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波
爺爺是煤礦工人。父親接班也做了煤礦工人。9歲時,我因為父親在井下工亡農轉非來到了煤礦,高中畢業(yè)后,也成了一個煤礦工人。
在幼小的記憶里,嵌進父親額頭里的煤成為了我生命永恒的印記。無論我是在學校里學習,還是在人生之路上行走,煤都是留存心底最深的牽掛。
剛當?shù)V工那會兒,我一個人在800米地心深處行走時,常常會覺得周圍的史前生命都復活了過來,他們的眼睛睜著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欲言又止;當我熱火朝天地與工友們一起打眼、放炮、攉煤時,我會無形中接收到工友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傳遞過來的熱烈與真情;工余小坐時,我會關上頭頂?shù)哪潜K礦燈,側耳傾聽來自地心的煤的私語!從那時開始心底的目標更加明晰,我要竭盡全力把我在地心看到的、聽到的、感應到的用我這支筆記錄下來。
冥冥中,繆斯女神安排我相遇了詩歌。詩歌成了我靈魂的指示燈,精神的補血劑。我的生命找到了寄托,我的靈魂找到宣泄的出口……
二十多年來,我在默默地挖掘著煤炭的同時也在默默地挖掘著煤炭詩。在初學寫詩時,我十分敬重的一位師長告訴我,初學寫作者最好從身邊熟悉的事物寫起,把它寫真、寫實,然后寫靈、寫活。懵懂的我,當時也許并不能完全明白師長的良苦用心,但寫身邊熟悉的事物卻是真真聽進去了的。于是我把視線對準了身邊的煤,和礦工,在生活中潛心去觀察、體驗、思考。寫身邊熟悉的事物,敦促我去觀察、熟悉、留意、體驗他們的內心世界。今年8月初,陪領導下井,在綠水洞煤礦3221采煤工作面,當我看到坐在那兒,在領導的詢問中略顯木訥的采煤機司機時,當時立即就找到了詩意的切入點,于是出井洗澡后便有了“走出人車、穿過風巷、進到上出口,老鐵會在煤壁前靜默一分鐘,與煤開始內心的對話與交流……”這些句子涌了出來。心目中掘進機司機、電鉗工、瓦檢員、礦燈房女工等各種礦工形象,像這樣的“偶得”很多,這種現(xiàn)象有人稱之為靈感,我卻寧愿相信這是我與煤的心有靈犀,是礦工群體給我的靈魂點化。
正因此,有時候在井下干活或進出井途中,偶爾會有人用開玩笑的語氣戲謔地稱我為“煤炭詩人”時,我都欣然應承,因為內心里,我知道,不管是我的人生,還是我的寫作,都與我身邊的煤炭,與我身邊這群有著煤炭質地的礦工兄弟生死與共、息息相關!
手中的詩筆,就是維系我與他們的神秘橋梁。為了這份情緣、為了它,和他們,我將永不會停止向地心發(fā)掘,永不會停止歌唱,與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