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梅
我的性格偏于安靜,骨子里有著擦不去的自卑,那是從小的貧窮生活烙下的印記。我以為這也沒什么不好,自卑的人,站得低,更能把眼光落到低處,更能包容與憐愛,有一顆憐憫的心。我喜歡獨處,喜歡抬頭看天,低頭見花,在熱鬧的場合,往往會無所適從。當(dāng)別人選擇了滔滔不絕時,我選擇了文字,我不知道還有什么比文字更能代表我說話。
我最初的寫作,類似于一個人自說自話。深夜的燈下,白天的喧囂遁去,我攤開日記本,開始記錄一天的心情,或晴朗或陰霾,或明媚或憂傷,日記本統(tǒng)統(tǒng)替我收下。我也寫一些讀書筆記,看到好的文章讀到好的句子,我往往會很激動,于是落筆寫下我的感想。沒有讀者,連路過窗前的清風(fēng)也不曾留意,但那沒關(guān)系,我就是自己最好的讀者。
這寫日記的習(xí)慣,從中學(xué)時候起,一直不舍不棄。到如今,我的日記本已有厚厚幾大疊,這多多少少為我能自由駕馭文字,打下了基礎(chǔ)。曾有不少朋友向我打聽,寫作的訣竅與奧妙在哪里。又有朋友說:“梅子,你天生就是寫作的吧,你有天賦?!碧熨x這東西我到底有沒有,我也說不清,但我清楚地知道,寫作根本沒有什么訣竅可尋。當(dāng)你寫完厚厚幾大疊日記本后,你自然會做到文通理順,行文似流水。我想,勤能補拙。你勤快一些,多讀多寫,總能得到回報的。
說到勤快,我想起大學(xué)里的一段往事。那時,我迷上寫詩,幾乎是一天一首地瞎寫。走路時想著它,吃飯時想著它,睡覺時想著它。有時半夜睡醒,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詩來,覺得不錯,便趕緊起身,抓過放在枕邊的紙筆,不敢拉燈驚醒他人,遂黑天瞎火地在紙上劃拉。除了寫,我還閱讀大量書籍。我是在那個時候,知道了葉芝、雪萊、白朗寧夫人、波德萊爾,知道了北島、顧城、食指、李瑛。
大量的閱讀使我儲備的詞匯越來越多,用到時得心應(yīng)手。有個詞叫潛移默化,讀書其實就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好的書籍如同春風(fēng)細(xì)雨,不知不覺,把你澆灌得枝繁葉茂。清人孫洙談到讀書,說過這樣兩句很著名的話: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說的也是潛移默化。
一天的時間,對于每個人而言,都是均等的。揮霍著過是一天,節(jié)儉著過也是一天。只不過區(qū)別在于,揮霍著過什么也沒能留下,而節(jié)儉著過卻能在時間的縫隙里,撿到“珍珠”。我把別人用來逛街的時間用來讀書,把別人用來八卦的時間用來寫作。晚上,當(dāng)一屋的女生,圍繞著哪個男明星長得更帥些而爭論不休時,我卻放下了蚊帳,把自己圈在里面,捧本書,靜靜看,或是捧本本子,靜靜寫。大學(xué)畢業(yè)時,我的行李箱里,裝得最多的,是我的書和手稿——這,算得上勤快了。
讓我感到驕傲和安慰的是,這種勤快,我二十年如一日。我最喜歡更深人靜的時候,那個時候,小區(qū)的燈火相繼熄滅。樓下蟲鳴的聲音若有似無。窗外有時有月,有時沒有。整個小區(qū),像一座巨大的島嶼,安睡在萬頃碧波之上。靜哪,真靜。我的思緒在這個時候開始活躍,我打開電腦文檔,在上面敲字。我感覺那些字都是有生命的,像花朵,一個一個,在我的手底下開了花。
我能夠在寫作上取得一點成就,應(yīng)得益于我的勤快,還有耐得住寂寞。每一個寫作者,原本都是孤獨的,唯有孤獨才能更好地盛放。
(選自“龍哥的江湖”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