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近松
水聲滴落在黑夜里,而飛蛾與蛐蛐深愛著那些被風復制的聲響。
夜深了,氣溫會慢慢降低,夜有時就像水銀,不同的時間就有不同的溫度。
屋內(nèi)有人打鼾,鼾聲里有白天的不愉快和夢中的恐懼。在這床上,光亮不是一個詞語,而是一種特質(zhì)。
屋外,那些以草為生的蟲,在夜里啄食黑色,黑在夜里并不是一種顏色,而是白天的傷口。
在夜里,我躺下,被子蓋住我的身體,沒有蓋住我的靈魂。
夜里,有人哭叫,有人失眠,有人酣睡。
夜里的昆蟲拉著小夜曲,不知道它的胸口是否埋藏著鄉(xiāng)愁。
小夜曲在漫無邊際的黑夜里無限循環(huán)往復,如同失眠的我們,在夜里翻來覆去,一些場面在腦海里游走:一些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場面,以及一些虛無的場面。
我看看時間,凌晨三點,沒有睡意,給手機充電,我看見電量從1%到100%地變化,而生命卻在做減法。
我翻看一個人的朋友圈,翻看他的昨日,或許說一個人年輕的時候。
也有一些朋友圈,設置了權(quán)限,就像夜晚在我們面前設立了結(jié)界。
在房間里,將燈打開,我們就將黑夜關(guān)在了門外,將燈關(guān)上,黑夜就將我們關(guān)在房間里。
我不覺得夜里孤獨,窗外月光如同瀑布一般,而到清晨星星也在雞鳴中眨著眼睛離去。
當我在夜里睡去,四點鐘花、卡薩蘭卡百合、龍果花、月花等在夜里盛開,它們最絢爛的時候在夜里,精彩或許從不需要觀眾,只是在離去時,在人間留下高貴的身段。
我慶幸,生命中有一半的黑夜,而我可以在夜里醒來,想著一些過去的事和未來的事。
夜,并不一定要沉睡,很多時候,夜反而給了我們更多思考,或者說清醒認識自己的時間。
傍 晚
香樟樹在晚風中抒發(fā)著自己的情感,那些聲音,一百個人就會聽出一百種不同的聲音,甚至會更多。
一百種思緒,就會有一百種故事。
一百種來回的路,就是一百種生死的交響。
某個傍晚,我承受著白天的余溫,在人行道上行走,我看見夕陽原來如此令人沉醉。
云朵像一匹匹緞子,傍晚的樹影越加深刻,而天空也越加澄澈。
傍晚出行的人更多了,他們拎著提包,經(jīng)過香樟樹下。
每一棵香樟樹,都在用強大的呼吸系統(tǒng),吮吸著路旁的夕陽。夕陽沉醉在湖中,一只只飛鳥相繼飛回,它們無法逃避黑夜到來,只能選擇在黑夜中沉睡。
霞光在高樓上隱匿,那樓中藏著險惡,或是夢想和善良,或者一些刀鋒。
蒼蠅在垃圾池旁飛舞,那聲音被風左右,那味道中有著找不到的虛無。
一條魚啊,在傍晚時浮上水面,我不知道魚會不會睡覺,會不會也在夜里浮上水面,只是那時候我們都已睡下,白天時水中明亮的一切,突然在我們所及的地方空無一物。
在傍晚時,烏鴉從遠處歸來,落入樹中。
我坐在房間內(nèi),將風扇口對準自己,對于三十度的高溫,我在享受著風扇帶來涼意的同時,也享受著一份快樂。
傍晚,也有許多人在球場上打籃球,球場邊上的那些少女們?yōu)樽约盒膬x的男生吶喊助威。中午站在黃菊上那些蜜蜂儼然已歸去,那些蝴蝶,將那些綠葉當作床,在夕陽中相互依偎。
這個世界上,傍晚不計其數(shù),而它僅僅屬于少部分人;屬于大部分人那部分必定是在晚風中孤獨的時刻。
在威寧時,我喜歡冬日的傍晚,夕陽總是以一點汁墨,將天空和整個草海染成血色;來昆明后,夕陽總是在高樓間移動,當我的生活越來越浮躁的時候,我就越愛那種浮光掠影了。
傍晚,我對這個世界所有的愛戀都是可見的,就好比我在桌上鋪開宣紙,在硯中點上一些墨水,慢慢書寫,就像生活中的傍晚和初戀一樣漫漫。
琴 聲
早起,很多好友都在發(fā)朋友圈,都在秀各種紅包和轉(zhuǎn)賬。
在朋友圈看到一句話:“這一輩子都不會淪落到一到這樣那樣的節(jié)日就發(fā)朋友圈,明里暗里提醒討要紅包禮物的地步。一是自尊心不允許,二是該有的都會有的?!?/p>
早上的球場上少了陽光,昨日金色的草地,今天異常綠。烏云鋪滿我所能仰望的天空,氣溫顯然沒有昨日那般嚇人,或是讓人感到不適。
我起來,燒水、洗漱、室友幫我將頭發(fā)弄好,這些簡單的動作,恍惚如一些實驗步驟。
我所在的五樓,清晨異常安靜。今日有人唱《單身情歌》,歌聲在走廊上亂竄,遇到墻后一部分被擋回。聽到這樣的歌聲,內(nèi)心也會有一些感觸。
在遠處,有人在彈鋼琴,那琴聲忽遠忽近。
此刻,我在房間內(nèi),閉上眼睛,腦海中自然架起一架鋼琴,我也是彈琴的人。
指尖在琴鍵上滑動,聲音便從鋼琴里發(fā)出。
在人間,每個人都可以是琴手;而聽琴者也會在琴聲里找到一些屬于自己的故事。
生活在這里,唯獨琴聲不分季節(jié)的在這里響起;也會想起晏幾道在《菩薩蠻·哀箏一弄湘江曲》中的詩句:“哀箏一弄湘江曲,聲聲寫盡湘波綠。纖指十三弦,細將幽恨傳?!?/p>
琴聲悠揚,它不同于風聲,不同于鳥鳴。
在異鄉(xiāng),琴聲與心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