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琦

三川玲是兒童教育家，也是一名兒童閱讀推廣人，讀者們喜歡叫她“童書媽媽”。而三川玲說，她能成為“童書媽媽”，婆婆起了重要作用。

真正的自由是互相尊重

十四年前，三川玲第一次上門見婆婆。那時她跟愛人白滔滔已經(jīng)準(zhǔn)備領(lǐng)證了。她為婆婆準(zhǔn)備了一對玫瑰花造型的金耳環(huán)，既雅致又時尚。但婆婆收到禮物后沒有表現(xiàn)出特別的熱情。

作為回禮，婆婆很不經(jīng)意地指著床上放著的兩件毛衣對三川玲說，毛衣是從親戚家開的服裝店買的，如果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就退掉。三川玲留下了一件帶雪花圖案的，婆婆就把另外一件退掉了。這樣的婆婆讓三川玲覺得“不一般”。

兩年后，三川玲懷孕了，婆婆來照顧她。此后的日子，三川玲在家再也沒有做過家務(wù)。但這樣的日子讓三川玲覺得非常不適應(yīng)，仿佛她在剝削婆婆的勞動力。婆婆做飯不怎么好吃，三川玲就搶著下廚，可每當(dāng)她做好大餐請婆婆一起吃時，婆婆就借口說手頭有活，等一會兒再吃。有時候，她硬拉婆婆上桌，婆婆也表現(xiàn)得局促無比，好半天都不肯動筷子。面對她夾的菜，婆婆也總是面露難色。全家去茶樓喝早茶，三川玲點了各式各樣的點心，滿懷期待地問婆婆好不好吃，結(jié)果婆婆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能吃?！?/p>

兩三年后，三川玲才漸漸適應(yīng)了一點活都不用干的生活，她也發(fā)現(xiàn)婆婆是真的喜歡干活。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尊重她的樂趣呢？在相處中，她發(fā)現(xiàn)，婆婆不喜歡吃雞鴨魚肉、海鮮河鮮。因此，每次面對她費盡心思做的美食，婆婆就非常為難。并且婆婆的飲食習(xí)慣是一天吃兩頓飯，要求她跟大家一起按時吃飯是強人所難。于是，大家開始各吃各的，家里的氛圍也變得輕松自在。

婆婆雖然沒讀過什么書，但對小一輩的言行卻總是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也努力相信，從不干涉兒子兒媳的生活。三川玲感受到了自由，想做飯就做飯，不想做飯就點外賣。而婆婆基本吃素食，糊糊面加上大蒜和大蔥，這種鄉(xiāng)土味十足的吃法輕松自在。三川玲忍不住感慨：不是所謂的高品位影響低品位，城里的改變農(nóng)村的，而是互相尊重，各得其所。

是后盾更是戰(zhàn)斗伙伴

婆婆跟三川玲夫妻倆住了十二年，幫他們帶孩子、做家務(wù)，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這期間，他們當(dāng)過北漂，住過出租房，也住過花園別墅，可不管住在哪里，婆婆一直在為這個家綿綿不斷地發(fā)光發(fā)熱。

三川玲生下女兒丸子的第一天，婆婆說：“我們以后不打丸子一下，不罵丸子一句，好不好？”三川玲覺得不可思議，說：“好是好，可能做到嗎？”婆婆信心滿滿地說能。

丸子果真是在不打不罵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而且丸子想吃什么，奶奶就給做什么，尿了褲子，奶奶馬上換洗，從無怨言。知道孩子多讀書是好事，奶奶一有空就陪丸子看書，比三川玲陪伴的時間還長。在奶奶的陪伴引導(dǎo)下，丸子5歲多就識字上千，現(xiàn)在年僅11歲，就能讀《基督山伯爵》《物種起源》，文筆優(yōu)美流暢，還上過TED（致力于傳播創(chuàng)意的非盈利組織）的演講臺，是個小才女。

有婆婆這樣的堅實后盾，三川玲從未感受過家庭事業(yè)難以平衡的困擾，反而在生孩子后迎來了事業(yè)上的春天。她和丈夫的日子過得自在又豐盈：隨時出差和加班，任何時間都可以招呼朋友到家里做客。

一起生活十多年，完全沒有矛盾是不可能的。有時三川玲脾氣上來了，也會跟婆婆較真，可想到婆婆這些年吃過的苦頭、經(jīng)歷過的風(fēng)雨，她馬上會心軟。婆婆自幼喪母，受盡了后媽的苛待，后媽一天只給她吃兩頓飯，而且吃不飽，所以后來就算物質(zhì)寬裕了，她仍然習(xí)慣一日兩餐。出嫁后，婆婆過了幾年好日子，但后來公公破產(chǎn)，家里又變得一貧如洗。隨后，公公走了，婆婆的大女兒又患癌去世，婆婆哭了一天一夜。自那以后，她就不再掉眼淚，因為“人一輩子不能靠掉眼淚活著，眼淚是掉不完的”。念及這些，三川玲的心就會變得特別柔軟，對婆婆再也生不起氣來。

生命里的第二個母親

剛搬進花園別墅時，婆婆對三川玲說：“這個小區(qū)這么大，肯定需要掃地的，我想去物業(yè)應(yīng)聘做保潔員。”三川玲嚇了一大跳，以為是婆婆嫌自己對她不好，故意說氣話。

三川玲不同意，婆婆就每天在小區(qū)里轉(zhuǎn)悠，跟老人們聊天，也跟保姆和保安聊天。她真誠又有愛心，大家都愛同她打交道，保姆不愛聽雇主的教導(dǎo)，但婆婆說的話就能接受。中秋時，婆婆收到幾十盒月餅，都是鄰居送的，他們都對她心懷感激。

婆婆在家沒事干，總是六神無主的樣子。于是，開了兒童閱讀書店后，三川玲就請婆婆來擔(dān)任保潔工作。這下婆婆精神了，每天上班都笑瞇瞇的。三川玲要給婆婆發(fā)工資，她堅持不要。但會計告訴她，公司要正規(guī)經(jīng)營，核算成本，婆婆這才把錢收了。清明節(jié)時，婆婆回老家探親，用工資買了很多禮物去看望村里的貧困戶。

2019年春節(jié)假期后的開工日，三川玲夫婦都在外地出差。婆婆給員工們發(fā)了開工紅包。員工們拿到錢后，都激動地去擁抱老人，他們覺得特別溫暖，就像拿到了親奶奶發(fā)的紅包。

婆婆不僅跟員工們相處得很融洽，她的愛還輻射到了整座寫字樓。她給了樓下保安免費借閱書刊的權(quán)利，保安們也沒有辜負她，認真讀書后，還十分誠懇地寫下了讀后感。

雖然婆婆沒文化，也沒有太多見識，但她樂觀又堅強，以最大的善意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三川玲總覺得，婆婆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是自己的榜樣，她放心地將女兒的一半教育時間交給了婆婆，她堅信女兒因此能得到一筆珍貴的財富。

如今的三川玲，勤勞能干又能承擔(dān)風(fēng)雨，總能樂觀面對人生。她說，婆婆就像她的第二個母親，她能有今天，都跟婆婆的言傳身教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