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楓
(東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吉林長春130024)
1931年9月18日夜,在日本關東軍蓄謀已久的安排下,炸毀了沈陽柳條湖附近的南滿鐵路路軌,嫁禍說是中國軍隊制造的破壞事件,以此為借口,日本關東軍突襲并占領了沈陽。在此后的四個月時間內,東北三省大部分地區(qū)被日軍攻陷。為了更方便的對中國東北進行殖民統(tǒng)治,同時也為了掩蓋其吞并東北的侵略行徑,日本扶植溥儀為傀儡,建立了“滿洲帝國”。1932年3月1日,溥儀出任“執(zhí)政”的偽滿洲國發(fā)表“建國”通電,至此,東北三省淪為日本殖民地。在偽滿洲國期間,日偽對中國東北進行了殖民地文化統(tǒng)治與奴化教育。
“九一八”事變以后,東北便開始了被日偽長達14年之久的殖民統(tǒng)治,展現在世人幕前的是“滿洲帝國”,而實際操控者卻是日本帝國主義。日本帝國主義為了持續(xù)其對中國東北地區(qū)的統(tǒng)治和掠奪,除了直接的軍事占領,還有更為惡毒和隱蔽的在思想文化上的虛假宣傳和皇國思想的奴役,以希冀達到麻痹東北人民,使其便于被日本帝國主義統(tǒng)治。因此,在偽滿洲國統(tǒng)治東北期間,日本牢牢掌控和壟斷著偽滿洲國的一切文化組織機構。東北淪陷的14年間,東北的文化被日本殖民主義施行著全面的專制管理與壟斷監(jiān)控。而這種專制管理和壟斷監(jiān)控被日本殖民主義者美其名曰“官制文化”,而所謂“官制文化”的核心實質,就是殖民地文化專制和法西斯文化專制。①于湘泳、張守祥:《日偽時期的“協(xié)和語”新考》,《邊疆經濟與文化》2014年第6期。實施這種專制管理的機關單位是偽滿國務院總務廳下屬的弘報處。該機關的目的就是要鉗制言論文化自由,充當日本軍國主義殖民統(tǒng)治中國東北的輿論喉舌,全面指揮偽滿洲國的宣傳情報工作,以達到為日本發(fā)動和擴大對外戰(zhàn)爭宣傳和服務的目的。
首先是控制言論機構。偽滿洲國成立后,日本侵略者便建立“滿洲國通訊社”,簡稱“國通社”,直接隸屬于關東軍司令部。“國通社”實質上就是日本通訊社在東北所設的分支機構。②張貴:《東北淪陷14年日偽的新聞事業(yè)》,《新聞研究資料》1993年第1期。至1934年末,“國通社”的總社與支社共有17處,建立了囊括整個偽滿洲國的新聞通訊網,徹底壟斷了東北地區(qū)全部的新聞通訊機構與事業(yè),由此剝奪了東北人民正常的新聞渠道和通訊自由,毒害東北人民的思想和對外知情渠道。而這種思想鉗制越發(fā)變本加厲,1935年,日本殖民主義為了進一步壟斷宣傳機構,實施所謂“一個國家一個通訊社”的惡毒口號,進一步建立了集報道、言論與經營為一體的轄管新聞、通訊機構的專制機構——“弘報協(xié)會”,將新聞傳統(tǒng)的法西斯式專制統(tǒng)治推向另一個高峰。①馮為群:《日本對東北淪陷時期的文藝統(tǒng)治》,《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0年第2期。
對于報紙,日偽先是通過頒布《出版法》,由憲警對報刊進行檢查和取締。偽滿初期,日本勢力已在報界占上風,但沒有控制全局,特別就發(fā)行量而言,中文報紙占絕對優(yōu)勢。隨著日本對偽滿洲國統(tǒng)治的日益鞏固,在1941年,日本假借偽滿洲國之手,先后頒布了所謂的偽滿洲國《通信社法》《新聞社法》和《記者法》,實際就是為了便于日本殖民主義者對東北新聞界和報界的全面控制,以此徹底壟斷了偽滿洲國的新聞和報紙事業(yè)。為了控制報紙的發(fā)行,合并報社,建立了康德新聞社、滿洲日日新聞社和滿洲新聞社三大新聞社??档滦侣勆绾喜⒘?8家報社,滿洲日日新聞社合并了3家報社,滿洲新聞社合并了6家報社。其中只有康德新聞社采用中文發(fā)行,滿洲日日新聞社和滿洲新聞社都是采用日文發(fā)行。隨著日本在太平洋戰(zhàn)場的節(jié)節(jié)失利,其對偽滿洲國的思想統(tǒng)治更為殘酷,到1944年干脆將滿洲新聞社和滿洲日日新聞社再一次進行了合并,稱其“滿洲日報社”。②張貴:《東北淪陷14年日偽的新聞事業(yè)》,《新聞研究資料》1993年第1期。
東北廣播事業(yè)“九一八”事變前剛著手建立,偽滿洲國建立后,由日本殖民主義者所壟斷,建立起“滿洲”電信電話有限股份公司,截至1941年偽滿共有18個廣播臺。
除了新聞、廣播事業(yè)的壟斷,日本殖民主義還將魔爪伸向了出版事業(yè),并且對此特別重視。偽滿洲國建立后,一面著手削弱和打擊民族出版事業(yè),另一方面則加緊建立服務于日本帝國主義殖民壟斷的出版機構,迅速建立起以全面掌控出版事業(yè)的機構組織。1937年,偽滿洲國建立了“圖書有限股份公司”,其核心作用便是用以出版服務日本對偽滿洲國進行殖民奴化教育的學校課本教材,在東北推行所謂“國策”圖書。1939年又成立了所謂“書籍發(fā)行股份公司”,協(xié)助偽滿洲國施行嚴格的有利于日本殖民統(tǒng)治的出版審查制度,進而將東北的圖書發(fā)行和圖書進出口全面施行了壟斷管理。1943年,再次建立了偽滿洲國“出版協(xié)會”,更是毫無保留地服務于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的政治需要,全面管控整個東北的出版事業(yè)。正是在這樣的集中壟斷統(tǒng)治下,其他相對于服務日本侵略戰(zhàn)爭關系不大的出版物幾乎全部被禁絕出版,對東北文化發(fā)展起到了巨大的滯阻作用。
日偽利用新聞、報刊、廣播、電影、文藝等各種手段,進行欺騙宣傳,鼓吹“東北與中原本土分離論”,掩蓋偽滿洲國的傀儡實質。日本殖民者為徹底吞并東北,變東北為日本本土的一部分,肆意篡改歷史,炮制謊言,把自古以來與中原本土不可分割的東北說成是“滿、蒙、朝三朝的天下”“明代以前,漢民族從未進人滿洲”“漢族是持強侵入(滿洲)的外來民族”“滿洲自古以來是由同漢民族風俗習慣完全相異的滿洲土著民族支配”,等。③王夏剛:《論抗戰(zhàn)時期的中國東北史研究》,《大連大學學報》2005年第5期;王夏剛、曹良德:《抗戰(zhàn)時期金毓黼東北史研究述論》,《大連近代史研究》2009年刊。日本一批右翼學者,諸如白鳥庫吉、稻葉君山、矢野仁一等,無不是為日本軍國主義侵略東北服務,在得到關東軍的授意下,大肆鼓吹“滿蒙”歷史的獨立性,蓄意割裂東北與中原地區(qū)的文化從屬性,先后發(fā)表并出版了諸如《滿洲發(fā)達史》《滿洲國歷史》《滿洲國史通論》《滿洲國國民道德概論》等論著,把漢人與東北少數民族兩千多年共同建設東北的歷史污蔑成為“滿蒙民族驅逐漢族人”的歷史。④王夏剛、曹良德:《抗戰(zhàn)時期金毓黼東北史研究述論》,《大連近代史研究》2009年刊。這種從分化民族關系的角度去歪曲東北的歷史事實的行徑,其目的就是妄圖抹煞傀儡政權是日本侵略者一手扶植的罪責。
日本侵略者在鼓吹偽滿洲國獨立的同時,還在種族優(yōu)劣上大做文章,鼓吹日本殖民主義者對“滿洲國”來說是有功之臣,甚至宣稱日本帝國主義是“滿洲國”的主人。同時又為日本民族冠以多道五彩的光環(huán),自詡為“天孫人種”、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民族,所以理應為“滿洲國構成的中核分子”“五族(日本、朝鮮、蒙古、漢、滿)的光達者”“國民中最有為的種族”。這就把日本民族捧到超越東北其他任何民族之上的階梯之頂,宣稱必須由日本民族宣化誘導程度低的其他民族。這種公然以“主人”和“領導者”自居的日本侵略者的言論,充分暴露了侵略中國的野心。
在炫耀日本民族優(yōu)越的同時,日本侵略者竭力污蔑中國人民。在滿鐵調查部的《滿洲礦山勞動概況調查報告》中,污蔑中國人“不法、無知、愚昧,是滿洲苦力”。在談到文化時,日本侵略者更是大言不慚地自詡日本是“東方惟一的高文化”,污蔑和貶低中國文化是“低文化”,其顛倒黑白的手段令世人所不齒。而作為日本統(tǒng)治東北傀儡的偽滿洲國則助紂為虐的替日本殖民主義鼓吹和助陣,其重要宣傳媒體《旬報》甚至厚顏無恥地說:“所謂日滿文化交流……就是移入日本文化”;更加令人氣憤的是,居然還宣稱“滿洲國語”不是漢語,為此,還在1940年,專門成立了“滿洲國語研究會”,妄圖用日語同化漢語,力主將大量日語摻到漢語中,此手段非常歹毒,是企圖取代中華文化在東北的文化地位,斬斷東北與中國內地的文化聯(lián)系,建立日本思想和文化的統(tǒng)治。①敖文蔚:《日本軍國主義侵華謬論特點剖析》,《日本研究》1993年第2期。
日本侵略者為使偽滿文化更具有欺騙與麻醉人民的作用,向東北人民灌輸所謂“王道主義”與“惟神之道”,以養(yǎng)成所謂“國民精神”。②李兵:《奴化教育與教育社會功能的反思》,《直面血與火——國際殖民主義教育文化論集》2003年刊。
“王道主義”與“惟神之道”成為日本帝國主義用來吞并中國東北的思想理論基礎,被其簡稱為“王道”和“神道”。而所謂“王道”思想,是其推行、建立及維護其殖民統(tǒng)治秩序的中心指導思想,也是極為有利于其完成思想鉗制的宣傳手段。因此得到了日偽的大肆宣揚、傳播、推廣和“贊譽”,所謂的“王道主義”充斥在偽滿洲國各級學校的教科書中,被吹捧為當時世界上最先進、最完善、最美好的政治體制。為了廣泛宣傳這種“王道政治”,偽滿洲國各種輿論機構和單位組織都要對其進行美化與宣傳,將其作為日常工作的重要任務。
事實上“王道主義”具有極大的反動性和惡毒用心,具體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制造便于統(tǒng)治的“良民”。以一種誘騙的方式讓東北人民位于日偽統(tǒng)治政權俯首帖耳,對暴力統(tǒng)治循規(guī)蹈矩,變成殖民統(tǒng)治下的順民。為便于這種宣傳,偽滿洲國國務總理鄭孝胥提出所謂“遵法修禮”“恭義順睦”等愚民口號,在東北人民頭上罩上腐朽的封建禮教的無形枷鎖,使善良淳樸的東北人民不敢對日偽殘暴統(tǒng)治和奴役宣傳進行反抗和懷疑,只能循規(guī)守矩,不敢逾越“法度”,更加對所謂“王道社會”宣揚的各種規(guī)范、法律、制度、意識等信條和法度不敢違背,否則便是“大逆不道”,是違反偽滿洲國同行的道德和法律的行為。
其次,消磨東北人的反抗意識,破壞任何有違日偽統(tǒng)治的斗爭意志,讓東北人民變成逆來順受的奴仆,甚至是奴隸。偽滿洲國國務總理鄭孝胥在1931年的《王道救世之要義》中提出:人們要“正心”“修身”,尤其是青年人務必要“戒狂傲”“戒輕浮”,其中心要旨便是號召東北人民對于統(tǒng)治當局不得有絲毫反對之舉,哪怕遇到不公正之待遇,亦要秉持“壓制”之心,否則,社會將瀕臨“總破產”之局面。非常明顯,鄭孝胥的宣揚說教,是為了徹底泯滅東北人民的斗爭意志,讓人民逆來順受,是麻痹和毒害東北人民的“砒霜”和精神鴉片。
最后,曲解愛國主義內核,鼓吹“對日親善”,獻媚日本殖民統(tǒng)治集團。對于日本殖民主義的統(tǒng)治,偽滿統(tǒng)治者不僅不因其傀儡身份羞恥,反而竭力討好獻媚殖民者。鄭孝胥一向主張所謂“親仁善鄰”,鼓吹滿日之間應不分種族、不分國別,思想大同、共進共退,進一步提出“滿洲”人應該“洗除愛自己國家的思想”,去愛“大眾的國家”。而所謂的“大眾的國家”其實質就是日本而已。
綜合偽滿洲國宣傳的“王道主義”的表現可以看出,其內涵和實質不過就是把業(yè)已摒棄的封建思想糟粕與賣國主義的貨色雜糅在一起,變身為一種愚民思想,灌輸給東北人民,是封建主義和賣國主義混合在一起的畸形產物。
“王道主義”雖然為維護日本殖民統(tǒng)治炮制出許多“理論”和“思想”,但殖民主義者的欲望仍然沒有得到滿足,還要繼續(xù)根深蒂固的扎根在民眾基礎土壤之中,從人民日常生活最為密切的宗教信仰和精神崇拜入手,更加深入的奴役和愚弄東北人民,企圖讓東北人民失去正常的思維能力,完全行首走肉的為日偽所控制,思想上完全的“皇民化”。為此,日本信仰的“天照大神”被移植到東北大地,搖身一變成為偽滿洲國崇拜的偶像和所謂的“保護神”。1940年,日本安排溥儀第二次訪日。溥儀只是按照帝室御用掛吉岡安直的導演,向裕仁天皇表示要迎接日本“天照大神”到偽滿洲國祭祀,裕仁便表示同意,并立即把早已準備好的代表“天照大神”的三件“神器”:一把劍、一面銅鏡和一塊勾玉交給溥儀捧回。溥儀回到長春后,把象征“天照大神”的三種“神器”供奉在特于宮內府旁修造的木造“建國神廟”之內。①彭超:《吉岡安直與偽滿建國神廟》,《外國問題研究》2015年第3期。
同年7月7日,溥儀率領一干人等在祭祀官指引下前往建國神廟拜殿,舉行日本式的“鎮(zhèn)座祭”,將日本的“天照大神”鬼使神差的“奉請”到偽滿洲國,變成了偽滿洲國的“建國元神”,更為數典忘祖的是,溥儀居然身著偽滿洲國陸海軍大元帥服,手執(zhí)專事祭祀用的“五彩幣”,以偽滿洲國皇帝的身份對著日本三件“神器”禮拜再三,全程表現得畢恭畢敬。接著由祭祀官宣讀祭文,先用漢語,后用日文,想是“天照大神”初來異土不習漢民語言,實在有必要把祭文“翻譯”過來吧!就連日方軍政要員也頗感滑稽,自我解嘲說:“用日滿兩種告文同時奉上實乃古往今來的第一次?!蓖惶?,以溥儀名義發(fā)表了一個《國本奠定詔書》,宣稱偽滿洲國從建國以來“邦基益固邦運益興”,都是依靠“天照大神之神麻、天皇陛下之保佑”,因此必須以“天照大神”的“惟神之道”作為國本。②王文鋒:《日本侵華罪證的新發(fā)現——偽滿洲國建國神廟遺址的發(fā)掘》,《民國檔案》2002年第3期。
隨后,偽滿洲國內便掀起了強迫百姓信奉“天照大神”的一系列拙劣的表演和強制措施,強迫勒令各級機關單位、尤其是學校等部門均要修建形態(tài)不一的“建國神廟”。據1945年統(tǒng)計,日偽在東北城鄉(xiāng)建了大小日本神社295座。③體恒:《凄風慘雨國劫日獅子奮迅救難急——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60周年》,《法音》2005年第7期。在神社供奉“天照大神”的牌位,強迫要求人們定點定時的前去參拜,并且對參拜時的規(guī)程和儀態(tài)都做了硬性規(guī)定,每次經過時必須要行九十度的最為恭敬的鞠躬禮,不準有任何忤逆和不遜,如果稍有抵觸和違背,動輒就會以“大不敬”的罪名予以懲處,更為嚴重者則會遭到逮捕或問刑,實行極為嚴苛的制度以推行這種倒行逆施的行徑。尤其是在各種慶典禮儀的時候,參與者必須要遙拜日本的“皇大神宮”和偽滿洲國的“建國神廟”,還有同時背誦《國本奠定詔書》和《國民訓》,奏唱偽滿洲國國歌。④焦?jié)櫭?《近代東北社會諸問題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第234頁。而在各種宗教團體舉行宗教活動前,無論其教規(guī)、教義如何,均要實行這些“儀禮”,以示尊崇“惟神之道”,不得有任何例外。這種規(guī)定還滲透到東北人民的日常習俗中。在舉行婚禮時都要逐漸采取神前結婚方式,按照日本的傳統(tǒng),供奉“神官”發(fā)給的“神符”;即便不能到神前舉行結婚儀式,也需要將舊式拜天地改為遙拜“建國神廟”。⑤焦?jié)櫭?《近代東北社會諸問題研究》,第234頁。
日本殖民主義者為了麻痹東北人的斗爭意志,徹底占領人們的精神世界,讓其放棄抵抗,變成俯首帖耳的“良民”和“順民”,采取了如上一系列強制性的神道崇拜活動。但是,哪里有壓迫哪里就充滿了反抗,東北人民并沒有在日偽虛偽的鼓吹和強迫的思想愚弄下徹底喪失思想意識。在偽滿洲國統(tǒng)治期間,便采取公然或者隱蔽的方式對所謂的“建國神廟”等一系列日本神社加以破壞。1945年日本帝國主義投降之后,曾經遍布東北的神社瞬間便化為灰燼,人民對鉗制了其14年之久的意識形態(tài)控制充滿了抵觸和反感,日偽所構想的對東北人民的思想統(tǒng)治只能是幻想而已。
偽滿洲國成立后,日偽對原有教育設施進行摧殘和控制,關閉了原有大學和專門學校,扼殺了高等教育。對于普通教育也在保持原有制度的基礎上加以限制,重點進行了教材的刪改,首先取消了“三民主義”課程,代之以《四書》《孝經》,接著是篡改了中國歷史、地理、語文教材,刪去了一切有關反對日本侵略宣傳愛國主義的內容,實行教科書審定制度,推廣滿鐵公學堂所用教科書。從1934年9月起,開始推行所謂“國定教科書”,①布平:《關于日本歷史教科書問題的歷史考察》,《思想理論教育導刊》2005年第8期。這種教材以貫徹“建國精神”,愚弄民眾,宣揚“日滿不可分”和“忠君愛國”等為主要原則,傳播弘揚儒教中“仁愛專制”思想,引導學生對偽政權忠誠,更要對日本“宗主國”忠誠,培養(yǎng)親日、崇日的思想感情。并且,日偽將典型的法西斯皇道標簽的“王道主義”援引和嫁接進入偽滿洲國,妄圖用日本的傳統(tǒng)神話、宗教信仰的神道思想以及效忠日本天皇的“志士仁人”的典故來侵蝕和麻痹東北青少年的心靈;企圖用封建糟粕的愚忠思想結合法西斯皇道思想,將二者雜糅為一體,進而變異和演化成為順應殖民地統(tǒng)治的“國民文化”,為愚民政策服務,為殖民統(tǒng)治服務。
為進一步有利于其殖民奴化教育的施行和推廣,隨著殖民統(tǒng)治的時間愈久和日益強化,在日本侵略者的授意和指使下,偽滿洲國進而提出了殖民色彩更為深重的“皇道教育”的方針,配合其出臺和施行,于1937年5月公布《學制綱要》即“新學制”,從1938年正式實行。
“新學制”的宗旨,是培養(yǎng)日本侵略者所需要的俯首帖耳具有一定技術體格健康的奴才。它把學校體系劃分為“三階段二部門”?!叭A段”即初等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二部門”即師道教育、職業(yè)教育。②李倩:《日據吉林時期的文化專制與奴化教育》,《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6年第4期。它的特點是,強調精神教育、勞作教育、實業(yè)教育,排斥預備教育,置重點于少年兒童的國民教育,而對中等程度以上的教育則以防止“學問游民”為名,實行嚴格限制?!靶聦W制”首先縮短了修業(yè)年限,只有初等教育階段依舊施行過去的四二制,而其他階段的教育年限皆予以縮短,改中等教育階段6年制為4年制,高等教育階段4年制為3年制,整個修業(yè)年限全部學程只剩下13年,較比當時日本的學制整整短了5年的時間。對屬于初等教育及中等教育的學校都冠以“國民”的字樣,將初級小學校改稱“國民學校”,同高級小學校明確分離作為完成教育,而將后者稱為“國民優(yōu)級學?!?中學取消初中、高中之分改名為“國民高等學?!保怪c大學直接相聯(lián)。而對高等學校則采取嚴格的限制,根本意圖是不讓其真正的發(fā)展起來,只是后來由于國際形勢的變化,為了擴大其對外戰(zhàn)爭的需要,因為戰(zhàn)時日本擴大經濟掠奪,急需技術人才,這才不得已于1939年前后,陸續(xù)增設若干高等學校。從而使高等學校從1937年的10所增加到1942年的20所。高等學校也實行“實務”教育,授課全用日語,在所謂“全寮主義”口號下,全部住校,以進行奴化訓練。原來的師范學校改稱師道學校,以培養(yǎng)具有所謂“新意識”的教師,并對原有教師進行“再訓練”。職業(yè)學校主要是對國民學?;驀駜?yōu)級學校的部分畢業(yè)生進行2至3年的職業(yè)教育。③劉晶輝:《略論偽滿洲國對青少年的奴化教育》,《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3期。
顯然,這種所謂的“新學制”完全是一種典型的殖民地學制,其典型特點便是學程短,程度低,其目的不是為了培養(yǎng)人才和提高國民素質,而是為了培養(yǎng)皇國化的愚民和順民,真正的用意是為了整體降低東北人民的文化素養(yǎng)和教育水平,讓東北青少年兒童陷于愚昧無知的境地和狀態(tài),以利于日本殖民主義的統(tǒng)治和驅使。這種惡毒且卑鄙的教育手段的制定與實施,完全是日本帝國主義對我國東北實行殖民主義教育的嚴重罪行,是其侵略東北、奴役東北的重要手段與措施,標志著日本殖民者在東北建立的殖民主義教育體系的正式形成,是一種赤裸裸的法西斯化殖民性質的統(tǒng)治方式。①李倩:《日據吉林時期的文化專制與奴化教育》,《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6年第4期。
隨著太平洋戰(zhàn)爭的爆發(fā),偽滿教育被納入戰(zhàn)爭軌道,實施了戰(zhàn)時體制。為了把偽滿全部變成支撐侵略戰(zhàn)爭的戰(zhàn)時勞動營,日偽強調所謂“國民之練成”,也就是從精神上、肉體上把東北人民折磨成為馴服的帝國主義戰(zhàn)爭奴隸。1943年4月1日,在設立偽軍事部的同時,在偽民生部教育司的基礎上,重新設立偽文教部。而新任偽文教部大臣是曾在關東州殖民學堂執(zhí)過教的、素諳奴化教育的漢奸盧元善;實際上掌握偽文教部全權的次長,則是日本文部省專門派遣的天皇制“教育家”田中義男,曾任關東局教育部長,是推行殖民地奴化教育的老手。同年10月,偽滿政府專門設立一個文教審議會,名義上是由偽國務總理兼任會長,實際上掌控者完全是背后的日本人。所以其副會長由日籍總務廳長官和偽文教部大臣擔任,關東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到會發(fā)表講話,確立了戰(zhàn)時體制下的教育方針是:明確建國本意,振興堅定不移的國民精神,以貢獻于戰(zhàn)時下國家所需要的文教之振興,將文教力量集結于大東亞戰(zhàn)爭的全勝上。這表明戰(zhàn)時教育方針包含兩方面內容,一是推行“惟神之道”,把偽滿洲國的一切都解釋成“皆賴天照大神之神庇,日本天皇之保佑”,以偽滿洲國的“親邦”地位,教唆東北的青少年學生,讓其時刻與“宗主國”日本的步調保持一致,忘記國仇家恨,讓其自覺地投身日本的對外戰(zhàn)爭行列,為日本軍國主義服務,置身于日本發(fā)動的“大東亞圣戰(zhàn)”。②洪軍、董遼:《偽滿洲國的“惟神之道”》,《沈陽大學學報》2004年第3期。二是教育必須為戰(zhàn)爭服務,“集結于大東亞哉爭的全勝上”。根據這一方針,日偽當局推行所謂的“戰(zhàn)時即應教育”,即根據戰(zhàn)爭的需要隨心所欲地安排授業(yè)內容。尤其是偽滿臨近垮臺的幾年,由于侵略戰(zhàn)爭日益困窘,財力、物力、人力空前緊張,日偽政府便把學生驅趕出來參加各種“奉仕”勞役,還美其名曰“實習”,乃至終日停課,“支援圣戰(zhàn)”。從1943年起,中、小學生每年都有一二個月或更多的時間,離開家庭被送到工廠或其他現場服勞役,高年級服勞時間尤其多。日本戰(zhàn)敗投降前夕,學生幾乎天天都在服勞役。而且日本人監(jiān)工和教師對學生非打即罵,使學生身心遭受摧殘。以此為開端,實際上是將東北的青少年學生,變身成為了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對外侵略戰(zhàn)爭的后備軍和勞動服務的后勤補給者。同時,偽滿政府又對各級學校實行兵營式管理和訓練,各中等學校以上均配備現役軍官充當軍事教練,軍事課和軍訓課列入必修課之中,成績不及格者不予畢業(yè)。此時,還經常舉行野營軍訓活動,或者拉進日偽兵營實行“入營制”,進行法西斯式的隊列、射擊、防空、隱蔽等軍事訓練,旨在“玉碎”關頭,把青少年學生驅至前線賣命。
日本帝國主義在推行奴化教育的同時,又對各級學校的教師進行了“整肅”,逮捕和屠殺愛國教師,趕走籍屬關內各省的教師。為了嚴防各級學校的學生和教師進行抗日活動,又派出大批日本人到各校掌握校政,監(jiān)視師生的活動。因此,偽滿時期的各級學校,經常處于恐怖的氣氛中,無論教師和學生,隨時都有被捕被殺的危險。偽滿14年期間,已無從統(tǒng)計有多少愛國師生死在劊子手的屠刀和虐殺下,又有多少愛國師生遭受過迫害、毒刑和蹲監(jiān)。日偽制造了多起逮捕案,其中有安東教育界大逮捕案、吉林教育界大逮捕案、通化教育界大逮捕案、沈陽教育界大逮捕案、對北滿教育界愛國師生的迫害等,③車霽虹:《日本右翼宣揚“滿洲國”是“王道樂土”之剖析》,《學習與探索》2003年第3期。影響較大,涉及面較廣。這些都是日本帝國主義對教育界鎮(zhèn)壓和迫害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