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
人來人往的車站里,秒鐘正迅速劃過一圈又一圈。我跟蘇蘇一起坐在檢票大廳,她抬頭看了無數(shù)次,卻始終沒能等到他風塵仆仆而來。
蘇蘇最后嘆了口氣,她將頭枕在我的肩膀上說:“微微,要一起努力??!”
說完之后,候車大廳里就不合時宜地響起了催促檢票的聲音,而她也連忙站了起來,留給我一個極其瀟灑的背影。
“我走啦!不用送了,天熱趕緊回去吧?!闭f完她就提著巨大的行李箱走進了檢票口,瘦小的身體眨眼間就被人潮淹沒。
那是她復讀生涯的開始,為了用畫筆再度逐夢,她走得無畏無懼,即便這條路困難重重。
后來我們一腳踏入了繁忙的高三,所有的時間都過得太快了,好在我們兩個人還能夠在一起抱團取暖。
當海風叫囂著吹過我發(fā)梢的時候,我接到了她的電話。
“我好像一點兒進步都沒有……”電話里傳來的聲音也夾雜著張牙舞爪的風聲,她的聲音幾欲哽咽,我也紅了眼眶。
我在電話里大聲喊:“地理實在是太難了!還有數(shù)學老師又找我談話了!”
最后兩個人的哭聲都變成了笑著叮囑:“好好照顧自己,要一起努力。”
后來我跟她講為了地理能及格我天天蹲在地理科代表的旁邊,就為了讓地理科代表把筆記借我看一看,不知道的人都以為我對地理科代表芳心暗許了;她跟我說畫室里有人跟她借白色顏料,這借的是白色顏料嗎?借的明明是命啊!
——像是只要將這些不開心的事情說出口,我們就能夠繼續(xù)當那義無反顧沖向名為“高考”獨木橋的勇士。
在天氣漸暖的時候,我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只身一人去了杭州。
站在畫室前,我看見蘇蘇正坐在畫架前,有條不紊地畫著,神情專注。
等到蘇蘇一臉欣喜地沖著我走過來,我就看見了她手上的鉛筆灰,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些,還有些零星顏料,像是在衣服上,勾勒出一幅畫。
“你怎么不打個招呼就來了!我都好幾天沒洗頭了?!?/p>
我站在那兒看著她說個不停,像是把心里的煩惱一點一點拎出來,曬一曬眼前的太陽。
“他讓你好好照顧自己,這都是他讓我?guī)Ыo你的?!?/p>
聽到關(guān)于他的消息,蘇蘇立刻笑了,一直藏在眉頭里的不安也迅速消失不見。
那些東西其實都是我買的,我說了謊。
只因為蘇蘇口中欲言又止的他,是她的父親,而我說謊只是希望蘇蘇開心點兒。
蘇蘇出高考成績那天,我就聽到了對門傳來的那些爭吵,就好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的袋子一樣,灌了風之后那些聲音就一點兒不落傳了出來,讓我聽完了所有的因果。
無非就是他不希望蘇蘇復讀,因為昂貴的學費,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是不小的負擔,而且蘇蘇還有個弟弟。
即使他知道蘇蘇從小就喜歡畫畫兒,即使他知道,那是她無法舍棄的夢,就連蘇蘇去杭州那天,他也始終沒有出現(xiàn)。
那天我離開杭州的時候,蘇蘇過來送我,在我快要進入檢票口的時候,她忽然抱了我一下:
“這次,我一定會考上的!”
她握在手中的畫筆,已經(jīng)在她的身后繪出了一雙翅膀。
我一直相信,當那些徹夜無眠的日子過去后,苦難就會來為我們加冕。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