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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我下鄉(xiāng)到臨汝縣廟下公社,進了這里的西荒大隊。這里土地貧瘠,屬于半丘陵地區(qū),適合種植紅薯、玉米,種小麥畝產(chǎn)還不到二百斤。麥收時,每家僅分得百余斤小麥,加上紅薯、紅薯片、紅薯面,玉米糝、玉米面,還遠未達到家給人足。
我自食其力,會做紅薯片、熬玉米糝、做黃面餅,白面饃制作簡單只需面粉、酵頭,但麥子分得太少,家常飯主糧靠紅薯摻面。做法是燙熟紅薯面,來回反復搓揉一直到面團光滑,再另外搓揉一團白面,用搟面杖轉成薄餅狀,包上之前的紅薯面團,再拿搟面杖來推整,直到白面透紅,即可切面條或烙饃。
每逢去梨園煤礦買煤泥,拉重架子車上嶺、爬坡,力氣不夠還需要互相幫忙推車。這時候,各家才舍得做幾個白面饃,我和大伙兒一樣攜帶著,晌午吃饃喝水,將就著當作午餐。
1969年,西荒盡是土坯墻農(nóng)舍、土坯圍墻院落。我居住那院子的土坯矮墻堆積著雜物,廚房是簡陋的土胚房,除夕夜一頭豬拱倒黍桿廚房門,半筐剛蒸的白面饃被啃,太可惜了!
第二天隊里安排村旁小渠淤泥清理的活兒,我遠遠看見地里有豬拱禾苗,想起被豬糟蹋的白饃,就舉鏟窮追猛打,有人勸誡:“天生,輕點打啊,那是你東鄰大爺家飼養(yǎng)的豬?!?/p>
春節(jié)沒有文藝活動,除挨門挨戶地貼紅對聯(lián)。耳邊傳來稀稀落落的爆竹聲,滿村飄著蒸白面饃的香味。之后就是家家籃子里放著圓圓松軟的白面饃,準備招待來串親戚的客人。白面饃加一盤菜、配一盤紅薯粉條燉肉,已是極好的招待。
兒童自然欣喜過年能吃到白面饃,我去隔壁家串門,小妮蹲在門檻手握個白面饃吃著,攔住讓猜謎:“天上有個永不老,地上有個吃不飽,你說是啥?”是……猜不出來我還瞎蒙不出來,便胡謅一句“沒饃吃”。
1970年,我搭伴大隊十幾個年輕人去修陸渾水庫,非常知足于每天午餐限量供應3個白面饅頭。當年白面饅頭2兩糧票5分錢一個。大家有個不成文的約定:誰獲準回家探親,眾人就給湊白面饅頭,探親人時帶上。下山、搭長途汽車回臨汝,村里人見面打招呼,瞅見一袋子的白面饅頭無不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西荒大隊距離每隔五天開一次的集市很近,我經(jīng)??吹狡h村民愛套近乎攀“熟人”,日久了當?shù)剞r(nóng)戶家會答應“熟人”寄存柳條籮筐到下次集市。寄放那會兒多是傍晚開飯時,“吃個饃再走吧?”當?shù)剞r(nóng)戶顯得客氣,“要不,那你趁天未黑走吧?!蔽易约荷詈幔桓艺f句客套的話,“熟人”自然也知趣。
今年,正逢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70周年,中國發(fā)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2018年冬天,我回已更名汝州市的臨汝縣,親眼目睹第二家鄉(xiāng)翻天覆地的變化,過去西荒人臘月砌灶,用紅薯粉“漏”粉條過年,如今成為“三粉”產(chǎn)品聞名全國的富裕村,百姓享受美味佳肴天天似過年。
當年的白面饃,雖只是一種面制品,但卻促我成長、成熟,使我在平凡的生活中懂得知足,體會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