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朦
麥爾維爾的一生極富浪漫和冒險色彩。他出生于紐約富裕商人家庭,童年生活優(yōu)渥安逸。11歲時,父親生意失敗,家道開始中落,他被迫輟學謀生,先后從事過信差、推銷員、教員、服務員、工人、捕鯨水手等職業(yè)。豐富的人生閱歷使他擁有開闊的視野和豐富的寫作素材。1841年,他成為一名捕鯨水手,這段經(jīng)歷成為他文學創(chuàng)作的源泉,由此誕生了《白鯨》這一偉大作品?!栋做L》描寫的是亞哈船長帶領“裴廓德”號捕鯨船與白鯨斗爭的故事,作品中有豐富翔實的海洋知識,生動描寫了捕鯨船上的人們的艱苦勞動和悲慘境遇。全書格調(diào)悲壯,驚心動魄,具有史詩般的宏偉氣勢。《白鯨》不僅是一本捕鯨百科全書,也不僅是一本曲折離奇的歷險小說,作品中始終貫穿著對人類命運的憂患與對人性的憂思,閃耀著人文主義思想的光芒。
在《白鯨》中,麥爾維爾通過描寫捕鯨故事,對人類的狂妄自大本性進行了剖析,對人類的悲慘命運進行警醒,體現(xiàn)了作者的人文主義思想。
亞哈船長帶領船員追殺白鯨,體現(xiàn)了其個人堅定的意志,更彰顯了人類的狂妄和野蠻殘忍。白鯨是人們敬畏的海洋霸主,亞哈船長的行為則是代表人類中心主義的霸權行徑。
麥爾維爾用了大量筆墨描寫海洋的詩情畫意。海洋時而寧靜肅穆,時而洶涌奔騰,孕育著萬千生命,擁有無窮壯美的魅力。書中寫道:“唯有汪洋大海才富有最高的真理,它像上帝一樣無垠無涯,無窮無盡?!庇兴枷氲娜吮仨毾窬次纷约旱纳粯泳次匪械纳庵荆鴷忻鑼懙拇L和船員們對海洋生命的殘暴行為體現(xiàn)了人類身為萬物之首的膨脹和殘暴。他們在“神圣使命”驅(qū)使下漸行漸遠,人類肆無忌憚的擴張使海洋和海洋生物面臨著生存的危機,最終將帶給人類以災難和毀滅[1]。亞哈船長在與白鯨的較量中走上了自我毀滅之路,作者對人類中心主義提出質(zhì)疑和反思。大自然孕育生命,也可以摧毀生命,如果人類以萬物的主宰、大自然的征服者身份自居,不懂得敬畏生命,尊重海洋、尊重自然,不能與自然和諧相處,就無法走向輝煌的明天。
麥爾維爾在《白鯨》中常常描寫冥冥中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擺布著人們,第一章中以實瑪利講述出海捕鯨是“老天爺好久以前就擬好的偉大節(jié)目單的一部分”。書中多次強化人類未知命運的恐怖力量,比如船員們投宿的大鯨客店讓人有墜入鯨腹的恐懼之感。給客人倒酒的約拿,其名字來自于《圣經(jīng)》中因違抗上帝旨意被吞入魚腹之人,似乎預示著他們難以逃脫的悲劇性命運。
很多評論家認為,捕鯨這一活動象征著資本主義生產(chǎn)方式,捕鯨船實質(zhì)上是一座流動的工廠,是君主制與企業(yè)制結合的產(chǎn)物[2]。作品中突出描寫人對未知的悲慘命運的無能為力,體現(xiàn)了作者對資本主義生產(chǎn)的恐懼和不安以及對時代更迭中人類命運的擔憂和同情。
麥爾維爾不僅對人類的命運感到憂患,更對活生生的人類個體抱有深切的憐憫之情。他們掙扎于生活的海洋中,貧困不堪,無依無靠,卻又閃耀著人性的光輝。
麥爾維爾在《白鯨》中十分詳細地描寫了航海捕鯨的生活細節(jié),由于作者本人有過類似經(jīng)歷,他用了大量筆墨生動細致地描述了船員的艱辛生活,讓讀者得以看到一幅巨大的航海生活畫卷。
捕鯨是一項繁重的體力活,水手需要輪流爬上桅頂偵查信息。發(fā)現(xiàn)鯨魚后,瘋狂地追趕,并用標槍擲擊,面臨著船翻人亡的危險,這類不幸時常發(fā)生。當捕鯨成功后,他們還需要通宵達旦忙碌,剖腹、剝皮、割脂等。這邊還沒有忙完,可能又要投入新的戰(zhàn)斗。捕鯨船上的人們從事著極端艱苦的工作,需要用性命去拼搏,很多人因此而深眠于大海。作者對他們無限同情與憐憫,雖然他們的辛苦工作為老板帶來巨大的財富,卻過著乞丐一樣的生活。鯨魚有著巨大的經(jīng)濟價值,而船員們穿得破破爛爛,每天要忍受海風的侵擾,到冬天連火都生不起??梢哉f,船員們過著勞動繁重、生活貧困、充滿生命危險的生活,而且備受屈辱。在作品中,麥爾維爾以以實瑪利之口指出,水手必須忍氣吞聲,毫無自尊可言,必須遵守森嚴等級下的層層盤剝。在用餐時,船員們都屏氣斂息不敢隨意說話。當船長亞哈夾給大副斯達巴克牛肉時,大副“像接受施舍物般把那塊肉接了過來”,還生怕切肉發(fā)出一丁點聲音,而三副無法享用好菜,桌上的牛油“顯然不是給他這樣一個最卑賤的下屬享受的”,更不用說底層的水手們。
捕鯨是一項艱苦、高危的工作,因而從事該工作的多是飽受壓迫與歧視的有色人種,主要是黑人和印第安人,如標槍手塔斯蒂哥是印第安人、勇敢鎮(zhèn)定的斯塔布是科德角人。作品中描寫了他們的勤勞、勇敢、機智、堅強,用最美的詞語謳歌他們發(fā)光的人性,將他們稱為“英雄”[3]。比如:描寫黑人大個兒時說他是“合乎帝王身份的黑人”,“一個白種人站在他面前,仿佛就是一面去向要塞投降的白旗”。
在對船員的描寫中,標槍手魁魁格著墨最多,寄予的情感也最多。魁魁格是以實瑪利最早結識的水手,以實瑪利開始認為他是“魔鬼般的危險人物”,逐漸卻發(fā)現(xiàn)他身上無法掩飾的光輝。以實瑪利留意到魁魁格那深沉的大眼睛和開闊的腦門,覺得“魁魁格就是野化了的喬治·華盛頓”,注意到魁魁格“恬靜而泰然自若的神氣”,認為他自有一種“高雅”和“崇高”。魁魁格為人慷慨俠義,為了營救遇難水手一次次奮不顧身。在眾人的驚慌失措中,魁魁格一次次扭轉(zhuǎn)局面。他救下嘲笑他的旅客,然后無事人一樣擦干身子,點起煙斗。
在麥爾維爾創(chuàng)作這部作品的時期,美國南部仍保存黑奴制度,他將魁魁格和美國總統(tǒng)、俄國沙皇相提并論,當時能夠這樣描寫有色人種是相當難得的,更能體現(xiàn)作者人人平等的人文主義思想以及他對有色人種的尊重和同情。
麥爾維爾在《白鯨》中描寫了一個關于“看”的場景,每個人看到的那枚“金幣”都是完全不同的。不同讀者對這部作品的解讀各有差異,然而麥爾維爾在作品中蘊藏的深切人文主義關懷是每個讀者的共同感受。作為人類的一員,我們需要深刻自我反省,正確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發(fā)揚人性中的閃光點,以和諧、平等、有愛等理念為人處世,實現(xiàn)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和諧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