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陽
2003年,英國交通部發(fā)布過一個題目發(fā)人深省的兒童交通安全教育研究報告:《將兒童納入道路使用的社會契約》(原文是:Bringing children into the social contract of road use,作者Sharon Wood, Stephanie Thornton, Elizabeth Arundell ,Lida Graupner, University of Sussex),旨在為5-8歲的兒童制作一套交通安全教育計劃,計劃包括了評估一本為5-8歲的兒童家長制作的交通安全教育手冊。該手冊是兒童家長使用的,希望利用家長這個資源,來培養(yǎng)兒童的交通文明意識,向兒童傳授道路使用技能,并讓兒童能在日常生活中主動使用這些技能。這本88頁之長的報告,不僅闡述了一本只有12頁的交通安全教育手冊的方方面面的效果評價方法和結(jié)論建議,還有一個很大的亮點,就是闡述和總結(jié)了英國的一系列的關于兒童安全行為干預的研究,內(nèi)容深刻。本文摘譯了這份報告中匯總的一些基本共識型的結(jié)論,希望能引起關注和推動。
兒童的交通安全技能,是社會觀念發(fā)展變化的戰(zhàn)略級干預措施之一。它是建立在早期對行人行為培育變化的基礎研究之上的,是各種兒童發(fā)展項目中的一個必要的內(nèi)容。各種道路交通安全的目標之一,就是兒童安全,而這種安全的努力,指的是從“避免損害”(damage-avoidance)轉(zhuǎn)變?yōu)椤氨苊忮e誤”(error-avoidance)的發(fā)生,這種努力的最主要途徑,是向兒童傳授道路使用的安全技能和培養(yǎng)社會契約意識。
家長是兒童安全教育最重要的資源和渠道。設法為家長們提供幫助(比如一本高水平的小冊子),讓他們學會如何向自己的孩子傳授交通技能和認知,并引導兒童們建立避免錯誤和適時地在路邊使用交通技能的能力與意識。
控制兒童在道路上的注意力是一項戰(zhàn)略級的道路安全任務,它可以使兒童的交通安全意識產(chǎn)生明顯的發(fā)展和變化(Tolmie等人的研究,1998年)。這些變化主要產(chǎn)生于兒童在路邊的行為決策(Whitebread & Neilson 等人的研究,1998年)和建立認知后的行為控制(Lewis等人的研究,1998年)。同類的結(jié)論還有,有針對性的干預措施可以改善兒童的注意力策略(attention strategies)和決策(decision making),并在道路安全教育中占有重要地位。此外,雖然交通技能本身的提高與兒童自發(fā)的交通危險意識的改善無關,但培養(yǎng)兒童避免錯誤的意識與自發(fā)的交通危險意識提高有顯著關系(Thornton等人1998年提出)。
對事故責任方的分辨,是人的重要的成熟度評價指標,對安全的實現(xiàn)也意義重大。不同年齡段的兒童在解釋道路上的事件并判斷事故或險情的責任的角度時,會有不同的結(jié)論(Thornton等人,1998年)。在確定事故責任時,年齡較大的兒童(約8歲)采取的觀點更成人化,他們會去看是誰的行為導致了事故中的一系列事件,并將責任分配給肇事主角。而更年幼的兒童在分配責任時,會忽略因果序列,只關注直接造成損害的主角是哪個。例如,面對一個交通事故場景:一個孩子步入了機動車道,車輛為避讓他而沖撞了路邊攤位,年齡較大的兒童會認為是那個步入車道的孩子導致駕駛?cè)宿D(zhuǎn)向,而年幼的兒童則會責怪駕駛?cè)耍驗轳{駛?cè)俗矇牧寺愤厰偽弧?由于一個人如何分配責任反映了這個人如何解釋適當?shù)男袆?,這個判斷上的差別,就意味著年齡較小和年齡較大的兒童作為行人持有不同的行為目標。年齡較大的兒童尋求避免可能導致事故的行為或錯誤,而年幼的兒童只尋求避免直接受損害。因此,年齡較大的兒童可以說對事故有“避免錯誤”的觀點,而年幼的兒童則更趨向于“避免損害”。
在最初研究時,“避免損害”和“避免錯誤”這兩種觀點之間的差異被理解為是探尋交通事故因果原因的一種尋常思維方式,例如車輛運動和停止能力方面的自然屬性,或兒童對駕駛?cè)诵睦項l件和能力(反應時間、注意力等)的理解。但后來的研究發(fā)現(xiàn)(Thornton等人,1998年),這兩種判斷結(jié)論之間的主要差別,其實在于兒童對道路交通安全社會過程的理解。
現(xiàn)在的共識是,道路交通安全是一個社會互動的過程,也是一個感知認知的過程。成年人不會僅僅依靠個人認知或感知判斷過程來保證自己在路上的安全,而是通過各種社會過程,包括考慮到其他道路使用者的意圖和期望,與其他道路使用者進行談判來維護安全(這類研究很多,如伍德,1993年;巴特森等人,1978年;馬拉穆特等人,1978年;哈雷爾-貝雷斯卡,1992年)。從“避免損害”到“避免錯誤”的發(fā)展變化,也詮釋了社會互動屬性是道路交通安全的一個天然屬性。年齡較大、知道要避免錯誤的兒童明白,他或她的行為會影響其他道路使用者的行為,所有道路使用者的行動都必須協(xié)調(diào)。如果兒童的行為與其他道路使用者的期望或行動相反,則可能發(fā)生災難。而年幼的兒童并不關心他人的行為,他們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行動會影響其他道路使用者,或有任何需要與其他道路使用者協(xié)調(diào),以保障安全。因此,年幼的兒童在解決道路安全問題時表現(xiàn)得好像是一個孤立的個體,沒有考慮到其他道路使用者的需要。而年齡較大的兒童實際上被納入一個社會系統(tǒng),這是一種契約模式,是對所有道路使用者的行為的一套共同的期望。
這一觀點為兒童乃至成人的道路安全教育提出了一個重要命題:“避免損害”和“避免錯誤”,在道路安全方面占據(jù)著不同的“問題空間”。在做決定時,人們可能會關注不同的因素,并且對基本交通技能的功能有不同的理解。人們用來確定特定技能何時相關,何時應該使用的依據(jù)可能有所不同。因此,懂得需要與其他道路使用者協(xié)調(diào)的兒童可能會更容易知曉,在某些情況下,搜索危險的策略比其他的做法更重要,并且會根據(jù)情況認識到應關注的地方。相比之下,一個不知道需要與他人協(xié)調(diào)的兒童,會更多地受到環(huán)境的物理特征(路緣、交叉地點等)的干擾,而不是社會特征(如其他道路使用者的存在、位置和行動)。實際上,避免出錯的兒童能夠了解道路安全為何重要,以及交通技能如何幫助到這種觀念,而對只知道避免損害的兒童,并沒有這種認知。因此,知道要避免錯誤的兒童將更有可能以自發(fā)的方式有效和適當?shù)厥褂媒煌寄?,而不是總需要被提醒去這樣做。
在日常的具體的交通安全教育實踐過程中,旨在提高交通技能本身的學習計劃并不一定能促進從“避免損害”向“避免錯誤”意識的過渡(Thornton等人,1998年)。其原因可能與交通技能培訓發(fā)生在社會環(huán)境中有關。例如在培訓一個群體時,它很少關注社會互動元素對道路安全任務完成的影響。很多安全技能的培訓往往強調(diào)兒童在選擇安全地點和時間時的個人策略,但并不強調(diào)做出此類決策時,與駕駛?cè)说钠谕鸵鈭D之間是如何相互作用的,更不強調(diào)駕駛?cè)嘶蛐腥说男袨橐虼藳Q定而做出的變化,不關注此時對方的需要、期望、意圖、發(fā)出的信號等。所以很多“循規(guī)蹈矩”的交通技能培訓可能不會把要“避免錯誤”的意識傳遞給兒童。
因此,對交通安全教育而言,要設法擴大和增加向“避免錯誤”戰(zhàn)略過渡的機會。這就包括了不僅要提高兒童基本交通技能、優(yōu)化注意力策略和決策質(zhì)量,還要制定從“避免損害”向“避免錯誤”導向的過渡的干預措施,并持續(xù)觀察和評價“避免錯誤”導向給改善交通技能培訓帶來的影響。用本文開篇提到的小冊子里強調(diào)的三個道路安全行為的重點來總結(jié),就是要讓每一個人“知道做什么” “知道為什么”“知道如何做”。
英國的這個研究報告,看似是專門為兒童交通安全教育研究做的,但其很多觀點,特別是社會契約意識的培養(yǎng),又何嘗不是治愈自私、魯莽和野蠻的交通行為“巨嬰癥”的一種有效的理念與技術路線呢?如果我國在交通安全教育中,融入更多的互動意識的培養(yǎng),讓人們不是僅僅考慮自己要怎么做,也要學會關注別人怎么做,至此,交通安全文明意識才能夠上一個新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