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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亦孚:《花箋》里的一個原型人物

      2020-01-02 20:54:12韓石山
      文學自由談 2020年5期
      關(guān)鍵詞:花箋木器老潘

      □韓石山

      認識潘亦孚先生,有些年頭了,想寫他,卻是近來的事。起因嘛,有些不地道。我的長篇小說《花箋》里,寫了一個人物,叫潘亦復,是以他為原型的。所謂的原型,真要寫起來,也“原”不到哪兒,調(diào)鹽加醋,涂紅抹綠,自是免不了的。我怕小說出來,老潘見了說,老韓啊,潘某待你不薄,怎就背后捅起刀子來了。

      與其等他彼時說,不如此時我先說了,說說這個老潘,究竟是何許人也。

      先說與他的交往,以見情誼之深。

      最初的相識,有個中介人,叫劉緒源。劉的年齡,比我小幾歲,跟老潘差不了多少。劉在滬上,算得一個文化名人,編過《文匯讀書周報》,后來是《文匯報·筆會》的主任。他編《周報》時,我就是他的作者,在他手里發(fā)了好些文章;我的“現(xiàn)代文學研究者”的名聲,有一半是拜此公之所賜。劉先生已去世多年,過去不便說的話,也可以說了。最重要的一條,是我批評黃裳的關(guān)鍵材料,為劉先生所提供,而劉先生之提供,又是出于對潘先生的仗義。

      且攤開了說。大約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潘亦孚結(jié)束了他的企業(yè),轉(zhuǎn)向收藏,在上海長住下來。鷹隼一樣的眼睛,最早盯住的,是滬上幾個有收藏名聲的文人,其中之一便是黃裳先生。充當掮客的,則是有“黃門侍郎”之稱的劉緒源?!包S門侍郎”這個雅號,是我起的,緒源不怎么在乎。后來我將這個雅號,奉獻給另一個常在黃家走動的朋友,據(jù)說是聞之大怒,聲言是對他的挖苦。這就小題大做了。黃裳是滬上文壇的大腕,他們幾人常在黃家走動,有侍坐的榮寵,借了古代皇宮的官名,稱之為“黃門侍郎”,頂多算是一種雅謔,哪里談得上挖苦。我又不是不會挖苦人,想要挖苦,會比這個刻薄得多。

      說話某年月日,經(jīng)劉兩頭遞話,終于達成一宗生意:黃裳出讓三十張花箋,有的是小幅字畫,潘這邊給二十萬。這些數(shù)字,都是約數(shù),將來黃先生的日記面世,當以日記為準。交割之時,黃先生在家,潘先生在附近一家酒店坐鎮(zhèn)。待劉帶了錢,送到黃府,帶了字畫回來,交潘驗看。潘一看,其中一位大名家的信箋,與初看不同,竟是復制品。不是普通的復制品,而是極為逼真的那種,行家的說法是,差真跡一等。再真,也瞞不過老潘那鷹隼一樣的眼睛。

      怎么會是這樣?上次看過,明明是真跡呀!連劉也懵了。清醒后,先由劉打電話到黃府,料不到黃竟說,出了門,他是什么都不認了。一個文化人,竟會如此行事,潘也惱了,要直接打電話給黃。劉怕事情鬧大了,兩下都沒面子,當下按住潘這頭,帶了復制品,徑奔黃府。不一會兒回來了,原件自然不會帶來,帶來等于承認了自己的倒換;也還說得過去,帶來的是胡適的一小幅字。在當年,胡的這一小幅字,是比不上那位國內(nèi)的大名家的,潘一想,也就算了。

      胡適的這一小幅字,就是后來印在《百年文人墨跡》里的《貫酸齋的清江引》,上款是張充和與傅漢思的名諱,左下角,有張充和的小字:“黃裳留玩,充和轉(zhuǎn)贈,一九八七年四月?!秉S先生自己有文章,說是張充和回國,兩人在上海見面,黃說他曾有胡適的字,后來怕惹事給燒了。張回美國后,就寄來了這一小幅胡適的字。有前面說的,我對黃的不屑,那事自然不能寫,便借黃將胡字出手這件事,寫了篇《黃裳:這樣的藏品也肯賣》,在我編的《山西文學》上發(fā)表,打響了“貶黃之役”的頭一槍。此后幾年間,接連發(fā)表的文章有《可憐天下黃迷心》《這件事情該怎么辦》《我與黃裳先生的是是非非》。

      批評這種文人,是我的頑劣,沒什么可稱道的。只是這次,不為無故,確有給潘亦孚出氣的意思。

      縱然如此,此時我倆還不相識。

      不相識而對此人有敬意,源于這樣一件事,也是劉緒源告訴我的。

      說是章詒和平反后,想去法國待一段時間,手頭沒有錢,父親被抄的字畫,幾經(jīng)周折,要回來一部分,便想賣上兩幅,籌措路費。這是我起初聽到的,再后來看書,方知所以出售字畫,是為了以她母親的名義,籌措一項教育基金,“將父母之物,用之于父母”。不管怎樣,是要出售手中包括張大千的《落日漁樵人》在內(nèi)的兩幅名畫。要價自然不菲,后來又加了一幅齊白石的名作,共是二十多萬。

      這個價錢,現(xiàn)在聽起來,不算什么,可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北京城里,竟無人接手。有朋友作伐,潘亦孚來了,二話不說,如數(shù)付與。

      “也不搞個價嗎?”我當時問緒源。

      “他這個人,看上的,不會搞價。不能光看成買畫,也有濟困名人的意思?!?/p>

      這樣的主兒,聞之能不頓起敬意嗎?

      再后來,是2014年,他的《一覺山話》出來,寄我?guī)妆?,我留了一本,其余分贈友朋。一位過后跟我說,此人對你很是尊崇。我問何以見得,他說,這書的自序中引用了你的話。我這才翻看,是的,是引用了我的一句話。在他那篇長序的最后兩句里,原文是:

      近年,自覺飲食衰退,耳不聰,目不明,多年吸煙造成的肺氣腫日趨嚴重,夜咳驚寤,已聽得見發(fā)自天籟的三更鼓、五更鐘,覺悟當留生命的一小截,干一點別太自私自利的活,或至少如韓石山先生說的,“老了應(yīng)有個老了的樣子”。否則這么多年了,不是我玩字畫,而是字畫玩了我。

      直到此時,我倆還沒有見過面。見面是在2016年,我和老伴來北京看孫子之后。

      接著說相見之后的事,以見此公待我,是真的不薄。

      在北京,老兩口住在兒子家里。兒子呢給了一個房間,不大,也不能說小。平時我就在這兒看看書,寫點什么。一天,老潘來電話,說他到了北京,聽朋友說我在北京,要過來看我。等了半個小時的樣子,來了。他比我想象的要老些,主要是瘦,面帶煙色,也還精神。坐定之后,他摸出煙,想了一下,問我可吸嗎,我說不可,他又放了回去。談了一會兒,他說,去他的住處吧,朝陽區(qū)的某某酒店。我說可以,去了。也還開心。不到五點,他說下去吃飯吧。在我看來,兩個人吃飯,點上條魚呀什么的,也平常,可他選擇的魚,一條下來要兩千一百多元。我不干了,說這是做什么。他說,初次相見嘛,貴就貴點??晌业挠^念里,一條不大的魚,怎么也不該是這個價。若是相熟的朋友來這一套,我定會說,別吃了,折現(xiàn)吧,一家一半,你給我一千就行了。可是,這是個敬著你的有錢人,我不能說這沒見過世面的話。

      也是這年,六月吧,上海的陳歆耕先生出了本書,開研討會,邀了我。返回之際,陳歆耕問我是回北京,還是回太原。我想,反正是他們出錢,錢也差不了多少,何不去溫州看望一下老潘?陳歆耕讓手下人辦了。于是,便在離滬的當天,到了溫州,見了老潘。

      來溫州,我是懷了鬼胎的。

      我與老伴來北京,說是照看孫子,實際是老伴既照看孫子,同時也照看我??晌疫@個人,太原的大房子住慣了,在北京住在兒子家里,心里總是不舒暢。找老潘,心里打的主意是,給他寫上一本傳記,可得二三十萬,加上我的積蓄,再把太原的一處房子賣了,在北京兒子的住處附近,買上個小點的二手房,跟老伴住上。白天老伴過兒子那邊“上班”看孫子,我獨自在這邊待著,多快活。

      來到溫州的當晚,吃飯喝酒,借著酒勁,全跟老潘說了。老潘也真夠意思,說寫傳什么的不用了,借你二十萬三十萬,不是個事兒。只怕你的這個想法,不會實現(xiàn),因為你在太原的房子,是留給兒子的,老伴怎么會答應(yīng)?最好的辦法,是在兒子的小區(qū)里,租上一套房子住,既省心,又實用。見我猶豫,問有什么困難。我說,我倒是有錢,都在老伴手里,老伴不給,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老潘說,這好辦,我給你十萬,你回去先租下房子再說。當即叫來他的助手,問我要了賬號寫下,遞過去說,明天給這個賬號打上十萬吧。

      我出來開會前,正好兒子的一個朋友要去南方發(fā)展,現(xiàn)成的一處150平方米的房子要出租。在溫州的第二天,我就給兒子這個朋友打了電話,叫他留著,說我要租。他問,韓波(兒子的名字)答應(yīng)嗎?我說,我有錢,不管他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最后當然是,兒子也同意了。這樣,一回到北京,我就交了全年的租金。到現(xiàn)在,還在這套大房子里住著,離兒子的房子,不超過古人說的一箭之遙。

      這還不算,在溫州,臨行之際,為了布置未來的書房(整個房子就叫書房),老潘送我一幅山西督軍閻先生的真跡,文曰“發(fā)揚文化”,是這位督軍先生去臺灣后,寫給一家詩詞刊物的。還送我一幅高仿的國畫,乃是傅抱石的名作《淵明歸隱圖》,順便還說了這幅畫的來龍與去脈。

      這幅畫,是他多年前在香港嘉德拍賣會上,以數(shù)百萬的高價拍下的。這幾年,傅的畫作,尤其是抗戰(zhàn)期間在重慶金剛坡的大幅畫作,拍價嗖嗖往上躥。這幅《淵明歸隱圖》,若上了拍會,沒有一千五百萬拿不下來??墒牵驮趲啄昵?,他將之轉(zhuǎn)讓給朋友了。為什么呢?他有一個大的收藏項目要完成,手頭現(xiàn)金不足,只能忍疼割愛。出手之前,商得買家同意,專程去了趟上海,用國內(nèi)最好的大畫復印機,復印了幾張?,F(xiàn)在他家樓梯的一側(cè),掛原畫的地方,畫框還是原先的畫框,里面的畫作,已非原件,而是復制品了。

      這個復制品,他手頭還有一件,就送我了。怕我小氣,特意叮囑,這樣的畫兒,即便是復制品,也要用好的框子,太大,框木不好,會走形的。我回到北京,專門去琉璃廠,找了一家大裝裱店辦理,花了一千多元。

      仍是在溫州,閑談中我說,來到北京,少說也要住個十年八年,預備刻一個章子,刻什么呢,就刻個“萬人如海一身藏”。老潘大喜,說,該,大隱隱于市。其時是晚飯后,我倆在他的樓上房間喝茶。說過這話,他起來去柜子那邊摸索了一會兒,過來了,手里拿著一方石章:“這個夠大的,刻七個字沒問題。磨了刻你的?!闭f罷,又取出一個錦緞小盒,說這是多年前,他買下的雞血石對章,說刻一直未刻,也送給你吧。

      他送我的那方有字的石章,說“磨了刻你的”,回來我沒有磨。在網(wǎng)上查了邊款署名,乃是西泠印社創(chuàng)辦人之一的葉舟先生,為杭州某富室所刻。

      有這些事,說是待我不薄,都是輕的了。

      說了這么多,該輪到說老潘在收藏上的業(yè)績。

      他怎么個有錢,我不想多說了,只能說,溫州人畢業(yè)是溫州人,而他又是個杰出的溫州人。其身世,其經(jīng)歷,合在一起,可以寫一部長篇小說的。噢,說到這兒,想起來了,還真的有作家,以他的經(jīng)歷,寫過一部長篇小說。書名叫《彼岸》,寫他當年在法國,重然諾,出重金,購回一堂國寶級黃花梨木器的事。作者魯娃,溫州人,這些年旅居海外。該書先在臺灣出版,隨后又在北京的作家出版社出版。兩個版本,潘先生都曾寄我。

      他的收藏,前面說了,一句來回話不說,收下章詒和出讓的《落日漁樵人》,已可見一斑;又說了曾收藏傅抱石的《淵明歸隱圖》,亦可見一斑。但這,只能說是標志性的事件,并不足以概括他收藏的整體面貌。能顯示其整體面貌的,是他出過的三本書,一本是《亦孚收藏》(香港世界圖書公司,1997年),一本是《百年文人墨跡》(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1年),一本是《一覺山話》(上海中西書局,2014年)。這三本書顯示的是,此人收藏生涯前期的成果,主要是名人字畫,這里就不說了。

      要說的是他后期的成果,即魯娃《彼岸》一書里寫的事兒,也是我想為他寫傳,要寫的事兒,還是我在長篇小說《花箋》里,用了一整章的篇幅寫了的事兒。

      這話得扯遠了說。多遠呢?不多,四五百年吧。

      太沉悶了,且讓我用敘事詩的形式,將這段彪炳千秋的英雄史傳,寫了出來:

      在中國的歷史上,多少往事啊可歌可泣,

      論艱辛,都比不上土爾扈特部落的東歸。

      他們是蒙古族的嫡裔啊,卻遠走又高飛,

      明崇禎三年,遷徙到了伏爾加河的下游。

      原本也能安居樂業(yè),不料沙皇起了禍心,

      要將這個蒙古汗國,改造為俄國一個州。

      剛登上汗位的沃巴錫在王宮前發(fā)下宏愿,

      不做沙皇之奴,再遠我們也要回歸故里,

      轉(zhuǎn)身用手中的火把,焚毀了華麗的汗宮。

      于是,十七萬的吐爾扈特人的雄偉隊伍,

      扶老攜幼,車載騾馱,朝著東方迤邐而行。

      沙皇聞訊,勃然大怒,派出了哥薩克攔截,

      一場惡戰(zhàn),又一場惡戰(zhàn),終于擺脫了追兵。

      可前面的行程啊,更加艱難,也更加兇險,

      冰封的烏拉爾河,還有茫茫的哈薩克草原。

      渡過巴爾喀什湖,穿過陡峭的塔拉斯河谷。

      終于在同年七月,抵達新疆伊犁的察林河畔。

      十七萬人的龐大隊伍,僅剩下了不到七萬,

      衣衫襤褸,形容枯槁,如同墓穴里的鬼魂。

      然而,見了皇上派來迎接他們的大清軍隊呀,

      個個喜極而泣,俯伏在地,如同見了娘親。

      大隊駐扎在伊犁休養(yǎng),沃巴錫汗前往陛見,

      承德的避暑山莊,拜見了尊貴的乾隆皇上。

      沃巴錫汗冊封為親王,疆域就在伊犁河畔,

      論頭功,當數(shù)巴木巴爾,給封號是多羅郡王。

      且把這個故事往完里說——

      此人雖孔武有力,內(nèi)心卻是個風雅的文人,

      忽一日相中了京城某親王家里的一堂木器。

      全是黃花梨闊板榫接,全是名家的精工制造,

      多羅郡王,以賞賜的全部財寶,與之交換,

      又是馬車,又是駱駝,運回伊犁新建的王府。

      多羅八世,有個漂亮公主名叫尼錫達爾瑪,

      騎射之余,詩書之外,喜歡上了西方的繪畫。

      此時已進入民國,父親送她去了法蘭西學藝,

      在法蘭西,蒙古公主,愛了一個法國的小伙。

      小伙叫米歇爾·貝爾阿勒,儒雅俊秀又英武,

      原是法國貴族的后裔,又是飽學的現(xiàn)代紳士。

      北洋政府時代,西方各國,都有駐京總領(lǐng)事,

      誰也沒有想到,米歇爾就被法國派到中國。

      幾經(jīng)戰(zhàn)亂,多羅郡王的那一堂黃花梨木器,

      已安置在北京,干面胡同一個大院的北屋。

      國民政府在南京成立,米歇爾升任了大使,

      那一堂貴重木器,又隨他夫婦搬到了南京。

      轉(zhuǎn)眼到了一九四九年,南京政府撤到臺灣,

      訂下最后一班輪船,米歇爾夫婦也將撤離。

      該帶何物,該棄何物,兩人心里都在念叨,

      兩雙目光,滑過了鮮亮的瓷器,又移過了華麗的衣裳,

      最后的目光,定格在這一堂古老而又貴相的家具上。

      這是祖上遺留下的珍寶,再怎么也要帶在身邊,

      于是乎,全部運到了塞納河左岸,那個石砌的樓房。

      再往下說兩句吧: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巴黎塞納河左岸這所樓房的主人,早已不是米歇爾與尼錫達爾瑪公主,也不是他們的兒子,那個叫查理的法國老人,而是這個老人年輕時就戀上的一個美人,她做了他多年情人,最后才做了他夫人的蘇姍娜·吐爾扈特女士。此時的蘇姍娜,當在七十幾歲。

      好了,下面的故事,該說潘亦孚這個精明的溫州人,怎么到了法蘭西,又怎么將這一堂黃花梨木器買下,運回了中國。

      不行,還得說一件史實。為什么我會動了給老潘寫傳的念頭?說是為了掙他的錢,只是個由頭,另一方面,我是真的想寫一部當代人物的傳記。這樣從徐志摩(1897年生人),到李健吾(1906年生人),到張頷(1920年生人),再到潘亦孚(1950年生人),就是一條中國歷史的長鏈。在他身上,折射著的歷史變革,實在是太多了。他怎么去的法國,也隱含著一個歷史事件。

      想來是可以說了。上世紀七十年代,中國一個有名的歌舞團,去法國演出,臨到返回的時候,好多女團員,轉(zhuǎn)眼不見了。在當時叫“叛國”,現(xiàn)在叫什么,不知道,也不會是好事,只是不追究了。這些女孩子,當時就加入了法國籍。到了九十年代,二十幾歲的,都變成了四十幾歲,人老珠黃,再要跳跳蹦蹦,是不可能了。謀生要緊,于是順應(yīng)時勢,參與了一個新興起的行業(yè),這便是“引渡”國內(nèi)想去法國生活的人過去。辦法很簡單,兩人辦個結(jié)婚證,男的就到了法國。按法國婚姻移民規(guī)定,待上兩三年,再離婚,這男的就成了合法的法蘭西公民。

      老潘去法國,用的就是這個辦法。據(jù)他說,那個跟她結(jié)了婚的舞蹈女郎,還真有幾分姿色,且想跟他真的生活下去。他自然不會上這個當,到了規(guī)定時間,分手了事。

      到了法國,先在馬賽,后來到了巴黎。據(jù)他跟我說,住的房子,就是賽納河畔蘇姍娜·吐爾扈特家古老的宅邸。魯娃寫的《彼岸》上說,他一住進來,蘇姍娜老人就看出,這個中國人是奔著她那一屋子黃花梨家具而來的。不管怎么說,到了后來,蘇姍娜信任了這個中國人,答應(yīng)將幾件主要木器出讓。為此,他賣掉了傅抱石的《淵明歸隱圖》。

      事情還沒有完。那一堂木器,沒有出讓的幾個件,不是很大,卻分外的精美。大件得手后多少年,貪心的潘亦孚,一直念茲在茲,有時真?zhèn)€是夜不能寐。幾年過去,蘇姍娜老人八十多了,身體日漸衰弱,決計去瑞士的養(yǎng)老院度過余生,手頭的這幾件木器,不得不再作處理。這時,老人又想到那個溫州男人,為此專門來到中國,看看先前賣出的木器,潘先生保管得怎樣。來了,看了,非常滿意。老潘安排她去了蘇杭,又讓助手陪她去北京,看了干面胡同,她丈夫早年住過的院子。臨走時,蘇姍娜對潘亦孚說,你隨便給幾個錢,剩下的那幾件,你也收了吧。

      就這樣,四百年前多羅郡王從一位北京親王手里買下的滿堂的黃花梨木器,去了伊犁,回到北京,又去了南京,再去了巴黎,最終又經(jīng)潘亦孚這個溫州人之手,回到了中國。

      這堂黃花梨木器有多珍貴呢?說一個數(shù)字就明白了,那個上面是獨板、下面帶三個抽屜的翹頭大條幾,獨板的寬度,故宮博物院里的那件,也沒有它寬。

      最后要說的是,我在《花箋》一書里,對老潘這個人做了怎樣的處理;也就知道,我為什么害怕書出版之后,他見了會責我太不厚道。

      小說就是小說。在《花箋》書里,潘亦孚叫了潘亦復。專門寫這個潘亦復的,共三章,分別是第十一章《“一覺山話”》,第二十三章《又見潘亦復》,第四十四章《吐爾扈特公主的故事》。他看了,會以為丑化了他的,當是《又見潘亦復》。本來我是去了溫州的,可是小說里,若說我去了溫州,就得另辟一個場地。為了場地集中,我將那次的溫州之行,改為他來揚州收購重要字畫;送我印章,也放到這里。其中有場面,說我晚上喝酒回來,暈暈乎乎的,有人敲門,開了,只見樓道的暗光里,一個鬼魅似的人影,站在那兒,沙啞的嗓子,低沉地喚了一聲:“老韓啊,沒想到吧!”后來在談話里,幾次提到他瘦削的臉頰,陰鷙的眼睛,尤其是那低沉沙啞的嗓音,像是從地下傳了上來。寫的時候,我都覺得是過分了,可是,我這過分,也是有依據(jù)的。這依據(jù),便是《一覺山話》前面,上海文化名人趙蘭英女士給他寫的序。文中說到他的聲音,也說到他的眼睛。說到他聲音的句子是:“仿佛又聽見他在傾述,那慢慢的,帶著滄?;蟮恼Z調(diào)?!闭f到他眼睛的句子是:“由此,他眼鏡后的那一雙眼,深邃銳利,‘眼火’準得很?!蔽蚁嘈?,我與趙蘭英的感受,實則是一樣的,不過是趙蘭英的心善,用詞雅些,我的心不是那么善,用的詞,也就不會是多么的雅馴。

      再就是,文體不同,著眼點也就不同。趙是給人寫序,如同請下的樂人班子在門上吹奏,自然是喜氣洋洋,聲聲入耳;我是寫了小說賣錢,先要“攏”住人,就不能不怪聲怪調(diào)的,招人順著聲兒來看了。

      說了我們有著怎樣的交往,說了他待我的不薄,又說了是他收藏上的業(yè)績,末后,說了我的小說里怎樣寫了這個人,相信讀者朋友看罷,會對潘亦孚其人,有個整體的印象。至于有多好,還是有多不好,借句古語,那就是,“則非某之所敢知”。

      2020年6月4日于潺湲室

      封面作者自述

      名聲是業(yè)績的測量,且不說好壞,總是你做下什么,人家才說你什么。比如有人叫我“文壇刀客”,細思極恐,再思坦然,確也跟人動過“刀子”。文壇畢竟溫柔之鄉(xiāng),縱有如此惡行,有司從不過問。再再思之,如此惡名從何而來?不能不怪《文學自由談》這本刊物。好多刊物提倡“真正的批評”,獨有它最喜“指名道姓”。我竟墜入其中,獲此惡名,不亦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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