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石嘴山市第一中學/陳 斌
冬天的最后一片葉子垂落時,春天的第一片葉子就已開始了萌動。他走出家鄉(xiāng)的那一刻,心便開始了牽絆。
從家鄉(xiāng)到故鄉(xiāng),也就一個字的距離,可就是這一個字的距離,就足夠一個人用一生的時光去惦念。
離家后的日子,他決心種一盆蘭花,當那些細碎的白花開放的時候就可以回家。不管在多么瑣屑的日子里,都騰出些許時光,勤心侍弄。
花開,相看兩不厭。從此,偌大的城市就有了那么一絲念想。
紅柳的種子隨風飄蕩,月光追逐車流奔跑。歸鄉(xiāng)趕路的游子,一張車票里,道不盡那些曾被淚水打濕的夢境。
時光之上,塵埃之下,這里的一切平凡如你我。
——目光,被一只帶羽的飛箭射中,四散游弋。
在這個小鎮(zhèn)的風中,還會有更多的箭進入夢境。有時候,你會尖叫,會含著淚從夢中醒來。
一粒沙會將一滴淚在瞬間放大,長成日思夜想的模樣;長成一棵樹,繼續(xù)站在風中,濃郁的樹陰撒下來,滿地都是——你對這個世界毫不妥協(xié)的樣子。
更多的時候,一片葉子隨風飄來,你目睹了一切草木枯榮背后的悸動,一些暗自隱藏,一些偷偷忘記。
風走過街道,但它留下的種子早已扎根眼眶,長成草木,飽含春秋的悲傷和喜悅。
窗外雪花漫不經(jīng)心地落下,天地茫茫一片。古老的咖啡館里,我們的目光有了春天的顏色。
河流醞釀著一場復雜的解凍,比如原野,芳草潛伏;比如那條紫陌,招來第一波飛翔的燕子……
這期待已久的夢中相遇,好像經(jīng)過了無數(shù)個冬日的等待。此刻,一切的渴望如約而至。
愛她,去河邊看柳,勇敢地邁過彼岸,為她折一枝桃花,就像眼前這斑斕各異的桌椅板凳,為一次呈現(xiàn)花光所有力氣,直至手邊的咖啡余溫散盡,才作出痛飲的勇氣。
——有些經(jīng)歷,只需一刻,便要用一生去忘記。
那年冬天,在陌生的小城里,大雪從遠處的天山趕來,他們熟悉一切的道路、河流、草木,懂得在每一個安靜的角落立足,欣賞風留下的吻痕。
石頭的骨骼裸露風中,無血,無肉,卻有著嚎啕大哭的驚天勇氣。遠處幾只羊緩慢移動,像失去方向的帆,在平靜的水面上打轉。
更遠的地方,一位肩披褡褳的僧人,手執(zhí)念珠,向我的視野靠近,耳邊除了凝固的風聲、河水解凍的聲音、花開的聲音,大地一無所有。
在北方的月光下,所有的城市,都習慣性地保持一張?zhí)摌嫷拿婵住?/p>
草木變得搖搖晃晃;樓宇也學會了見風變色;無數(shù)昏黃的燈光似睡非睡,穿透前行者的背影薄如蟬翼,從若有若無的蛛網(wǎng)里掙脫。
所有的路都好像在尋找出路。
黃河流經(jīng)的對岸,一個母親,開始在燈下打磨瑣屑的文字,一筆一劃勾勒生活,祈求把每一個細節(jié)變成日記,柴米油鹽,反反復復、哪怕斤斤計較,在冷風中擠出一絲微笑。
此刻,最好有爐火,你我相擁而坐;最好有一場雪,下得飄飄灑灑、轟轟烈烈。
田園將蕪,此刻,我需要購買更多的小麥和農(nóng)具,需要收回那些經(jīng)年散落的稻谷,開荒南野,把酒桑麻。
我還要一只生銹的馬鐵,趁著月色打出一把鐮刀的利刃,在時光無垠的曠野里收割瘋長的野草、遺棄的夢境。
一位哲人說過:大地荒涼如水,但我們都在水中泅渡。微風過處,野草漫溯的足音正在悄然逼近。八月的夢境,花團錦簇。
鐮刀的用途不妨再擴大一些,比如,割斷秕谷的臍帶,等待晚霞和月色,浣洗一件浸透汗?jié)n的涼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