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背后的危機
——《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評析

黃屺鑫

一、“叫魂案”的起源和發(fā)展

(一)“叫魂案”的起源

“叫魂”可追溯至杭州的德清縣，這也為作者后來對“江南憂患”進行分析起到了鋪墊作用。德清縣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修橋，一名沈氏農夫請求修建石橋的匠人在橋樁上粘貼一張寫有人名的符，并通過敲砸來泄憤。匠人前往縣里舉報農夫，官府阮知縣打了沈農夫二十五大板后才開釋。這是清政府官方史料正式記載的第一例“叫魂案”。本來以為這不過是一個鄉(xiāng)下農夫由于愚昧無知、迷信鬼神而引發(fā)的鄰里治安的小事，誰知這樣一件小的案子一經上報竟然成為此后系列驚天大案的起始點，也成為1768年席卷半個中國的“叫魂”事件的開端。

(二)“叫魂案”的擴大化

作者孔飛力在《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中列舉了從一月末到十月初各地先后呈報了大量案件，案件的發(fā)生地已漸漸向北京擴散開來，不再局限于之前的浙江地區(qū)，所涉及的省市累計十余個，嫌犯從和尚、乞丐到農夫，主要以流動人員為主，而且作案手段千奇百怪，例如打聽陌生人的名字、偷偷剪別人的衣服、剪別人的頭發(fā)等，地方上這類案子越來越多，各省地方大員無奈之下也只好向中央匯報，一開始乾隆皇帝也沒有拿這件案子當回事，直至先后有多次“叫魂案”所涉作案方式是偷剪他人頭發(fā)，這使得乾隆皇帝似乎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二、社會各階層對于“叫魂案”的反應

為了有效分析各階層的社會反應，孔飛力把清朝社會分成了三個層面逐一剖析，普通百姓、地方官僚、乾隆均為此發(fā)聲，并采用了相應的手段、方法來處理該事件。在整個事件中，三者均在發(fā)揮自身的作用。1768年這場因“叫魂”事件引發(fā)的妖術恐慌之所以能向清朝的不同階層滲透，與三者所存在的一種復雜的互動關系密不可分，并由此揭露了乾隆盛世中所醞釀著的社會危機，在一定意義上，這一危機為近代中國的貧窮與弱小埋下了伏筆[1]。

(一)普通百姓

由于沒有大的戰(zhàn)亂和自然災害，乾隆時期經濟發(fā)展非常迅速，人口從1.5億左右增長到了將近3億，商業(yè)貿易發(fā)達，流動人口也隨之增加。但是，這個盛世中并非沒有危機。當時的經濟發(fā)展成果其實很脆弱，社會矛盾不斷加劇，主要就表現(xiàn)在地區(qū)之間的經濟發(fā)展失衡，貧富懸殊加大，生活剛剛達到安定水準的家庭一有困難就可能淪為赤貧，人人都感受到巨大的壓力，相互之間的聯(lián)系比較緊張。有時候這些流民會以妖術等來行騙，進而導致當?shù)孛癖妼α髅窀械礁游窇?，并產生了強烈的敵對情緒，最終激發(fā)了廣泛的群體暴力對抗行為，由流民導致的群體恐懼心理和對抗意識逐漸蔓延到整個社會。

(二)地方官僚

“叫魂案”剛開始出現(xiàn)的時候，江浙地區(qū)的地方官員其實不想把事件擴大，他們往往簡單處理、草草了事。但在案件不斷增多的形勢下，這些官員不得不向中央匯報，結果消息傳到中央，成為乾隆的關注焦點。在上級堅持要求對案件進行大力查辦的形勢下，為了彰顯自身業(yè)績，迎合上級指示，極力包庇甚至鼓勵下級捏造冤案假案的地方官員不在少數(shù)。而當時伴隨皇帝左右的一些大臣在處理“叫魂”事件時與地方官員不同，這些高層官員有著極為豐富的生活閱歷，他們質疑“叫魂”事件的真實性，將之視為鄉(xiāng)下把戲。

(三)乾隆皇帝

在乾隆皇帝看來，“凡是涉及清帝國社稷安危的任何問題，都是頭等大事，即便仍處于萌芽之中，也必須予以徹底鏟除”。乾隆最擔心的就是謀反和漢化，“叫魂案”一旦和剪頭發(fā)聯(lián)系起來，就引起了乾隆皇帝的高度警覺，他最害怕有人通過“叫魂案”來引起社會混亂，將人們的注意力引向剪發(fā)、留發(fā)這樣的敏感話題，重新燃起漢人對異族統(tǒng)治的仇恨怒火。1768年九月，乾隆皇帝給七省督撫發(fā)出上諭，明確將剪頭發(fā)的“叫魂”妖術與剃發(fā)問題聯(lián)系起來，發(fā)出了要進行最高級別政治斗爭的指令，乾隆旨意的下達便是暴風雨的前奏。

三、官僚君主制下的權力平衡

《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一書的作者孔飛力基于對“叫魂”妖術的深入探討，引出了“政治罪”概念。他指出，這一概念為大清帝國提供了燃料，使得大清帝國的日常運行得以維持。他對這一概念作出如下界定：對帝國安全構成一定威脅的不同形式的謀反，它們超出了尋常事件，難以進行常規(guī)處理。在由“叫魂”案件揭示的乾隆盛世中所隱藏著的深刻社會危機中，乾隆恰好利用了這一異常事件，使得整個官僚階層均將清剿視作一種政治手段，進而徹底消除一切對帝國安全構成一定威脅的謀反隱患；乾隆還將在清剿行動中所取得的表現(xiàn)作為量化其功績的準則，以此來對其進行獎勵或懲罰，進而鞏固對官僚階層的控制權。但這并不是說專制權力一無是處。事實上，這一權力也能為官僚階層行使其常規(guī)權力起到一定的引領與刺激作用。常規(guī)權力原本就缺乏激情、墨守成規(guī)，若在當時社會僅存在常規(guī)權力，則會引發(fā)無法估量的后果。一旦發(fā)生重大事件，僅通過官僚階層行使這一權力，則無法掌控全局。在此情況下，就需要一個專制權力，這一權力的存在，超出了常規(guī)權力，能對其運行起到有效的刺激與引領作用。在此情況下，專制與常規(guī)權力的不平衡能為帝國重大事件的處理起到良好的促進作用。不妨作出如下假設：“叫魂案”幕后如果切實存在對大清帝國的安全構成威脅、動搖大清王朝統(tǒng)治的政治陰謀，那么，在此情況下乾隆皇帝行使專制權力便能有效維護并鞏固政權。我國封建社會晚期運行的常態(tài)便是君主與官僚、專制與常規(guī)權力互相影響，二者時常處于對立狀態(tài)，并又時常合作[2]。

四、結語

孔飛力通過對“叫魂”案例的分析，揭示了以皇權為代表的專制權力和官僚為代表的常規(guī)權力之間如何博弈，普通民眾又是以何種方式對這種皇帝和官僚權力進行限制和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