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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爺小說

      2019-11-13 08:09:08易永芬
      赤水源 2019年5期
      關鍵詞:杏兒背簍阿媽

      易永芬

      1

      漸漸地,路邊大樹的影子變長了,玉米的影子也長長了,就連地上的小草也長出了一截影子。

      杏爺佝僂著身子抱起地上割好的一捆捆青草,小心翼翼地放到背簍。看著剛剛裝滿青草的背簍,他滿意地一笑,把一捆干柴壓在青草的上面,再用一根細細的草繩將其扎緊。

      今年春夏兩季雨水比較充沛,路邊的青草也長得異常茂盛,很容易就能割滿一背簍青草。

      杏爺弓下腰,背對著背簍,兩手去拉扯背帶,拉了好一陣,可背簍連動都沒動一下。哎!興許是背簍太沉了,需要用全力才可以拿得起來。第二次,杏爺咬著牙,站好了位置,想一下子把背簍提起放到背上,胳膊上冒起的青筋幾乎都要脫離那雙干巴巴的手臂了,但背簍還是沒能提到肩膀上。

      杏爺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了渠沿邊上。邊看是否被經(jīng)過的人看到,邊自言自語道:“人都說我老了,干不動活了,難道是真的老了?不,應該是今年的草要重些,柴也要重些。嗯,一定是這樣的?!?/p>

      綿長的鄉(xiāng)間小路上,沒有一個人,只有幾棵慵懶的白楊樹,偶爾有幾片抖動的樹葉。路的兩邊,是一望無際的綠,苞谷的綠,小麥的綠,洋芋的綠還有各種果樹的綠,渠沿上小草的綠。綠得太過晃眼。綠得太過霸道,渠沿邊的草聯(lián)合對面的莊稼將整個水渠蓋得嚴嚴實實。

      太陽已偏向西山頂了。杏爺必須要盡早趕回去了,要不他的羊該餓壞了。此刻,他巴望能有人經(jīng)過幫他一把,但長長的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他不得不自己站起來想辦法,就在他從水渠邊站起時,突然就想到一個絕好的辦法:何不把背簍放在渠沿,自己從渠底背起來呢?

      終于,背簍被他順利地背起,他掂了一下重量,抓著渠沿上的草往上爬,但水泥的渠沿太光,太滑了,他一只腳剛爬上去又被滑了下來,還嚓掉了一塊皮,背著沉重的背簍,又邁不開大步,要不然可以直接一腳跨過水泥渠沿。他試著又跨了幾次,就是只差那么一點還是沒爬上去。后來他就干脆不爬了,直接在渠底走。最近雨水多,渠里很久都沒放水了,渠底干燥得跟大路一樣。

      走到那條渠的盡頭就直接把柴拿下來抱在懷里,背簍就沒那么重了。

      夕陽的余輝灑在杏爺面前的柴禾上,柴都變成了金色,背簍里的青草也在閃閃發(fā)光。杏爺佝僂的身子被夾在柴和背簍中間,整個人顯得瘦弱而矮小,從遠處看上去彷佛只是一個背簍在推著一堆柴走路。

      家里,小羊羔稚嫩短促的叫,母羊悠長而嘶啞的叫,老羊略帶憤怒的叫聲在聽到鐵門響后立馬混成一片,一只跟著一只沿著羊圈的墻急促地轉圈。杏爺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大鐵門上的暗鎖打開。徑直從背簍抱了一大抱青草走向羊圈,把最嫩的一捆草拆開放到最低的槽給今年剛下的小羊羔吃,把老草分給老羊和成年羊吃。羊們聽話地一排站開,眼里滿是感激。餓了一下午的羊,嚼起青草特有勁,不斷發(fā)出一陣陣清脆的“咯吱——咯吱”的聲音。杏爺拿著一根棍子站在小羊羔身邊守著它吃,還不時地用粗大的手摸摸小羊的頭,結滿皺紋的眼角滿是慈愛。要是有大羊不自覺,圖謀小羊的嫩草,杏爺就會在食槽上狠狠地敲一下棍子,嚇得那些大羊不得不回歸原位。

      羊是留在這個世界上杏爺僅存的家人,老羊是他的兒女,老羊的兒女是他的孫子孫女,再小的也只能是小孫子孫女。杏爺討厭做曾祖父,曾祖父是年齡很大的人做的,要是自己做了曾祖父,還怎么照顧這些兒女,又有誰會給他們找吃的呢?有這些兒女真好。夜晚睡不著時可以聽它們呼吸的聲音,聽它們竊竊私語,甚至聽它們“倒草"的聲音,仿佛真有兒女住在隔壁屋;白天可以和它們躺在一起曬太陽,吹風或聊天,兒女水汪汪的大眼睛聽著杏爺講他過去悲傷的一些經(jīng)歷時會流淚,看到杏爺高興時會開心地蹦一下,跑幾步;而最最重要的是:只有杏爺這些兒女們才會把他當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去依賴,等著他給它們吃,給它們喝,給它們剪毛,清掃它們的家。他,是它們的天,是它們的全部依靠。也只有在這群潔白的兒女身上,他才會感知到自己存在的重要性。

      等所有的羊吃得開始打飽嗝,把食槽里的白色瓷磚舔得油光發(fā)亮時,杏爺才想起門外的背簍和柴。他把柴拆下來放在廁所邊上的一間彩鋼房里,青草則一小捆一小捆地碼在了大門門道里鋪好的麻袋上。寬寬的大門門道里除了整齊地擺放著一些粉碎的干草和幾袋麥麩,這些都是找不到青草時杏爺兒女們的口糧。

      一切收拾停當后,杏爺才開始張羅自己的晚飯。

      2

      村子最西邊一條長長的巷道里依次排列著十多家人。各家門前寬寬的水泥路干凈,平整,像一面鑲在門前的鏡子。高高的圍墻都是用清一色紅磚砌成的,像一個獅子頭般挺出來的部分是各家大門。最有特色的當屬大門的立柱,有些用青磚砌成的立柱上刻著美輪美奐的磚雕,有些畫著一些精美、莊嚴的圖案,還有些直接貼上了帶有山水字畫的瓷磚。

      每家門前是用籬笆圍成的菜園,果園。有發(fā)白(由綠轉黃時的顏色)的杏子在枝頭招搖;結著一串串八月梨、三伏梨、陽面紅等品種的梨樹肆意向路中央伸展;還有一些向日葵、葡萄、豆角也一個勁地偏著身子往籬笆外擠,似乎要搶著越過馬路會會圍墻頂上纏繞的那些花兒的莖蔓,再跟圍墻邊上那一簇簇細碎的花兒握個手。

      杏爺?shù)募沂亲铐旑^的一家,一個設有健身設施的小廣場占去了他家半個菜園空間,所以他家菜院就比別人家小了很多。但他家的院子又比別人家大,圍墻比別人家的整整長出一倍。他家新修的堂屋亮敞,又顯得別致,門上有雕刻精美的木雕,墻上貼了清秀的瓷磚山水畫。

      那瓷磚,那地板,那窗戶上的玻璃,可真亮啊,亮得人睜不開眼睛。就連廚房的鍋臺上也都貼上了閃閃發(fā)亮的磚,還擺著一個像秤一樣的東西,一按按鈕,就可以直接把飯水燒開,把飯煮熟。但他去廚房只是從那嶄新的面柜取面出來,并沒有動過廚房的任何東西,怕把什么東西弄壞了。

      杏爺去亮堂堂的堂屋也只是隔幾天去打掃一下衛(wèi)生,堂屋里盤了一個很大的炕,他每次打掃完衛(wèi)生都會去站著看一會,摸一下那光滑的炕沿。然后就輕輕地退出來。他每次踩進去時都會脫了鞋小心翼翼地進去,又躡手躡腳地出來,似乎是怕踩碎了地板,或是踩臟了地板。

      村里人說起杏爺怎樣愛惜新房子的話題時都很興奮,但就是不知道他為什么放著新房子不住偏要去住那間舊房子。村里人也不知道杏爺為什么死都不愿意拆他那間老房子。有人說是那里埋了寶藏,也有人說蓋他那間房子的椽子很值錢。

      老屋又矮小又破舊,縮在高大敞亮的堂屋邊上,看上去極不和諧。粗厚的草泥抹平的墻,一扇不大的花格子窗,都被煙熏得有些發(fā)黃,糊窗的是一張很多年前的年畫。屋里沒有吊頂,房梁和椽子都裸露著,有些不堪重負的椽子幾乎就要折斷了,椽子縫隙里時常有灰塵在往下掉。門是單扇的,只夠一個人低著頭進出。屋子里黑黑的一團看不清什么東西,只有就著門里透進來的那縷光才能發(fā)現(xiàn)一個面柜的存在,面柜上用油漆畫著一副考究的山水畫,在被煙熏黝黑的屋里這副畫也許是唯一能發(fā)出一絲光的東西了。

      屋檐下,靠墻搭著一個火盆,火盆雖簡陋,但用來燒水喝茶或是燒鍋做飯就已足夠。杏爺總會躺在一個鋪著羊毛氈的躺椅上,喝一壺濃茶。茶燙時一口一口地吹著喝,茶涼了,起身放在火盆上去燒?;鹋枥锩俺龅囊豢|青煙順著椽子縫隙鉆進屋子,爬到房梁尋找著出口。

      杏爺雖對村里的人說他喜歡住自己的老屋,喜歡老屋里那股濃濃的煙漬味,只有聞著那個味道睡覺心里才踏實,舒服。

      其實,新房子修好后,杏爺也不是沒動過心,那么漂亮的新房子誰不愛呢?老屋雖已伴了他大半輩子,卻也爛得不行了,怕是都撐不過他了。而新修的堂屋,自己不僅沒出一分錢,就連修建的時候一鐵锨土都沒鏟過,自己又咋好意思搬進去住,把那么好的房子糟蹋了呢?再說,以自己的身份,又怎么會有那個臉搬進去???

      3

      老屋完全被黑夜吞噬了,靜靜的屋子里只有杏爺自己的呼吸,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一幕幕熟悉的場景如電影般在他腦海里回放。

      關于爹,他只有一點點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印象,那個大樹般粗壯的男人在一個早晨背著一摞行李像一片云一樣移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在他的天際里出現(xiàn)過。

      母親每天晚上都會在油燈下做鞋,給他講關于那個男人的故事,母親說等過了這個年,爹就回家了,帶些好吃的東西和好看的衣服。她做鞋時在等待,做飯時也在等待,干活時更會往遠處張望。時間一年年過去,燈盞里的油耗干了,母親的眼淚熬干了,但那個男人始終也沒有出現(xiàn)過。

      母親告訴他,要吃飽肚子必須自己動手從土地里刨,要想不挨凍,就要每天跑山上去撿。他記著母親的話,從很小就幫母親種地,洗衣,喂羊。不僅做得一手好莊稼,也練就了一副魁梧、周正的身板。

      十八歲那年,有個人走進了他的生活。她修長苗條的身材,白皙的臉龐,笑起來就像春日的太陽般明媚,溫暖。特別是她面前那對烏黑的麻花辮子,似乎他整顆心都被編住了。

      她叫杏兒,但不酸。他叫大壯,因為他長得很壯,所有人都這么叫。 他們戀愛了。

      為了能早日將她娶回家,母親幫人做鞋,縫衣,洗衣。他除了農(nóng)忙時給人種地,割麥,還在村里倒騰些山貨隔三岔五去縣城買。在生活上處處省吃儉用,終于蓋得一間比較氣派的新房。東拼西湊終于湊夠的娶她的聘禮錢。

      洞房里,她一身鮮艷的紅襖,嬌羞地看著他,臉上泛出絲絲紅暈。他卸下掛在脖子上的“紅”,走過去挨著她坐下,心臟咚咚跳個不停。手情不自禁地向她的手摸去,停。她的手那么柔,那么細,一種觸電般的感覺傳遍了他全身,一股莫名的燥熱隨即而來。她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紅玫瑰,盡情等待綻放。就在他剛剛碰到她光滑的綢緞棉襖時,一陣吵鬧嚇得他立即挪回手。

      外面吵鬧聲一陣緊似一陣,后來還伴隨著陣陣哭鬧聲和叫喊聲。

      “大壯,快跑……”母親的聲音剛剛落地,七八個帶著槍穿制服的人就已經(jīng)踢開門闖進了屋子。不由分說,幾個人就把他拖走了。

      她被嚇傻了,張大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等他被拖出門口時才反應過來,不管不顧地沖出去,企圖沖進人群,把他拉回來??墒?,她剛一出去,就被一個帶槍的官兵一把推倒在地上,用槍頂著她說:韓總管的命令你也敢反抗?你活膩了吧?再鬧,就一槍崩了你。她和母親嚇得直哆嗦,立馬就不敢動了。

      等官兵帶著他走遠了,母親和她癱倒在地大聲嚎叫起來。

      “上天呀!活殺我了……還叫我娘倆怎么活呀?”

      “官爺啊,你們選兵不是不選弟兄一個人的嗎,大壯可是我家的獨苗啊,你們把他帶走了,我們可怎么活呀……嗚嗚……嗚嗚……”。娘哭暈過去了。

      院門外,女人和老人的哭聲,孩子的叫喊聲,還有砸東西的聲音,官兵的謾罵聲連成一片。

      那天晚上,官兵押著村里的保長,把村里14歲以上70歲以下的男性都抓到部隊做了新兵。與其說是當兵還不如說是直接去做炮灰。人人都知道,在解放軍面前,就連馬步芳訓練有素的軍隊都一直節(jié)節(jié)敗退。抓些新兵去也只是送死啊!有些都沒見過槍長什么樣子,就讓他直接帶步槍上前線。

      杏兒恨呀!恨戰(zhàn)爭,恨馬步芳,恨老蔣,也恨大壯,剛把她娶進門就成了寡婦,竟連一個種都沒留下來。她恨得咬牙切齒,每天指著上天罵,每天朝官兵們出門時留下的影子罵,戳他們的脊梁,踩他們的腦門。最后竟這樣瘋瘋癲癲地走出院門,消失了。

      母親的眼睛都哭花了,再也看不鞋幫上的針腳,也穿不到針了,但她也不愿讓庭院荒了,讓房子爛了,她要為他們留一個落腳、養(yǎng)老的地方。

      地里的梨熟了,母親會埋一些在糧食里,核桃會連皮埋在院子的土里,杏子和桃子母親知道留不住,就把核撒在角角落落里,等它們發(fā)芽,開花,結果。到那時,興許大壯就回來了,興許那個十多年前就離開家的男人就回來了,興許杏兒也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母親等啊,盼??!全國都解放了,可是誰都沒有等來。杏樹,櫻桃樹,核桃樹一棵棵在院子里長大,無論是母親活著的時候還是母親去了之后。

      4

      大壯被幾個官兵抓走的那晚,他試圖想掙脫,可是左右兩邊兩雙手鉗子似的夾著他的胳膊,連想動一下都動不了。

      像押犯人一樣,他們被官兵拖到了一處空地里站在了一處。有個穿呢子大氅的人帶著一種陰險的笑對他們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訓導。大概就說:從今晚起,他們就是黨國的戰(zhàn)士了,黨國現(xiàn)在需要他們,讓他們好好為黨國服務,效忠于黨國,以后蔣委員長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人的,不僅自己能夠天天吃好的,還會讓他們的家人都吃飽穿暖。如若有人想當逃兵,或者上戰(zhàn)場不積極,等待他們的只有大牢和槍子。

      同村被押來的除了大壯,還有五個和他年一年二的年輕小伙,三個四十多歲的叔叔輩的和兩個將近六十的爺爺輩的人。本來他們密謀著找個合適的機會一起逃走。 然而,在食堂吃了幾頓飯,聽了“呢子大氅”幾天的訓導后,就有幾個人不太想逃了。無論是吃的,還是住的都要比家里好上很多倍,就算上戰(zhàn)場了,也不一定會被打死。要是逃跑,跑成功也就算了,要是被抓回去了,不僅自己要挨槍子,連家里人都要受到牽連。

      大壯無時不刻都在想念他的母親,想念他剛過門的新媳婦杏兒。兩個可憐的女人不知那晚哭成什么樣子了,不知她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每每看著用軍服換下來的新郎服,他的心里似扎進了無數(shù)把尖刀,絞痛難耐。

      他隨時都在尋找著逃跑的機會,不僅是因為他想回到母親和杏兒身邊,更因為他的父親,從母親講的故事里,他能隱約地知道那個多年前像山一樣移走的男人是去參軍了,參加了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軍隊。自己參加了國軍,就和父親屬于不同的陣營了,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父親當敵人打呢?這世上哪有兒子打老子的事!

      他們沒訓練兩天,就被拉去上戰(zhàn)場了,每人都配了一把槍,二十發(fā)子彈。大壯他們從來沒摸過槍,突然拿到一把錚亮嶄新的槍時竟有一絲激動,但更多的是害怕。有些人拿著槍死死地捏在手里,動都不敢動一下,但有些還是饒有興趣地拉一下這里,按一下那里。“嘭!”突然間響起了一聲槍聲,一顆子彈穿過宿舍的木門,在門上打了一個洞。

      不知道是被突然的槍聲嚇的還是被門上那個洞嚇的,大壯腦袋里像進了一窩蜜蜂似的嗡嗡響,腿彎著半天都直不起來。盡管后來“呢子大氅”帶了一個眼鏡男專門給他們講了怎么打槍,但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正在熟睡中,有人沖營房連吼帶掀被子把他們喊起來,要他們立馬穿軍服拿槍上戰(zhàn)場。遠處已響起了陣陣槍聲。

      “呢子大氅”聲嘶力竭喊“黨國的勇士們,勇敢地往前沖?!焙浅饴?,吵鬧聲,雜亂的腳步聲,混成一團,根本沒人聽“呢子大氅”說什么。白天讓排的隊形也沒排成,一窩蜂似地被趕著往槍響的方向跑。

      大壯跟著人群跑,但膝蓋還是直不起來,跑起來也是一跳一跳的,跑著跑著發(fā)現(xiàn)后面沒人了。他心里一緊張就忍著痛加快了步子又往前跑了一段,突然一想,他就樂了。他立馬掉頭撒腿往沒人的方向跑去,邊跑邊把槍槍給扔了。

      他怕有人追上來,一刻都不敢停歇地往黑暗深處跑。他顧不上后面停下來的槍聲,也顧不上后面喇叭里傳來的聲音。

      天亮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座低矮的山上,周圍看不到一個村子,也看不到一個人。只有幾頭黑色的豬在荒草中覓食,它們看著大壯狼狽的樣子,鄙視地朝他哼了幾聲,又繼續(xù)在草地里拱來拱去。

      他跑了一晚上,又累又餓,癱坐在干枯的草地上。身上的汗很快就冷下來了,后心冰涼冰涼的,越坐越冷,感覺人快要跟衣服凍結在一起了。

      他想:自己好不容易逃出來,可不能就這樣白白凍死或者是餓死在這荒原上。一定要先找到吃的,他又起身往平坦的地方走去。

      5

      望眼茫茫的雪域,都是數(shù)不盡的山巒起伏。平緩處是滿眼的枯草,山頂上白雪皚皚。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是在往什么方向走,只是想一直朝同一個方向走就能找到人家喝上一碗溫水,吃上一碗熱飯。他又餓又困,又不敢在荒野里睡覺,怕不小心被野獸吃了,也怕夜晚的溫度太低睡著了會凍死在草原上。餓了,就在草地里像他先前看到過的黑豬一樣,刨些草根或蕨麻吃;渴了,就去找一些山背后的雪或者冰來吃。

      在一個陽光很毒辣的正午,緩坡陽面的草地都被太陽曬得有所松動了,他在一塊小山丘的草地上發(fā)現(xiàn)了很多蕨麻,他邊刨邊吃,冷不丁一抬頭就看到在遠處兩座小山丘中間的位置立著一座黑色的氈房。

      他興奮極了,似乎完全忘記了這幾天的饑餓和疲憊,興沖沖地朝氈房跑去。

      氈房里,只有一位六七十歲的藏族老阿媽。幾根稀疏的白發(fā)似乎連一個細細的辮子都湊不起來,停滯在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雙細長的眼睛深陷在眼眶中,看上去有些空洞,有些絕望。聽到外面有響動,她起初還以為是小羊跑來了,揭開門簾發(fā)現(xiàn)是一個穿著破軍裝的士兵,就下意識地拉下了門簾,把他擋在了外面。并且拉緊了氈房的門簾。

      幾天的勞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戶人家,可不想就這么輕易被拒之門外了。他不知道這是為什么,為什么老阿媽一看到他會那么抗拒。到底是嫌自己太落魄還是衣服太破呢?突然他恍然大悟,原來問題就在他的軍服上面,老阿媽因為畏懼他是當兵的,才沒讓他進去的。于是,他就大聲地告訴老阿媽自己只是太餓了,想找口吃的,并不是壞人,也不再是黨國當兵打仗的人了。但任憑他重復了很多次,老阿媽還是沒有聽懂他的話。

      他越說心里越急,越想努力說清楚,嘴唇越動不了,幾乎被騰空的肚子里也冒出些星星來,他終于撐不住了,像一團爛泥一樣倒在了氈房門口。

      不知是那碗熱熱的奶茶喚醒了他,還是身邊燃燒的火爐烤醒了他。他醒來的時候,身邊有暖暖的牛糞塊在燃燒,藏族老阿媽正坐在地上,懷里抱著一只小羊羔,正輕輕地用手摸著它的頭,眼里滿是慈愛,像極了母親。

      他聽不動藏語,老阿媽聽不動漢話,開始的時候,他們交流就只能用手比劃。老阿媽也只有一個人,老了,背不動水,也放不起羊了,需要一個年輕人來幫她做這些事情。老阿媽雖然聽不懂他說話,但他干活踏實,人又憨厚,就想把他多留些時日。

      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沒有地方可以落腳,在這樣寒冷的冬季能夠有一處遮風擋雨的地方,他很知足,也很感激。

      他幫阿媽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去背水,幫她堆牛糞塊,幫她放羊,剪羊毛。她也像照顧自己多年前出走的兒子一樣,給他煮奶茶,給他做好吃的糌粑。

      他很想找一個講漢話的人問問他身處何方,家到底相距他多遠。整個冬季,草原上一片沉寂,除了他和老阿媽,并沒有見過另外的人。

      經(jīng)過一段漫長的死寂后,春天到了,草原又一次活過來了。一陣略帶暖意的風吹過來,掀開了嚴冬僵硬的外衣,近處的草醒過來了,花兒活過來了,遠處的山綠起來了。山上的牛羊多起來了,馬兒也在羊群中跑起來了。

      隨著牛馬的變多,人也漸漸地多起來了,小伙打著清脆的口哨騎馬揚鞭走過。其中,有不會講漢話的,也有會講漢話的。但他卻不再打聽回家的路了。

      藏族老阿媽病了,腿軟的連站都站不起來,飯量也減去了一半。他學會了做糌粑,學會了種青稞,打青稞,還學會了擠奶,煮奶茶。他學會了照顧人,就像老阿媽在他暈厥時照顧他那般。

      既然家在看不見的遠方,何不在曾給過他溫暖的地方安家!

      6

      草原上的草青了又枯,枯了又青。羊圈里的小羊長大了,生了自己的小羊,小羊又長大有了自己的羊仔。老阿媽的病好了又犯,犯了又好,反反復復幾年后,她再也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在一個下著大雪的早晨撒手人寰。

      那年的雪格外厚,天也格外冷,老阿媽離去了,長久以來支撐他心房的那根支架也突然被撤走了,他無力行走,亦無力再奔跑??粗鴱V闊的看不到邊的雪域統(tǒng)統(tǒng)被大雪包圍,他有一種深深的恐懼和無助。

      漫長的冬天他一直躲在氈房里,柴燒完了也沒有去撿,一個人縮在羊皮被子里,度過了一個最冷的冬天,比他逃來這里的那年冷多了。

      然而,隨著春的到來,他的春天也到來了。

      在初春,草地剛剛開始變軟的時候,來了很多頭戴安全帽,拉著一堆鐵疙瘩的人。他們也在草地上扎起了氈房,搭起了灶。他們剛來的第一天,就來他屋里找水,還怕他聽不懂漢話,試圖用藏語和他交流。誰知他一開口講的都是漢話。

      幾年來,他很少用漢語跟別人說過話,老阿媽聽不懂,平時也很少有人路過。他特別想講時,就在放羊的時候跟羊群說話。跟老羊說不能貪吃帶有露水的草,跟小羊仔說要及早地學會吃草,長大了就不能吃媽媽的奶了。

      他話變得異常多,總去他們修路的工地上問些關于家鄉(xiāng)的事,問是否有人聽說過他的村莊。幸運的是來的人中剛好有個鄰村的,在為他的遭遇有些同情的同時也愿意在秋天修路的工程結束時帶著他一起回家。

      當然,他在講他故事的時候,怕人家嘲笑他慫,就說他是在上戰(zhàn)場打仗時受了傷才掉隊迷路的,沒說逃走的事。他們也只是在看著他笑,不說話。

      他們知道那晚的戰(zhàn)爭里只有逃兵,沒有受傷。那晚,解放軍的部隊包圍了鎮(zhèn)子后發(fā)現(xiàn)國民黨正規(guī)軍多半已撤走,剩下所謂的部隊都是最近才從各村抓來的壯丁,根本就沒什么戰(zhàn)斗力,他們也根本不忍心打這樣的仗,于是就往天空放了幾槍,喊國軍投降,解散這些百姓,讓他們該回家回家,該種地種地。國軍本來就沒剩下多少人,加上有些聞風喪膽逃跑的和被槍聲嚇得屁滾尿流的就只有新近抓來的新兵了。新兵原就不想打仗,一聽說投降了就可以放他們回家了,更是求之不得。當夜就扔下武器,脫掉軍裝跑回去了。那個鎮(zhèn)子,也就這樣和平解放了。

      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事,也不知道同村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早已回家。更不明白母親早就不在了,杏兒也已不再等他。

      他跟修路的人說好等秋季要跟他們一同回家。但他們的車上除了帶他外,根本裝不下那么多羊,所以從有回家的想法起,他的幾十只羊都賣給修建隊做了伙食。最后剩下的兩只小羊羔太小了,買的人也實在不忍心殺,他也不忍心賣。他就一只手抱一只帶回了家。

      經(jīng)過了春,夏和秋大半年的忙碌,一條寬闊嶄新的馬路穿越草原而過。

      7

      在藏區(qū)十幾年之后,他終于帶著他的兩只羊羔回家了。

      一路上,他腦海里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個和家人相見的場景,但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卻是他從未想象過的場景:大門上掛著一把生了冷冰冰的鐵銹的鎖,矮矮的院墻上開了幾個豁口,豁口處明顯有人進去過的痕跡。整個院子幾乎成了一片森林了,院子最中間有一顆大大的核桃樹,還有好幾顆碗口粗的杏樹都快長到一起了,還有些梨樹和櫻桃樹。樹下堆滿厚厚一層落葉,散發(fā)著一股腐爛的氣味。

      他離開那年看著還不算舊的堂屋,倒塌的已不成形了,房梁倒在房子中間,房頂?shù)谝粋€大窟窿里,房頂?shù)哪嗤辽?,長滿了雜草。廚房的泥胚墻已經(jīng)被大雨沖了裂開了一道縫。幸好,他的新房還算完整,只是屋檐下結滿了密密的蜘蛛網(wǎng),房間里遍地是樹葉雜草,家具上也有一層厚厚的塵土。

      他看著這些感覺天就要塌下來了。房屋上的梁塌下來了,瓴子,椽子都塌下來重重地壓在他身上,壓得他跌倒在地無法站立,壓得他胸悶異常,近乎窒息。他日思夜想,天天掛在心上的家,天天念在心里的人,卻不曾想早就沒有了氣息。 完好的新房里似乎還殘留杏兒結婚那天的味道,可是堂屋爛得堵住了對母親身影的回憶。沒有了杏兒,沒有了母親,這還是個家嗎?早知這樣,自己還不如當初就死在藏區(qū),被那場大雪埋葬。他捶胸頓足,放聲大哭,嚎叫聲嚇得兩只小羊羔撅著屁股往桌子底下鉆。

      哭聲驚動了鄰居,都從破了的豁口處走進來勸他,幫他收拾房間,幫他整理庭院。有人在為他滴著憐憫的眼淚,有人在為他的回來而慶幸,還有人在為他的遭遇不住地嘆氣。

      悲傷挽不回已失去的人,活著的人還得為幸存下來的自己打氣,鼓舞,使自己有踏踏實實活下去的勇氣。

      這年開春,他看到了院里隱約活泛起來的樹,看到了樹上結滿的胖胖的骨朵,看到了核桃樹上冒起的長長的穗子,他的心也逐漸活泛了起來。

      他用賣羊的錢買些磚,堵上了圍墻豁口,買了一把新鎖掛在了大門上。

      8

      他用心守護著他的花兒,給他們施肥,澆水。院子里櫻花紅了,梨花白了,杏花開出的花嬌艷而妖嬈,就像他的杏兒一樣。

      一樹又一樹的花兒蓋住了庭院的天空,蓋住了這個家庭過往的一切不幸。

      櫻桃熟了,他喊村里的孩子們?nèi)フ?,杏子熟了,他爬到樹上摘下來給孩子們吃,送到村里的“論事臺”上讓所有納涼的人吃。他手里提的是杏兒,心里念的也是杏兒。雖然年齡才不到五十,但看上去卻像個慈祥的老爺爺。村里人親切地叫他"杏爺“,從他離開村子那天起,人們早就忘了大壯這個名字了。

      他自己種地,放羊,做飯,縫衣,把家收拾得干干凈凈,有理有條。村里人有任何需要幫忙的事,他都會第一個跑去幫忙。但他自己的事,無論有多艱難,他都會自己處理,從不去麻煩別人。他總是認為別人來幫他是在可憐他。他不需要別人的可憐,一個人,照??梢园讶兆舆^好。

      村里看他飯做得湯不像湯飯不像飯,衣服縫得粗針大線的,就熱心地給他介紹鄰村沒了男人的女人,可是任誰他都不去看,他相信他的杏兒要是知道他回來了,總有一天還會回來找他的。

      逢年過節(jié)時,人們也經(jīng)常會做一些可口的飯菜端去送他,開始的時候他很拒絕堅持說自己已經(jīng)吃過飯了,但看著孩子凍紅的小手,又不忍心再讓人端回家里。飯他收下了,但不白收。他會從箱子底下翻出個布袋,拿一些杏干,果干,或者是核桃放到孩子們手心,揣滿我們的小口袋。在大年初一的時候還會從一個小小的布袋里給他們拿些壓歲錢。

      村里的孩子們喜歡上了過節(jié),喜歡上了給杏爺送飯。村里的節(jié)日花樣多起來了。

      有一年是個例外,樹正在開花時下了一場大雪把所有的花都凍沒了,果子一個都沒結成。孩子們給他送飯時他啥也拿不出來,看著一如既往送飯的孩子們,他心里愧??!一聽到孩子們來送飯的聲音,就有局促不安,緊張地往箱子底下翻,但什么都找不到。

      因為糧食歉收,所有人都在緊巴巴的過年別說殺豬,連幾斤清油都沒剩下來的人家都很多。杏爺?shù)那f稼雖然都跟大伙的一樣沒收到多少糧食,但他的羊圈里卻有大大小小幾十只羊。他把自己養(yǎng)了四五年最肥的那頭羊殺了,煮了一大鍋湯,請村里所有的人都去吃羊肉喝羊湯。在那段饑荒的年月里,那頓羊肉是很多人都未曾嘗過的美味。很多孩子都把拿過羊肉的手舔了又舔。

      羊肉吃完了,村里人心里除了感激外也有那么一點點愧疚和心疼。

      村里的人,有時為了一小點田壟會爭得你死我活,甚至在澆水時都會大打出手,但對于杏爺,卻很少有人和他去爭,也不會有人說他什么不是。遇到國家優(yōu)惠政策時,所有人會不約而同地首先考慮到杏爺。

      村里的發(fā)展速度和杏爺?shù)哪挲g在同時增長著。有人在地里種了藥材,蔬菜大棚,賺錢蓋了房子;有人在外做生意賺了大錢,在家里蓋上了小洋房;還有人在村里辦廠,不僅自己賺錢蓋房了,順帶還給村里鋪上了油路;還有些讀書考大學,吃上公家飯后也徹底翻修了家里的房子;幾家貧困戶,因為國家的危房補助政策蓋起了新房子,修起了新庭院。

      村里以前的土墻全部都換成磚墻,還在墻上畫上了一些美麗的圖案;以前一下雨就成一團泥的土路全部鋪成筆直平坦的柏油路了;人們出行很少再騎自行車,都換成四輪的大汽車,有些老人在村里轉悠一下都要開著兒女給買的代步車了。

      村里人不僅能天天吃羊肉,還吃上了各類海味。然而,村里人從來都不曾忘記杏爺當年那碗羊湯和那滲進心肺的香味。

      9

      杏爺老了,老得腰都直不起來,放羊時羊一跑他就跟不上了,就連在家做飯時的動作也緩慢了好多。

      村里的人比以前忙多了,忙著跑生意,忙著辦廠,忙著學習,連過年過節(jié)時都很少在家里過。村里的人們再無閑暇去知曉杏爺?shù)纳盍?,只有鄉(xiāng)上來的幾個年輕小伙和漂亮姑娘經(jīng)常來杏爺家,幫他打掃,幫他做飯,跟他聊天,聽他講那些年在草原上的故事。

      杏爺家的土墻和平房與一巷道紅磚青瓦的庭院極不相配,看上去破落而衰敗。村上跟鄉(xiāng)里溝通,說要給杏爺一筆錢,讓他修房子,也修成跟別人家一樣的紅磚青瓦,高墻大院。鄉(xiāng)里通過了,村里人還愿意出免費工幫他修,但就是杏爺本人不同意。

      他不同意的原因有三個:其一,大修房子會傷害到他的很多杏樹,他不愿意任何一棵樹被砍掉;其二:自己還能通過放羊賣核桃把修房子的錢湊齊,只是還需要幾年的時間;其三:他住的老屋里有杏兒的影子,只要有影子在杏兒一定會回來。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只是他沒說:畢竟自己當過國民黨的兵,無論什么原因,給他這么大恩惠,她覺得心里有愧。

      就這樣,給杏爺修房子的事因為他自己不愿意而推后了兩年。期間,鄉(xiāng)政府有個姓趙的小伙跑杏爺家跑得跟自家一樣勤。小趙是從外地考來的大學生,據(jù)說,他是個孤兒,是一個好心的爺爺撿垃圾讓他讀完了大學,可沒等他大學畢業(yè),那位爺爺就去世了。

      有段時間,小趙接他去了附近敬老院,但沒兩個星期他就鬧著要回來。村人問他為什么要回來時他說:手腳能動的人被當成一個病人來服侍,這是我無法接受的?;貋砗螅掷^續(xù)養(yǎng)著他的羊。還責怪他去敬老院期間小趙把他的羊給養(yǎng)瘦了。

      有次,杏爺給羊找草回來時,也像曾經(jīng)他服侍過的藏族老阿媽一樣頭暈眼花,腿軟的站都站不起來。小趙下了班回來看他的時候,杏爺?shù)臓顩r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他立馬背杏爺出門,開車送到了衛(wèi)生院,幸虧只是感冒發(fā)燒,燒退了后身體并無大礙。

      就在他病剛好的第二天他突然就說起了要蓋房子的事。說蓋房子其他的都可以拆,唯獨老屋不能動,要給他留著。末了還從一個小布袋里拿出一疊厚厚的錢,讓小趙湊到政府的補助里面。

      杏爺那晚就想好了,讓小趙這個來自大老遠也無家可歸的人在他死后幫他守著他的院子和他滿院的樹。

      鄉(xiāng)里很快就落實的杏爺?shù)奈7垦a助款。杏爺?shù)募液芸炀烷_始動工修建了,而他自己又一次被小趙接去了他單位隔壁的敬老院。村里的人,待在家里的過來幫忙搬幾塊磚,拌幾锨水泥,附近打工的也回來幫他刻木雕的刻木雕,做家具的做家具。似乎所有人在搞一個令人興奮的慶典。

      房子,院墻,還有大門,不到三個月就修好了。堂屋如他所愿,修得又高又亮堂,老屋也如他所愿保持原狀。

      杏爺還是一如既往的撿柴,割草喂羊,閑暇時躺在村里的廣場上,吃著旱煙,盯著來往的人發(fā)呆。母親邁著小腳滿臉慈愛地向他走來,老阿媽面帶微笑步履蹣跚地向他走來,杏兒面色紅潤,低著頭嬌羞地笑著……

      “快走,去報名了,杏爺……"有人快步從他面前跑過時喊了他一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報什么名???”杏爺問。

      “申請低保的名……身體有殘疾的和干不起活的人都可以申請”后面跑上來的一個人接著答道。

      “我身體有殘疾嗎?我干不起活嗎?哈哈,沒有,都不是,我還硬朗著呢”,杏爺動了一下腳,又繼續(xù)抽他的旱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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