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珍妮特·H.泰勒
“我可以肯定的是,在開始第二次化療之前,你的頭發(fā)會全部掉光。我的建議是在頭發(fā)掉光之前就把頭剃光。如果你等到開始脫發(fā)了,它就會掉在你的床上、食物里,還有你的鞋子里??粗业难劬?,趁你還有力氣,把頭給剃光了。你自己做決定吧?!边@些話出自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化療護士之口,也是直接說給已經(jīng)六十歲、不幸患有乳腺癌的母親聽的。
那我們能怎么辦呢?像所有聽話的南方姑娘一樣,我已經(jīng)準備好要給媽媽剪發(fā)了。媽媽取出的剪刀是那種用來剪發(fā)的,而不是剪紙的,她對剪子很是講究。接著,她又拿出一把曾給爸爸剃頭發(fā)用的推子,媽媽對爸爸也是萬般挑剔的。我在廚房地板上攤開舊的花紋床單,然后把媽媽的椅子放到了床單正中央。
媽媽把她的白T恤從頭上脫了下來,露出下垂的胸部和一道扭曲而猙獰的傷疤?!澳隳芙邮苓@個吧?你能做到嗎?”媽媽問我。
“我能接受,也能做到,但是我可保證不了我不會哭。”
“沒有什么好哭的。你知道的,反正我一直不喜歡我的頭發(fā)?!?/p>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開始動手給母親剪頭發(fā)。這兒剪剪,那兒推推,不一會兒,細碎的金發(fā)就掉在褪了色的紫色花紋床單上。我小心翼翼地剪著,就像一個興奮的美發(fā)學徒一樣。然后我把電推子插上了電源,媽媽受不了它所發(fā)出的嗡嗡聲,在我完成“大作”的過程中,她堅持要戴上耳塞。
媽媽坐在那兒,腰以上是裸著的,耳朵里還塞著粉色和黃色的耳塞。我注視著她,倆人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我沿著她腦袋的中央一直剃下來,然后有條不紊地一溜一溜地剃別的地方,就像我是個之前練過一百萬遍的美發(fā)師一樣。我告訴媽媽她的頭型看上去有多么漂亮,我還告訴她剪發(fā)簡直就是小菜一碟,而且我很乖、沒有哭,但是這些她全都聽不見。
從開始到結束,這過程很迅速,我們一會兒就剪完了。我把手上殘留的頭發(fā)拍掉,媽媽也取出了她的耳塞。媽媽看著我,一雙蔚藍的眼睛閃閃發(fā)亮:“我看起來怎么樣?”“您如此美麗,就像我媽媽一樣,您瞧?!庇谑俏覀兙驮谀抢?,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正如以前我們面對各種各樣的困境一樣。鏡子中站著的兩個女人遠比她們自己想象得要堅強。兩個頑強的女人,一個秀發(fā)披肩,一個光禿一片;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媽媽。兩個人臉上都綻放出一致的燦爛笑容,看不到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