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猛
說起雨,奶奶曾經(jīng)三番五次地給我講一個夏天的故事。
那時,我大概還沒上學,奶奶領(lǐng)著我和姐姐回娘家。從我們住的祁家窩棚到奶奶的老家炮屯有二十多里,奶奶領(lǐng)著我們“走毛道”(小路),身邊是漫無邊際的青紗帳,沒想到遇上了一場豪雨。只聽奶奶說,那場大雨下得溝滿壕平,而且下了雞蛋那么大的雹子。奶奶一手一個,領(lǐng)著我們跑到一棵樹下,把兩個小腦瓜兒攬進她的懷里,任憑雹子往她腦袋上砸。不知道雨下了多久,地上水流如注,奶奶說,她看見好多被砸死的燕子,順水漂走了。只不過,她忘了滿腦袋的大包。真是一場恐怖的雨!
我見過的第一場大雨,是在苞米地里。
我當時上初中,和父親到“樹地”鏟地。屯子有好多片地,都有名字,什么北長壟子、大齊墳、二節(jié)地、抹斜子……“樹地”和我家隔著“果樹園子”屯子,中間有三四里路?!肮麡鋱@子”是祁家窩棚的附屬屯,只有兩趟房子,幾十戶人家,每次從那里穿過,我都有一種夜郎自大的膨脹感。
天熱得好像下了火,大地上的人們都在緩慢地重復(fù)著一個動作,遠方,不知是地氣還是熱浪,在虛無縹緲地流動,好像海市蜃樓中的河。我遠遠地落在父親后邊,眼睛緊盯著哪根是草,哪根是苗,長長的鋤頭連鏟帶刨,送出去,再拽回來,機械枯燥地向前挪,猛抬頭,終于看見一片烏云。不知過了多久,有涼風了,那片越來越黑的烏云迅速壓過來,天地間出現(xiàn)一條白亮的雨帶,等我和父親扛起鋤頭往家跑的時候,耳邊已經(jīng)響起“噼噼啪啪”的雨聲,由遠及近,和我們狹路相逢,澆得人透心涼。
奇怪的是,當跑過果樹園子村,土路卻是干巴巴的,一滴雨都沒下。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