說:“他說到你這兒來送資料,怎么沒來?”

      楊來順說:“給你個棒槌就紉針!他能先奔我這個無名小卒?他得先到高桂珍那兒去,人家是河南村團書記。孔令洲可不得先到書記那兒顯擺顯擺。哼,這種人!”

      小艾說:“要是我,就先來找你?!?/p>

      楊來順嘻嘻哈哈地說:“當(dāng)然了,你哪兒能跟他一樣呀?咱這叫同性相斥,異性相吸?!?/p>

      小艾攥起小拳頭,鼓點兒一般地擂在楊來順的后脊梁上。

      雙喜等大家鬧夠了,笑飽了,這才說:“我看孔老師提的意見,還是有道理的。咱們那篇寫黃繼光的通訊,是太簡單了,沒有描寫,只有交代。這不行,不能打動人!”

      小艾說:“咋不能打動人?連你爸爸都感動得哭了,當(dāng)我沒看見!”

      雙喜執(zhí)拗地說:“還是再加加工得好!”

      楊來順說:“那就由你再把那篇通訊,加加工,我再為黃繼光畫一張人物畫,配合你寫的那篇通訊,一塊兒貼到黑板報上,渲染氣氛?!?/p>

      小艾說:“好,好,到時候,順子哥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叫我研磨,研磨;叫我涮筆,涮筆,我聽順子哥的!”

      雙喜聽到這里,稍有不悅,但還是強裝笑臉,無可奈何地說:“行,依你!”于是,他躲進里間修改通訊。

      楊來順畫畫的高桌上,正鋪著一張未完稿的人物畫像。

      小艾問:“順子哥,這畫的是誰呀?”

      楊來順說:“這就是我為黃繼光烈士畫的宣傳畫。還沒有畫完,面部才剛剛畫了個輪廓,等孔令洲拿來黃繼光的照片,再細細地填上去?!?/p>

      小艾說:“畫得真好?!?/p>

      楊來順仰臉盯著小艾,不語。

      小艾說:“那、那現(xiàn)在做什么?”

      楊來順笑笑說:“你剛才說的,這么會兒就忘了不成?”

      小艾若有所思,說:“想不起來說什么了?”

      楊來順呲牙笑笑說:“你說:‘順子哥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叫我研磨,研磨;叫我涮筆,涮筆。我聽順子哥的!’這是不是你剛才說的?”

      小艾嘻嘻笑道:“是我說的,就是我說的。可現(xiàn)在研什么磨,涮什么筆呀?沒活兒可干呀!”

      楊來順不懷好意地笑笑,說:“那就說個笑話給楊哥我解解悶兒,行吧?”

      小艾認真地想了想,開口說了:“從前,有一座廟,廟里住著一群小和尚。小和尚閑得無聊,就請老和尚講故事。老和尚咳嗽兩聲,說:好吧,你們聽好,從前,有一座廟,廟里住著一群小和尚。小和尚閑得無聊,就請老和尚講故事。老和尚咳嗽兩聲,說,好吧,你們聽好:從前……”

      其實,這個老掉牙的故事,楊來順頭八百輩子就聽過了。可是,他卻裝得就像聽一個新故事,假意聽得津津有味、專心致志。

      小艾講了一遍又一遍,楊來順依然饒有興趣地一遍又一遍地聽,似乎毫無察覺小艾在周而復(fù)始地重復(fù)那幾句話。

      小艾終于挺不住,“噗哧”笑了,說:“順子哥,你咋那么傻?”

      楊來順裝得好像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嗷,是楊哥上當(dāng)了!”

      小艾興致勃勃地說:“順子哥,你說一個故事吧,讓我也聽聽?!?/p>

      楊來順思索片刻,說“從前……”

      小艾搶過來說:“順子哥,不興還說‘從前,有一座廟……’那個老掉牙的破故事!”

      楊來順笑笑說:“我才不說那個破故事,說新的嘛。你聽著:說有一位大嫂,她怎那么黑?養(yǎng)活個孩子像塊煤。有一次,孩子掉進煤堆里,這可把她急壞了,分不清哪是孩子哪是煤。恰巧碰上個二五眼的糊涂蛋,指指劃劃說得還挺干脆:老大嫂,你眼神兒不好,咋還那么糊涂呀?你拿棍兒杵呀,軟的是孩子硬的是煤?!?/p>

      逗得小艾沒完沒了地笑,笑出了淚水,一邊抹著眼角,一邊說:“順子哥,再講一個。”

      楊來順見小艾這么高興,笑笑說:“從前,有個叫安老大的。有一次,安老大看見一枚生在驢槽里的蛋,好生納悶,他就把那枚蛋,放進雞窩里孵化,結(jié)果,生出一只相貌丑陋的鴨子。安老大把這只丑小鴨,扔到湖水里,它學(xué)會了游泳;把它埋進冰雪中,它學(xué)會了同惡劣環(huán)境作斗爭的本領(lǐng);又把它放到高山上,它學(xué)會了飛翔。最后,它變成了一只美麗的白天鵝,翱翔在萬里長空!”

      小艾驚喜地說:“真的嗎?”

      楊來順繼續(xù)說:“隔壁安老二也學(xué)哥哥的樣子,從葦坑里捉到一只癩蛤蟆,把它扔進水塘,它學(xué)會了游泳;把它放入泥潭里,它會從泥潭里爬出來;把它放在垃圾堆旁,它學(xué)會了捕食;把它放進冰雪中,它學(xué)會了冬眠;把它放到高山上,它咕嚕嚕,從山上摔了下來。安老二無奈,去哥哥那里討教。哥哥對他說:癩蛤蟆天生要爬,你是無法教它飛上天的。天鵝蛋,即使生在驢槽里,在雞窩里孵化成丑小鴨,受盡磨難,遲早會變成美麗的白天鵝,飛上高遠的藍天!”

      小艾聽得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正當(dāng)楊來順和小艾說得熱鬧時,雙喜走了進來。他說:“說什么白天鵝癩蛤蟆呢?依我看,咱們村里的高桂珍,就是一枚天鵝蛋,別看她出生農(nóng)家,長在農(nóng)村,早晚有一天,就像一只白天鵝,特兒楞楞,飛了!”

      小艾說:“那、那我們就都是癩蛤蟆啦?哼!”

      楊來順哈哈大笑,說:“癩蛤蟆就癩蛤蟆,我們都趴一個窩里,豈不快活?”

      小艾舉起攥緊的小拳頭,使勁擂楊來順的后脊梁,頻頻說:“順子哥,叫你沒正經(jīng)的,叫你沒正經(jīng)的,還說不說啦?”

      雙喜說:“別鬧了,聽聽我修改完的通訊,你們都提提意見?!?/p>

      于是,雙喜從頭到尾,一句一句讀了一遍。

      雙喜一面念稿,一面淌淚。待他讀罷,一回頭,看見小艾哭成淚人,楊來順也在默默垂淚。

      雙喜正不知所措,突然,從堂屋進來兩個人。

      雙喜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高桂珍和孔令洲。他吃驚道:“珍子姐、孔老師,你們啥時候進來的?”

      高桂珍說:“我們進來時,正聽你讀稿子,怕打攪你,就站在外屋聽,感動得我倆熱淚盈眶。這不,等你讀完了,這才進來!”

      小艾見到高桂珍,像見到親人一樣,撲了上去,緊緊地抱著她。

      高桂珍撫摸著小艾的齊耳短發(fā),說:“小艾,黃繼光用胸膛堵住敵人的槍眼,在我們的面前英勇地犧牲了,使我們每個活著的人,想起來就心里難過。是鄧媽媽為祖國培養(yǎng)了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F(xiàn)在,黃繼光永遠地離開了鄧媽媽,我們都是她的好孩子!”話沒說完,早已哭得淚流滿面。

      此刻,雙喜、楊來順一同撲向高桂珍,一同哭訴道:“我們都是鄧媽媽的好孩子!”

      等大家的情緒穩(wěn)定了,孔令洲說:“雙喜,現(xiàn)在,我來跟你談?wù)劯遄??!?/p>

      雙喜點點頭,說:“孔老師,您說,我聽著呢!”

      孔令洲說:“嚴格地說,你寫的這篇,不是通訊。我說過的,通訊需要有五個‘W’。當(dāng)然,你這篇文章,五個‘W’,是具備的,一樣不少。通訊就是客觀地反映現(xiàn)實:時間、地點、人物、歷程和結(jié)果。其它,統(tǒng)統(tǒng)都不需要。作者的情感,更不可以出現(xiàn)在作品中?!?/p>

      雙喜說:“這么說,還得修改?”

      孔令洲說:“不需要大的改動。我是從文體學(xué)的角度講的。實際上,魏巍同志寫的《誰是最可愛的人》,從嚴格意義上,并非純粹的通訊,文章的開頭和結(jié)尾,都摻雜著作者感慨的成分?!?/p>

      小艾說:“我們讀過《誰是最可愛的人》,大家都說好,特別感動人!”

      雙喜說:“小艾,聽孔老師怎么說?!?/p>

      孔令洲說:“不過,什么文章,都不能死盯著文體。你說魯迅先生的《一件小事》,到底是小說,還是散文?當(dāng)然了,魯迅先生把這篇作品收進小說集《吶喊》,那它就是小說。想想,如果魯迅先生把這篇作品收進《朝花夕拾》,那它就成了散文!”

      小艾不耐煩地說:“繞到阿菲利加洲去啦!繞那么遠,干嘛?”

      孔令洲說:“這不舉例嘛,急什么?”他看看雙喜,繼續(xù)說,“你的這篇文章,寫得很好,聲情并茂,昂首長嘯,鋒芒逼人,震撼心靈,是一篇好文章。不過,再細細地斟酌一番,把多余的字、詞、句、段毫不客氣地刪去,就更干凈,更精彩了!”他轉(zhuǎn)過臉,對高桂珍說,“咱們河南村,祖祖輩輩沒有出過文化人。依我看,雙喜,大有希望!”

      高桂珍說:“雙喜,聽見沒有,孔老師說的話,你都得刻在板油上。旁人想用刀子刮,都別想刮下來!”

      雙喜深深地點點頭。

      孔令洲說:“好了,聽完了雙喜的,該說說楊來順的人物畫了。”

      楊來順聽了孔老師剛才的一通宏論,感到他確實有學(xué)問,便十分虔誠地朝孔令洲深深地鞠了一躬,說:“請孔老師指教!”

      孔令洲笑笑說:“用不著客氣,把你畫了一半的那張圖,先拿出來看看?!?/p>

      楊來順走到高桌前,打開那張畫,說:“孔老師,請您指點!”

      孔令洲僅僅掃了一眼,感慨萬分地說:“啊呀呀,了得,了得!”剛剛開口,就來了一串兒“感嘆詞”。

      楊來順感到吃驚,繼續(xù)認真聽孔老師往下講。

      孔令洲說:“畫人物畫,也須典型環(huán)境中創(chuàng)作出典型人物。硝煙滾滾,烈火熊熊,戰(zhàn)場上的氣氛,渲染得很充分?!?/p>

      高桂珍拍拍楊來順的肩頭說:“聽孔老師的話,多多努力!”

      孔令洲說:“你們先干著,我和高桂珍還有點兒旁的事?!?/p>

      孔令洲和高桂珍走出院子。

      小艾說:“啥孔老師,都說什么了,指指劃劃的,我看都是瞎說!”

      雙喜趕忙拽了拽小艾的衣袖,說:“說什么呢?別瞎說!”

      小艾說:“我睜著眼說呢,咋是瞎說?”

      逗得楊來順和雙喜都笑了。

      雙喜說:“小艾,咱們走吧,讓楊哥好好畫?!?/p>

      楊來順說:“孔老師和珍子姐都走了,咱們幾個再聊一會兒。”

      小艾說:“說真的,我真瞧不了孔令洲那個德行。不就比咱們多讀幾年書嘛!留個大背頭,穿身藍制服,戴副黑眼鏡,走路晃晃悠悠,說話哼哼唧唧。人模狗樣兒的,哪兒都有他,有啥了不起!”

      雙喜說:“小艾,你這么說,可有點兒差勁。人家念完師范,留校當(dāng)老師。咱們幾個統(tǒng)統(tǒng)初小畢業(yè),能跟人家比?人家是‘大屋’,咱們就是破草棚子!”

      楊來順哈哈大笑起來。

      小艾說:“順子哥,笑啥?”

      楊來順說:“那是一句成語,叫作‘小巫見大巫’,雙喜說的啥?他說成了:人家是‘大屋’,咱們就是破草棚子!哈哈——”

      小艾說:“草棚子還不成?還破草棚子!”

      雙喜說:“順子哥,說真的,你說我寫的這篇通訊,到底咋樣?不許編瞎話?!?/p>

      楊來順說:“說真話,開始,我還真不敢相信,這樣一篇文章會是你寫的。你呀,依我看,這篇文章就別動了?!?/p>

      小艾說:“雙喜,你聽順子哥說得多實在。哪像孔令洲,老顯擺他讀了多少書,會背多少名人名言。老百姓誰不說小不溜兒,可到了他這里,非說成大不溜兒,討嫌!”

      雙喜說:“小艾,你總這么個學(xué)習(xí)態(tài)度,就有問題。誰有知識,就該向誰學(xué)。說真的,孔令洲不愧為老師,出口成章,張嘴閉嘴都是學(xué)問?!?/p>

      小艾說:“你倆都行,都受孔令洲的賞識,夸順子哥是畫家的苗子,夸你是文學(xué)家的種子。你們都牛,就我賴,賴掉地上了,行吧?”說完,抬起屁股就走。

      楊來順說:“小艾,雙喜也沒說你啥呀!”

      雙喜追了上去,說:“小艾,我真的沒說你啥,干嘛生這么大氣呀!”

      楊來順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索性一屁股坐在炕沿子上,自言自語道:“說好好的話,說翻臉就翻臉,屬狗的!”

      孔令洲和高桂珍走出楊來順家的院子,徑直奔河南村大廟去了。進了西禪堂,兩個人連說帶比劃。

      孔令洲說:“我量了,這西禪堂,從南到北一共一百零六步,從東到西六十八步,正好符合‘黃金分割’?!?/p>

      高桂珍扭過頭來,問:“黃金分割?什么,你說什么?”

      孔令洲“嗤”地一笑,說:“這是題外話。村里要是肯拿出來給團支部當(dāng)‘抗美援朝英雄紀念館’,把黑板報上志愿軍戰(zhàn)士的畫像和文字資料,都統(tǒng)統(tǒng)保存下來,留給后代,我覺得很有意義?!?/p>

      “是嗎?”

      “別小看了你們青年團的這份工作,咱們這一代沒問題,老一輩的革命傳統(tǒng),根深蒂固。關(guān)鍵要教育下一代,就像高空的長風(fēng),一陣一陣吹不斷;就像大江的流水,一浪一浪向前進。真該把河南村的經(jīng)驗,推廣到順義縣,推廣到河北省,推廣到全中國。高舉起革命的火把,一代一代往下傳?!?/p>

      高桂珍聽到孔令洲的宏論,大聲笑道:“啊呀呀,瞧孔老師說的,一個小小紀念館,咋會有那么大的影響力?”

      孔令洲說:“世界上的事,奇妙得很,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新聞媒體的作用,實在不可小覷?!?/p>

      高桂珍聽了孔令洲的話,有的地方懂,有的地方覺得似是而非??墒?,即使如此,她仍然覺得孔令洲的說法,一定有道理。對此,高桂珍深信不疑。

      孔令洲說:“當(dāng)然,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有精華,也有糟粕。任何事情都是一分為二的。我爸爸不懂這個,一輩子只信《論語》,排斥《老子》。只讀《三國》,拒絕《水滸》。《紅樓夢》人人說好,他卻說,一群男男女女,勾心斗角,哭哭啼啼,吵吵鬧鬧,有啥看頭!兼收并蓄不可取,難道排斥一切就對嗎?”

      高桂珍只讀過高小,她哪里會懂得這么多!她家里凳子倒是有,輪椅,見都沒見過;她只知道自己的老子,名叫高鵬遠;自家的水壺漏了好幾年了,不能用;還知道八國聯(lián)軍攻占北京,英法倆兔崽子火燒圓明園;入侵朝鮮的是十六個國家組成的聯(lián)合國軍,豈止三國!此刻,高桂珍猶如從亞細亞到阿菲利加洲,從北美洲到歐羅巴洲,繞了一大圈,方才回到現(xiàn)實中來。

      孔令洲說:“有史以來,就從來不曾有過純粹的好與不好、對與不對。比如婚姻,老輩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千年了,就都對?再說,新社會提倡婚姻自由當(dāng)然好,可也不能發(fā)展成‘自由主義’。今兒想跟誰跟誰,明兒想跟誰跟誰,那不亂套了!真理,再往前跨進一步,就變成謬論?!?/p>

      高桂珍聽愣了,好像聽天書??墒牵牽琢钪拗v話,她覺著開耳朵。

      孔令洲越說越興奮,他說:“太遠了,太遠了!”感覺話有點兒離譜,趕緊磨回頭來一拐彎,說:“今天你們團支部牽頭搞的抗美援朝英雄紀念館,還僅僅是個雛形。將來,還得搞一個展覽柜,里面存放一些反映抗美援朝英雄的畫冊、故事書、小人書。那樣,宣傳的力度大,效果會更好!”

      高桂珍注視著孔令洲,感到他的話句句在理,于是說:“我們努力,有孔老師的指導(dǎo),我們團支部的工作一定會更有起色!”

      孔令洲和高桂珍只顧說,不覺黑燈影兒漸濃,彼此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高桂珍說:“鳥入林,雞上窩,天黑了,回吧?”

      孔令洲說:“回?!?/p>

      于是,高桂珍和孔令洲肩并肩地走在河南村的大街上,遠遠近近的油燈,忽明忽暗,一會兒把他倆的影子拉長,一會兒又把他倆的影子縮短,彼此重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南坡崗,高桂珍和孔令洲分手道別。

      高桂珍擦黑兒回到家里,爸爸媽媽正坐在炕上等她。

      媽媽見閨女回來了,趕緊下炕,把焐在鍋里的湯盆,端上炕桌,一碗又一碗盛滿,推給對面的丈夫和剛上桌子的女兒。其實,并沒有必要全家叫齊兒,卻又是一齊端起碗,一同吸溜吸溜喝起野菜湯。

      潮白河畔的女人,自古以來就有個特點:“一哭二笑三打四鬧?!笨墒?,任何事都有例外,小艾就不。她每次耷拉下小臉,犯小性兒,鬧小脾氣,沒旁的,抬起屁股就走,攔不住,拽不回。

      這次,聽楊來順不順耳,連雙喜的話也不喜歡,小臉兒一繃,抬起屁股顛兒了。

      雙喜費了好大勁兒,也拉不回她,只得顛兒顛兒地跟在小艾屁股后頭走。

      雙喜訕訕地說:“咋啦,順子哥也沒說你啥呀!”

      小艾頭也不回,話也不說,徑直往前走。

      雙喜說:“我也沒說你啥呀!”

      小艾突然停住腳步,吼道:“你、還有楊來順,你們還要說啥,非把我撕巴撕巴吃了?”

      雙喜討好地說:“啊呀呀,我舍得撕巴你,疼還疼不過來呢!”

      小艾說:“去,去去,別蹬鼻子上臉,給臉不張兜!”

      雙喜嘻嘻笑道:“咋是給臉不張兜,你看,你看,我不是張著兜,等著你給臉嘛!”他一面說笑,一面抻開大夾襖的下擺,露出光光溜溜的大肚皮。

      小艾慌忙捂住臉,說:“雙喜,你咋一丁點兒正經(jīng)的也沒有,這要叫鄉(xiāng)親們看見,不把我給吃了!”

      雙喜知道不敢在小艾面前造次,惹煩了她,那可真的就該吃不了兜著走了。于是,他趕緊賠不是,連連說:“小艾,河南村人,哪個不知道咱倆從小就好?你咳嗽,我就喘;你發(fā)燒,我就燙。到底咋啦?”

      小艾噘著小嘴說:“誰不夸楊來順的畫好,你的字好。就我,什么都沒人提!”

      雙喜笑笑說:“你這才是,還是那堆陳谷子爛芝麻,沒有一丁點兒新玩意。順子哥的畫,的確不錯,人人皆知。我寫的那些破字,說不上有多好。其實,誰都可以把字寫好。忘說了:字無百日功。練唄,誰都是練出來的,哪兒會有天上掉餡餅的?要真掉,咋那么巧,就掉在咱們頭上呀?要是剛出鍋的餡餅,可巧掉在咱的腦袋上,熱乎乎的,不燙壞了?倒血霉了!哈,哈哈——”

      小艾并沒有被雙喜逗笑,憤憤地說:“討厭!”

      雙喜不再言語,低著頭,默默地跟在小艾的屁股后頭。

      小艾不想說什么,也確實再沒的可說,悶頭往家走。

      倆人走到小艾家門口,她連看都不看雙喜一眼,順手就去推柵欄門。

      雙喜伸出手,搭在小艾的手背上,欲言又止。

      天上的晚霞,映襯著小艾那粉紅的小臉,熠熠生輝,愈發(fā)顯得楚楚動人。此刻,也許,她正期待著雙喜的親吻;也許,她正期盼著雙喜的擁抱……

      可是,雙喜也太那個了,他死死地盯著小艾那雙明媚的眸子,輕輕地說:“回吧!”

      小艾賭氣推開柵欄門,頭也不回地進了院子,然后,打開對扇門,“咣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算是跟雙喜打了招呼。

      雙喜在柵欄門外,愣愣地站了半晌。

      小艾回到屋里,她的媽媽連湯嘴趕緊走過來,說:“到哪兒野去了,溜溜兒半天不回家!”

      小艾說:“說啥呢,啥叫野去了?人家有正事嘛!”

      連湯嘴說:“媽不是怕你餓肚子嘛!”說著,端上幾塊棒子面餑餑,順手從湯盆里舀了碗小米粥,絮絮叨叨地說:“忙,一天到晚忙,縣長也沒有你忙!”

      小艾說:“珍子姐說,我們的工作,很有意義?!?/p>

      “聽她的,跑餓了,咋不到她家吃飯去?”

      “您這話可有點兒差勁!要這么說,珍子姐要跑餓了,到誰家吃去?人家為了啥?都是為河南村辦事!”

      連湯嘴自覺理屈,不再開口,只顧一面啃餑餑,一面喝湯,至于嘴邊兒上是否湯拉拉水拉拉,也顧不得抹一把。心里隨意咕噥,反正又沒人聽得見!

      小艾吃完晚飯,想起雙喜“字無百日功”的話,決定:從今晚起,練字!說干就干,只要學(xué)起來!她從抽屜中翻出毛筆,找出硯臺,抻出高麗紙,說:“媽,來一點兒水!”

      連湯嘴哪兒敢怠慢,急忙問:“涼的,熱的?”

      小艾說:“研磨用,涼的熱的都行。”

      連湯嘴急急忙忙端上半碗水,說:“倒哪兒?”

      “倒哪兒?倒墨海里,橫不能倒我嘴里呀!”

      “這孩子!”

      小艾要練字了,這在她家無異于一件大事!就從握筆開始:手心要空,左右搖動,筆須垂直,保持平衡。

      “每日一千字?!毙“瑸樽约阂?guī)定了寫字的指標。她信誓旦旦,躊躇滿志,匆匆忙忙從家里的犄角旮旯翻騰書。字兒書《墨子救宋》《智取生辰綱》,小人書《林沖雪夜上梁山》《岳飛槍挑小梁王》,凡是能找到的書,她都堆在高桌上。她下定決心,把書上的字,統(tǒng)統(tǒng)抄一遍。抄一遍不夠,那就多抄幾遍!

      小艾剛剛蘸上墨水,還沒有往紙上寫,又想,真的要寫一千字,得拿出多大的工夫呀!再說,字練得好不好,只單純追求數(shù)量哪行,認認真真寫好一百個字,比馬馬虎虎地寫一千字、一萬字都強!

      小艾說服了自己,那就一百字!每天能練一百字,也不算少了!就算雙喜,也不見得每天寫一百個字!這么說,興許過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攆上他!

      小艾還沒有動手,早從澳大利亞洲飛回了一大圈兒。寫什么呢?照著柳公權(quán)字帖,揀最難的字練,“取法乎上,始得其中”。什么最難寫呢?她突然想到,在上初小時,教書法的先生說過的一句話:“寫好‘家氣風(fēng)飛’,站在門口吹。”啊,就是說,只要把這四個字寫好了,誰敢不服氣!小艾似乎找到了練好書法的捷徑。她高興極了,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笑逐顏開,喜上眉梢!等練好了這四個字,還用得上自己站在門口吹嗎?至于祥林、石頭、滿囤,統(tǒng)統(tǒng)小菜兒一碟。即便楊來順、雙喜,也不在話下!小艾想到這里,豈止笑盈盈與樂悠悠,簡直陶醉了!每天練一百個字,太傻,太笨了!刻不容緩,就從“家氣風(fēng)飛”四個字練起。于是,她鋪平一張雪白的高麗紙,揮筆就寫了個“家”。前邊兒幾筆寫得還算行,最后一筆,剛要頓,卻怎知,手中的毛筆,突然像撒歡兒的小毛驢,在野地里滿世界跑,一點兒話也不聽,曲里拐彎,紙上繞圈。

      恰巧連湯嘴走過來,看看小艾寫的字,笑著說:“你呀,這是字嗎,是不是蜘蛛爬的?哈——”哈喇子滴到紙上。

      小艾賭氣說:“您知道個啥,家氣風(fēng)飛,這是世界上最難寫的幾個字!”她轉(zhuǎn)念一想,啊,太難,算了!年齡十七不算小,整天價坐在屋里練書法,家里的零碎事兒,誰去做?地里春種夏管秋收冬藏,一年到頭的活兒,誰去干?再說,對于一個女孩子,字寫得好不好,有什么要緊!她舉著毛筆,心里罵道:啊呀呀,小小毛筆,比拉墑打砘子推碾子拉磨的小毛驢還難使喚。這哪里是一支筆呀,簡直就是一頭混驢!

      小艾索性把手中的毛筆,鉚勁兒摔在高桌上。四濺的墨汁,把剛剛寫好的“家”,點染得模糊一片,面目皆非。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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