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起倫
雪,落下來了
雪落瀏陽河,一些無聲的詞語
加深西岸分量
加深詩中的寂靜。遠山和地平線
隱約在一張宣紙里。我們在
今年第一場(也是最后一場)雪抵達時
圍爐改詩。還原一粒粒干凈的詞
逼出火焰,烘干水分
我氣息舒緩。無論出發(fā)或回歸
友人感嘆,在靈魂遭遇另一個自己
我不愿拔高意義的所在
順天命和時機,詩的命運如同人的命運
你持白,我持黑
你有鐵打的江山
我有推倒重來的勇氣
當中年寫作開始打盹
一些詞順著瀏陽河逶迤而來
譬如圍爐夜話,譬如剛剛落下的一場雪
帶來持續(xù)的低音。放下茶杯
向外看去,我不眺望遠山和地平線
只凝視眼前這條河
到這一段,河面寬敞,水流舒緩平和
我的態(tài)度決定
我不再刻意等待詩意的委托
也不需要靈感的曲徑通幽
我甚至說不清,從何時開始
完全接受自己的遲緩與笨拙
“總有些事物比我們靈巧,不在梅花與桃花之間”
我喃喃自語。是的,當我站在歧路等待春風
季節(jié)已陳倉暗渡。越過群峰
暖暖的陽光,先于我抵達人間
詞與詞之間的絕妙搭配
音符與音符之間纏綿出新的愛憐
鳥群,在富于質感與彈性的藍天
把陽光彈奏得叮當作響
它們在建筑工地打樁機的上空翱翔
但不是春天的芭蕾,過于急驟
它們在博物館的上空盤旋
但不是遙遠的和歌,慢出一生哀愁
它們是春天的小步舞曲,不疾不徐
在古老又常新的國度
用自由意志詮釋春天,詮釋自己
驕傲地滑過仰望者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