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艷

（工業(yè)和信息化部產業(yè)發(fā)展促進中心，北京 100846）

0 引言

2014年年底，《關于深化中央財政科技計劃（專項、基金等）管理改革的方案》（以下簡稱《方案》）印發(fā)后，新一輪科技體制改革拉開了序幕。近幾年，為落實改革要求，關于科研誠信的政策文件相繼出臺，如《關于進一步加強科研誠信建設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意見》）、《關于對科研領域相關失信責任主體實施聯合懲戒的合作備忘錄》《關于進一步弘揚科學家精神加強作風和學風建設的意見》等。在科研實踐中，“基因編輯嬰兒”“學術期刊發(fā)表導師崇高感論文”“木蘭編程語言換皮Python”等事件接二連三地發(fā)生，科研誠信成為政府和公眾共同關注的問題。2019年10月，科技部在其官網上發(fā)布《科學技術活動違規(guī)行為處理規(guī)定（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征求意見稿》），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本文從科研不端行為的概念界定、調查處理、制度規(guī)范等方面著手，對《征求意見稿》提出科研不端行為處理的意見建議。

1 科研誠信相關概念

目前，我國無論是學術界還是政策文件中，都沒有關于“科研誠信”的統一概念，與此相關的詞語有“學術不端”“學術腐敗”“科研不端”“科研失信”等。馮磊[1]認為，學術不端指的是具體的科研行為問題，學術腐敗指的是科研管理問題，其中學術不端從最狹義上可稱為學術欺詐，包括剽竊、篡改、偽造（通常稱為“FF&P”）等，是各地區(qū)、各學科所公認的嚴重違背科研規(guī)范的行為；廣義一點的學術不端指所有違背科研規(guī)范的行為，除了學術欺詐外，還包括程度較輕的有問題的科研實踐（通常稱為“QRP”或“科研不當行為”）、無意的錯誤，以及不同程度違背科研倫理的行為。秦麗娜等[2]認為，科研失信行為既包括一般意義上的科研風氣不正，又包括具體在科研實踐活動中作出的違反科學規(guī)范的行為和情節(jié)嚴重的違法行為。袁軍鵬等[3]認為，“科學不端行為”“科研不端行為”“學術失范”“學術腐敗”等概念大多較為寬泛，且多從研究者自身的需求出發(fā)，這就造成了詞語的濫用及概念之間的交叉。另外，因科研腐敗、學術腐敗都與刑事責任相關，本文不作詳述。

教育部[4]于2016年印發(fā)的《高等學校預防與處理學術不端行為辦法》（以下簡稱“教育部《辦法》”）中，明確將“學術不端行為”定義為：“高等學校及其教學科研人員、管理人員和學生，在科學研究及相關活動中發(fā)生的違反公認的學術準則、違背學術誠信的行為”?？萍疾縖5]于2006年印發(fā)的《國家科技計劃實施中科研不端行為處理辦法（試行）》（以下簡稱“科技部《辦法》”），將“科研不端行為”定義為：“違反科學共同體公認的 科研行為準則的行為”?？萍疾康攘块T建立的科研誠信建設聯席會議于2019年印發(fā)的《科研誠信案件調查處理規(guī)則（試行）》（以下簡稱《規(guī)則》）,將“科研失信行為”定義為：“在科學研究及相關活動中發(fā)生的違反科學研究行為準則與規(guī)范的行為”[6]?？梢钥闯?，教育部定義的“學術不端”側重于高校及其教學科研的學術行為；科技部定義的“科研不端”側重于國家科技計劃中的科研行為。高校也是國家科技計劃的行為主體之一，所以對高校來講，有些行為既屬于學術不端，也屬于科研不端。在現實中，“科研不端”“科研欺詐”“學術不端”“學術失范”和“科學不端”存在混用的情況，很難清晰明確地區(qū)分出上述概念的實質區(qū)別和適用范圍——在一些場合下等同適用，在另一些場合又嚴加區(qū)別，最終的判定往往取決于有權認定和處理相關行為的機構的自由裁量[7]。筆者認為，學術不端與科研不端二者主要是適用對象的不同，沒有實質上的區(qū)別，而本文傾向使用“科研不端”的概念。

科技部《辦法》中所列舉的科研不端行為的主體包括項目的申請者、推薦者和承擔者，這與《規(guī)則》中科研失信行為的行為主體（主要是科研人員或科研機構，還包括推薦人）一致?？蒲惺判袨槌蒲胁欢诵袨橥猓€包括其他失信行為，如侵占他人研究成果或項目申請書，偽造、篡改圖表、結論、檢測報告或用戶使用報告，買賣、代寫論文或項目申請書，虛構同行評議專家及評議意見，采取賄賂、利益交換等不正當手段獲得科研活動審批或獲取科技計劃項目（專項、基金等）、科研經費、獎勵、榮譽、職務職稱等，違反獎勵、專利等研究成果署名及論文發(fā)表規(guī)范。在科研倫理方面，科研不端行為僅包括違反人體研究規(guī)定、實驗動物保護規(guī)范等，而科研失信行為的范圍擴充到了“違反科研倫理規(guī)范的失信行為”?？梢?，科研失信行為的范圍大于科研不端行為。

2 界定科學技術活動違規(guī)行為范圍

《征求意見稿》中首次出現了“科學技術活動違規(guī)行為”的提法，既不同于學術界既有的各種提法，也不同于政府部門之前的概念，雖無明確定義，但從總則第二條關于適用范圍的條款來看，是指“在科學技術活動中違反國家法律及管理規(guī)定、影響科學技術活動秩序的”行為?？梢姡墩髑笠庖姼濉愤m用于嚴重違規(guī)行為，而一般違規(guī)行為及上文所說的科研不當行為并不適用本法。

如上文所述，《規(guī)則》對科研主體的直接科研失信行為進行了規(guī)制，但是，科研人員、科研機構在科研管理或項目管理上的違規(guī)行為，以及管理部門、管理機構及其人員、咨詢評審專家、第三方科學技術中介服務機構的違規(guī)行為，都不屬于《規(guī)則》的適用范圍。對此，《征求意見稿》提出了規(guī)制方法。從科技管理部門出臺的文件來看，科學技術活動違規(guī)行為是科研失信行為的上位概念，包含了多種主體的失信或違規(guī)行為。建議《征求意見稿》在對各主體違規(guī)行為的列舉中，增加科研不端行為、學術不端行為、科研失信行為的說法，以明晰科學技術活動違規(guī)行為的范圍，避免各個部門規(guī)章概念不清導致混亂。

3 完善科研管理機制

目前，國際和國內都認為科研機構是科研不端行為的首要調查主體，其他管理機構對其管理上的行為負有調查責任。教育部《辦法》規(guī)定，高等學校是學術不端行為預防與處理的主體。而科技部《辦法》規(guī)定，項目承擔單位負責對本單位承擔的國家科技計劃項目實施中發(fā)生的科研不端行為進行調查和處理?！兑?guī)則》第二章區(qū)分不同行為人或行為以確定調查主體。《征求意見稿》顯然也遵循了這一原則，其第五條規(guī)定相關行政機關和科學技術計劃項目、人才、基地、獎勵等管理機構作為科研不端行為的處理主體。作為違規(guī)行為調查處理主體，科研機構、管理機構應完善科研管理機制，增加調查處理的獨立性、公開性。

3.1 明確調查主體的專職性

《規(guī)則》明確了專責機構，其第十條規(guī)定，負有科研誠信案件調查處理職責的相關單位，應明確本單位承擔調查處理職責的機構?！墩髑笠庖姼逯小肺匆笳{查主體應明確專責機構，對專責機構的獨立性、權威性更無要求。國內高校雖然都成立了相關的調查機構，但并非獨立設置，很多是由其他部門和人員兼職或掛名，權限有限，且對學術不端行為的查處未有完整統一的行政與司法程序規(guī)定，也未有獨立的專門行政機構監(jiān)管，查處執(zhí)行力與國外一些高校有一定的差異[8]。專責不等于專職，有些科研機構未明確調查機構，有些調查機構僅以臨時小組的形式存在，有些調查機構附屬于其他部門或僅增加部門職責，這都大大影響了調查處理的權威和獨立性。鑒于此，建議在《征求意見稿》總則部分增加關于專職調查機構的條款。

3.2 增強調查處理的公開性

《方案》規(guī)定，除涉密項目外，所有信息向社會公開，接受社會監(jiān)督?，F階段，國家科技計劃項目公開信息主要包括立項信息、資金安排、驗收結果等?！陡叩葘W校預防與處理學術不端行為辦法》要求建立高校學術不端行為的通報與相關信息公開制度?！兑?guī)則》規(guī)定，科技部和社科院對自然科學和哲學社會科學領域重大科研誠信案件應加強信息通報與公開。然而，《征求意見稿》中未有關于建立信息公開制度的條款。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建議在《征求意見稿》中明確，科研機構在保護當事人隱私的前提下，應定期公開違規(guī)行為處理情況，增強調查處理過程的公開透明度。

3.3 堅持預防與懲治并重

誠信是人類的一種美德，科研誠信也與社會道德密切相關。影響科研誠信的因素很多，科研不端行為在組織層面的影響因素主要包括管理制度不完善以及科研倫理教育缺失；當然也有社會層面的影響因素，如科研不端行為的滋生與蔓延與當前社會風氣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9]。對于科研誠信建設而言，僅處理違規(guī)行為是不全面的，堅持預防與懲治并重，逐漸消除違規(guī)行為滋生的土壤和環(huán)境，才可達到標本兼治的效果。建議在《征求意見稿》中，增加對科研機構、管理機構開展教育、培訓的職責規(guī)定，科學開展科研評價、成果鑒定及人才評價，引導科研人員遵守科研規(guī)范、倫理規(guī)范及相關法律法規(guī)，營造健康的科研環(huán)境。

4 統一規(guī)范科學技術活動違規(guī)行為處理

如前所述，對違規(guī)行為的規(guī)制，教育部、科技部都有相關規(guī)章制度出臺，使用了不同的概念，但其中既有相同之處，又分別有所側重。在各機構政策制度、調查程序不統一的情況下，有權調查主體之間進行科研不端行為查處的分配與協調會導致調查的重疊與混亂[10]。實踐中，一項違規(guī)行為適用于多個效力相同的部門規(guī)章，調查處理經常呈現“多龍治水”的現象。違規(guī)行為中一些具體事項，如科技評審活動“打招呼”等請托事項，本著精簡與效率原則，不建議出臺單獨的規(guī)范性文件，而是在違規(guī)行為處理的制度框架內進行統一規(guī)范和管理。建議在各個部門規(guī)章的基礎上，在《意見》的框架下，研究制定統一的科學技術活動違規(guī)行為調查處理規(guī)則，囊括學術不端、科研不端、科研失信等管理、科研上的違規(guī)行為，建立相對統一、明晰的處理尺度和剛性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