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厚富
我的“伙計”是一個工作包,牛皮面料,長二十多厘米,厚度不足十五厘米,像個長方體的黑面包。它的一端有根手提的帶子。當(dāng)年,大家也叫它“手包”或“文件包”。這是上世紀(jì)90年代初,一次我出席單位工代會獲得的紀(jì)念品。
平日里,不論去單位還是下鄉(xiāng)鎮(zhèn),出發(fā)前,我會招呼道:上班了,“伙計”!包里放一些文件材料,還能勉強(qiáng)放一個水杯。騎車時,掛在車把上;步行或乘車時提著,多數(shù)時候放在腋下夾著。 說真的,90年代初這包還挺時興的!帶上它,無論乘車,還是走在街道上,都抬頭挺胸,心里有幾分自豪,也有幾分炫耀!因為,那時用上這包的人還少,帶子套到手脖上,手托住包,或腋下夾著包的,不是老板,就是政府機(jī)關(guān)人呢!
背著土布包上學(xué)長大的我,自是十分珍惜著,拿它當(dāng)“寶貝”似的。記得有一次,上班的路上突然下起小雨來,情急之下,我脫了外衣包裹起“寶貝”,抱在胸前,彎著腰跑到單位。當(dāng)時,辦公室里兩個青年人見狀,笑得直不起腰來。
每天進(jìn)了辦公室,掏出杯子,“伙計”就靜靜地候在辦公桌上。鄉(xiāng)鎮(zhèn)的現(xiàn)場會上,如果沒有桌子,“伙計”就躺到我的膝蓋上,讓我舒服地看材料,做記錄。節(jié)假日里,無論出門訪友,還是去自己家菜園里勞動,我也都帶上“伙計”,真可謂如影隨形。一次,從菜園回家時,老婆用它裝了豆角。我心疼地拿毛巾一邊擦洗,一邊責(zé)備老婆。老婆不無醋意地說:“這包才是你心里的寶貝呢!”
如今,退休的我,每次和老友們出門游玩時,還是習(xí)慣帶上它,放一個水杯,幾片面包什么的。
這包的樣式早過時了,大街小巷早沒有了它的蹤影。從實用的角度看,這包也不適合登山遠(yuǎn)行。前些日子,因為提著或夾著它爬山,還鬧出了不少笑話呢!
一次,我們在山道上正吃力地前行,擦肩而過的一群青年男女都忍俊不禁,投來異樣的眼光?!斑@些青年人怎么了?”正當(dāng)我疑惑不解時,其中一個女孩兒目光盯著我的“伙計”,笑瞇瞇地問道:“老同志,您是上山出差嗎?這山上還有公事?。俊蔽蚁仁且汇?,繼而恍然大悟,和老友們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自己也感覺出登山時夾著包的不合時宜!
還有一次,在爬陡坡時,我用左胳膊半夾半抱著“伙計”,一邊攀登,一邊還鼓勵路旁休息的游客加油。一位游客見狀,不解地說:“老同志,上山哪有抱著包的,買個包背著才方便呢!看你像個公務(wù)員,不會是買不起背包的!”我有些尷尬,和同伴相視而笑。笑著笑著,同伴就乘機(jī)揶揄我道:“公務(wù)員同志,還記得那次去海上云臺,登山時,你先把包甩到陡坡上,再爬坡的事嗎?老同志,丟了這‘寶貝吧!你看看我們,背著包登山走路,方便安全不說,包里吃的喝的還可以放好多東西呢!”此時的我,有些無言以對!遠(yuǎn)行或登山帶著“伙計”上坡下坡,無論夾著還是拎著,都不方便,也不安全。但讓我丟下“伙計”,還真的舍不得,因為,這包還沒到破舊到不能用的程度呢!
今年古城廟會上,我在老友們的攛掇下,花了五十元錢,買了一個普通的背包。當(dāng)時,大家就讓我背上包回家,說是適應(yīng)一下,可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總覺得有點怪怪的。老友們剛一離開,我就取下背包,放到腋下夾著了。
回到家里,我拿毛巾將“伙計” 反復(fù)擦了幾遍,又上了點油。終于下定了決心,讓“伙計”也退休。老婆在一旁問道:“真的不用這包啦?”我答非所問:“讓‘伙計歇歇。保養(yǎng)一下,以后還可以用呢!”
這之后,不知怎的,我每次出門在外,身邊沒了“伙計”,頭腦里常常會冒出:“我的‘伙計哪去啦?”有時,走著走著,就會突然自言自語:“哎喲!我的‘伙計丟了!”老友們打趣說:“你??!換了包,像丟了魂似的!”
今天清晨,我和幾個老友又準(zhǔn)備去登山,出門前,我背起昨天晚上就準(zhǔn)備好的背包后,又鬼使神差地打開收藏“伙計”的箱子。老婆開玩笑道:“怎么啦?想你的寶貝啦?”我顧自取出“伙計”,又把背包里的面包取出來,讓“伙計”裝著,這才出了門。老婆有些無奈,搖搖頭,又自言自語道:“這老家伙,敝帚自珍!”
大家見我今天又帶上了“伙計”,都投來驚詫的目光。一位老友問我:“帶多少東西呀?用兩個包。”我像做了虧心事一般,低頭不語。大家動手檢查起來,見大背包里只有一把雨傘、一個水杯和幾個水果。
在大家的責(zé)備聲中,我有些窘,趕忙將“伙計”也放進(jìn)背包里。一位老友說:“依我看,你才是這工作包的貼心‘伙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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