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嵐
叫“漁陽里”的弄堂,歷史上有過兩條:
環(huán)龍路漁陽里(現(xiàn)南昌路100弄)建于1912年,房屋坐北朝南,為兩層磚木結構,共8幢,建筑面積1542平方米,習慣稱為“老漁陽里”。霞飛路漁陽里(現(xiàn)淮海中路567弄),1915年建成,稱之為“新漁陽里”,此處建筑規(guī)模較大,有住宅33幢。新老“漁陽里”相隔不過500米,原有小弄相通,當年同屬法租界,屬鬧中取靜隱蔽之地。1921年,兩弄同時改名“銘德里”,于是以南北相區(qū)別,俗稱為“南銘德里”和“北銘德里”。1957年,兩弄按原貌進行了修復,又復稱“漁陽里”。
環(huán)龍路老漁陽里2號(今南昌路100弄2號),是一座凝聚著早年建黨歷史風云的石庫門建筑,有黨的“秘密搖籃”之稱,見證了中國共產黨從醞釀到誕生的整個過程,許多重大歷史事件在此發(fā)生,地位非常顯著。
1920年2月,陳獨秀入住老漁陽里2號之后,這里很快成為進步青年聚會、學習、交流馬克思主義和孕育發(fā)起成立中國共產黨的重要場所。很多早期的共產黨人,都是在此確立馬克思主義信仰,走上為共產主義奮斗道路的??梢哉f,老漁陽里2號是中國共產黨紅色基因的孕育地。
五四時期,當陳獨秀走上街頭呼吁營救學生而被暗探跟蹤被捕后,正在上海參加全國學聯(lián)會議的張國燾,當即回京投入營救。在社會各界及輿論的壓力下,陳獨秀和被捕的學生獲無罪釋放。陳獨秀出獄不久,即在李大釗護送下南下上海。不久,張國燾受到通緝,也離京南下,在上海和陳獨秀開始了密切接觸,同時也住進老魚陽里2號陳家。
1920年5、6月間,毛澤東到老漁陽里2號拜會陳獨秀,與他探討馬克思主義學說,研究組織“湖南改造聯(lián)盟”的計劃。多年后,毛澤東在與斯諾交談時回憶道:在我第二次到上海去的時候,我和陳獨秀討論著我所讀過的馬克思主義書籍。陳獨秀談他自己信仰的話,在我一生中可能是關鍵性的一個時期,對我產生了深刻的印象。
1920年8月上旬,在陳獨秀的主持下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成立,負責人是陳獨秀,成立于老漁陽里2號,并以此為活動地點。其成員主要是馬克思主義研究會的骨干,有李達、李漢俊、陳望道、施存統(tǒng)、邵力子、沈玄廬、俞秀松、李中等。
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成立后,將學習與宣傳馬克思主義、建黨和開展工人運動列為主要工作。8月15日創(chuàng)辦向工人宣傳馬克思主義的通俗刊物《勞動者》周刊,主編李漢俊。9月成立新青年社。次年5月,又成立新時代叢書社,擴大馬克思主義著作出版渠道。期間,出版的主要著作有:陳望道譯《共產黨宣言》,這是該書最早的中文全譯本;李漢俊譯馬爾西《馬克思〈資本論〉入門》,譯名為《經濟漫話》;惲代英譯考茨基《階級爭斗》;李達譯《唯物史觀解說》 《馬克思經濟學說》 《社會問題總覽》 等等。1920年11月7日,創(chuàng)辦《共產黨》月刊,這是共產主義小組內部的機關理論刊物,主編李達。這些刊物編輯部和出版機構,除新時代叢書社址為望志路(今興業(yè)路)李漢俊寓所外,其余都設在老漁陽里2號。
同年,《新青年》在此完成轉型,成為中國共產黨機關刊物,《勞動界》周刊、《共產黨》月刊等與中共創(chuàng)建密切關聯(lián)的刊物也在此問世。由陳望道翻譯的《共產黨宣言》 首個中文全譯本也在此完成校對。張申府、林伯渠等,也都來過老漁陽里2號,甚至住在這里,共同商討建黨等事。陳獨秀在此以通信形式,與李大釗、包惠僧以及遠在法國的蔡和森等人討論建黨。施存統(tǒng)、陳公培則將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所擬的黨綱分別帶到東京和歐洲。
1921年6月3日,共產國際代表馬林到滬,經商議后決定于當年7月下旬召開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海共產主義小組即以老漁陽2號為聯(lián)絡處,由李達、李漢俊出面進行具體籌備,致函各地共產主義小組委派代表,確定會議地點和日程,起草并刻印有關文件。
1921年7月23日,中共“一大”在望志路106號(今興業(yè)路76號)如期召開。會議期間,博文女校和老漁陽里2號都是代表們醞釀、交流和討論問題,起草和修改文件的場所。李達、李漢俊、張國燾等于會議之外,多在老漁陽里2號與有關人員研究和處理會務。特別是7月30日,會議因密探闖入而中斷。當夜,李達、毛澤東、周佛海等部分代表,在老漁陽里2號商討繼續(xù)會議的辦法。決定后,李達即讓夫人王會悟趕早車去嘉興南湖安排,使會議得以完滿成功。
在黨的一大召開后,這里又成為我黨最早的中共中央局機關舊址,舉凡中央局會議、會晤各地來滬匯報或請求指示的同志,都在老漁陽里2號。此處事實上是中共“一大”的籌備處和“一大”期間的“秘書處”,是黨中央首腦機關所地。陳獨秀于1921年10月4日、1922年8月9日,兩次在老漁陽里2號家里被捕,中央出對陳獨秀個人安全考慮,幫其搬離,同時決定工作機構需進一步隱蔽化。1922年10月中旬,黨中央遷往北京,至此老漁陽里2號作為中共中央辦事地點的歷史任務結束。
上海解放后,老漁陽里100弄2號曾用作上海市文化局下屬上海美術設計公司職工宿舍。但即使成為民宅,老漁陽里100弄2號門口白墻上,“《新青年》編輯部舊址——1980年8月26日 上海市人民政府確定為上海市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匾,昭示著這幢普通石庫門的不尋常??吞脡ι?,至今仍保留著一塊銘牌,上面寫道:“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大會決定成立中央工作部,領導當時黨的日常工作,1921—1923年,中國共產黨中央工作部在這里辦公?!?/p>
為了恢復老漁陽里2號的歷史面貌,有關方面于2018年7月上旬發(fā)出動遷通知,2018年10月10日下午2點45分,秋陽高照,風和日麗,老漁陽里2號的漆黑大門,在平靜中被貼上了封條,開始進行修繕。
中國共產黨在這里醞釀,在這里籌建,在這里發(fā)起。老漁陽里2號給上海留下了一筆寶貴的歷史遺產。
上海淮海中路567弄,是一條整潔的老式石庫門弄堂,在那一帶富有法式風情和現(xiàn)代時尚氣息的襯托下,并不顯山露水,弄口上方刻有“漁陽里”三個字,這里被稱為“新漁陽里”,現(xiàn)為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央機關舊址紀念館。
1919年,湖北人李漢俊來滬,租賃新漁陽里6號,不久李漢俊遷往三益里與其兄李書城同住,此處轉給戴季陶居住。1920年春戴季陶遷出后,共產國際代表維經斯基和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成員楊明齋租賃此處,開設“中俄通訊社”,后名華俄通訊社,楊明齋自任社長,他是在俄國加入共產黨的中國人。該社成立后,即向上海各報提供新聞稿,是溝通中俄新聞交流的機構,也是建黨前夕上海共產主義者重要的活動場所之一。
1920年8月22日,俞秀松、李漢俊、陳望道、葉天底、施存統(tǒng)、袁振英、金家鳳、沈玄廬等8人,在新漁陽里6號發(fā)起創(chuàng)立上海社會主義青年團,21歲的俞秀松擔任書記。隨后,團員們迅速積極地發(fā)動和指導北京、武漢、長沙、廣州、天津等地青年團組織的建立。9月,上海共產主義小組以“中俄通訊社”名義在這里開辦“外國語學社”,校長楊明齋。辦學目的一為掩護團的工作,二為培養(yǎng)黨團干部。學社表面上公開招生,實際上都由各地共產主義小組推薦。在該社學習過的學員約有五六十人,1921年春起分批派赴蘇俄留學。其中有劉少奇、羅亦農、任弼時、蕭勁光等。這些學員,后來大多成為黨的領導人或重要干部,可以說,外國語學社是黨的第一所干部學校。后來成為中國共產黨第一代領導集體成員的劉少奇、任弼時就是從這里踏上革命征程的。
1921年3月,社會主義青年團臨時中央委員會成立,俞秀松擔任第一書記,新漁陽里6號成為團中央機關。樓下是教室,樓上朝東的亭子間為俞秀松臥室,朝西的亭子間為楊明齋臥室,客堂樓上是團中央辦公處。但在這里進行的革命活動受到了租界當局的注意,1921年4月29日,法租界巡捕房搜查了新漁陽里6號。5月,青年團暫時停止活動。
上世紀20年代初,中國共產黨還是個秘密組織,而社會主義青年團是半公開的組織,所以,很多諸如紀念馬克思、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等活動都是以團的名義開展的。在黨的領導下,青年團有組織地開展會議、報告、組織罷工等活動,在這些活動中,劉少奇、任弼時、蕭勁光等一大批青年脫穎而出,后來成了優(yōu)秀的共產黨員和領導骨干。
1920年,劉少奇結束了在保定育德中學留法預備班學習之后,來到上海外國語學社,居住在漁陽里6號樓上的學生宿舍。8個月后,劉少奇經上海共產主義小組介紹,啟程赴俄,輾轉來到莫斯科東方共產主義勞動大學學習,在那里他正式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設在漁陽里的上海外國語學社,是中國共產黨建黨初期培養(yǎng)中國革命干部的第一所學校。從這里走出去30余名青年學生,當年裝扮成“新聞記者”“商人”“裁縫”“理發(fā)工人”等,先后抵達莫斯科,進入“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學習,經過歲月的洗禮,大多數(shù)成了共和國的脊梁。
新老漁陽里之間原本有條小路貫通其間,它見證了中國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和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的成立,陳獨秀、俞秀松等都曾在這條小道留下深深的足跡。這條路被后人稱之為“馬克思主義小道”。
為了紀念五四運動一百周年,經過近10個月的改造,2019年5月,“漁陽里團中央舊址紀念館”再次以其特有的魅力,吸引了無數(shù)前來朝圣者的目光。
漁陽里屬于舊時法租界。法租界在上海城市化過程中,較之公共租界與華界,規(guī)劃嚴格,道路寬暢,人口密度不高,環(huán)境幽雅,交通便利,房屋建筑精致,租金適中,安全又有保障。這些因素,正是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需要的。
老漁陽里2號和新漁陽里6號,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社會環(huán)境,成了國共兩黨許多元老級人物的風水寶地,并與中國共產黨的誕生及早期活動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
環(huán)龍路早已改名南昌路,位于上海市區(qū)中部,東起重慶南路,西至襄陽南路,長1690米。不長的馬路上,歷史遺址遺跡舉目可及:180號是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國民黨上海執(zhí)行部舊址,148弄10號是國民黨元老吳稚暉舊居,80號是中華職業(yè)教育社舊址,68號是新四軍駐滬辦舊址,48號是大同幼稚園舊址……更有許多政治、文化名人的故居,吸引著后輩瞻仰探尋的目光:文學大師郭沫若1923年就住在南昌路178弄7號,1932年初巴金居住于148弄11號,詩人徐志摩1931年時曾住過136弄11號,電影表演藝術家趙丹1936年寓居于69弄3號……南昌路100弄里,更是國共兩黨首腦的聚居地,除了陳獨秀居2號、陳其美居5號,7號是楊杏佛舊居,8號是國民黨元老葉楚傖舊居……
環(huán)龍路與霞飛路是毗鄰的兩條平行的馬路,由一條弄堂相連。環(huán)龍路與莫里哀路(今香山路)中間也只隔一條馬路。國民黨的領袖、共產黨的創(chuàng)始人,都居住附近,可謂近在咫尺。漁陽里在法租界,本是一條普通弄堂,但其周圍的政治風云,卻波譎云涌……
中國共產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選擇在法租界召開,不光因為李漢俊、李達當時住在法租界,而且因為建黨早期那些宣傳社會主義的知識分子都住在法租界,其宣傳與活動機構均在法租界。在上海復刊的《新青年》,大力宣傳馬克思主義,先后刊登了列寧的《民族自決》《過渡時期的經濟》以及蘇俄《勞動法典》等等,開展了對無政府主義和張東蓀等人歪曲社會主義的批判,成為關于社會主義論戰(zhàn)的最重要的陣地。
上海當年的環(huán)境和社會特點,能為馬克思主義的傳播提供較充分的條件。那時陳獨秀在北京不能開展革命活動,但他在上海利用“租界”,秘密建立了中國共產黨上海發(fā)起組。漁陽里有幸,得有如此兩處史跡,成為中國歷史大變動偉大開端的紅色起點。
歷史之所以選擇漁陽里,與這里地處法租界、環(huán)境相對寬松有非常大的關系。20世紀20年代,在帝國主義和軍閥統(tǒng)治下的上海,革命者還是可根據(jù)地理環(huán)境和交通便利的條件,尋機開展工作,并成功孕育了中國共產黨的雛形。這是漁陽里的光榮,也是上海的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