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傳紅
科幻小說中描繪的未來,正在以各種方式和驚人的速度,“浸入”我們的現(xiàn)實生活中。
日本東京大學的稻見昌彥教授打小就癡迷科幻,直到小學四年級在每次拉開抽屜時,他都還忍不住因“哆啦A夢還沒來”而失望。當年的他可是真心相信:“只要未來科技足夠發(fā)達,總有一天哆啦A夢會通過抽屜來找我的?!?/p>
正是從科幻作品中受到啟發(fā),稻見昌彥研制出了“光學迷彩”——只要穿上一種特殊的外套,人就像變色龍一樣融入環(huán)境中,仿佛被周圍環(huán)境同化了一般。如今,身為人類增強工程研究第一線的科學家,稻見昌彥將目標聚焦于“超人”。他認為應該可以錘煉出一些技術,讓人像“超人”那樣,擁有遠超人類極限的能力。
稻見昌彥所定義的人類增強工程(augmented human),簡言之,就是利用器械和信息系統(tǒng)來增強人類原本就擁有的運動功能或感覺,創(chuàng)造出工程學上的“超人”。前些年,已有動力服、電動假肢、人造外骨骼以及各種可穿戴裝置問世。它們都是將人體與科技相融合,增強人體的機能,突破身體的局限,給人們帶來更大的方便,也必將使人類的生活方式發(fā)生巨大的變化。
然而,對人體或人類產(chǎn)生更大改變的當是生物性改變:不止于體能改變或對身體的簡單“改造”,甚至還將實現(xiàn)“改良性”治療,乃至于增強我們的智力、情感和精神,制造出“超級(優(yōu)秀)兒童”“不會老化的身體”和“充滿快樂的靈魂”等等。2003年在美國發(fā)表的一份引起很大反響的報告:《用以增強人類功能的技術的匯合:納米技術、生物技術、信息技術及認知科學(NBIC)》,就描繪了這樣的一個場景。它后來演變成了一種名為“超人類主義”(transhumanism)的新意識形態(tài)。
對人體或人類產(chǎn)生更大改變的當是生物性改變:不止于體能改變或對身體的簡單“改造”。
超人類主義還有一個更為寬泛的定義:它是一場解放運動,倡導人類從生物體形式中完全解放出來。它為用生產(chǎn)取代生育、擺脫疾病和衰老、“提升”智力的合法性提供了最好的保證。其核心目標是馴服生命以增強人類的能力,甚或可以說是把人類當作NBIC技術的實驗田,不再將人類進化留給自然選擇的盲目力量:人類永遠在進化,日復一日地進行自我修改和自我完善,未來的人就像是一個致力于不斷完善自己的原生機體。我們終將走出人類的童年,進入“后人類時代”。
這種“解放”帶來的一個憂慮是:人類勢必會遭到技術的全面奴役。正如暢銷書《人類簡史》的作者、以色列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在一次講演中談到的:新技術將賦予人們前所未有的能力,使得富人和窮人之間有可能產(chǎn)生生物學意義上的鴻溝;富有的精英將能夠設計他們自身或者他們的后代,使其成為生理和心理能力都更為高等的“超人”,人類將因此分裂為不同的生物階層,先前的社會經(jīng)濟階層系統(tǒng)可能會轉化為生物階層系統(tǒng)。
日裔美籍學者弗朗西斯·福山甚至稱超人類主義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思想”。他在一部新著中表達了這樣的擔憂:“后人類的世界也許更為等級森嚴,比現(xiàn)在的世界更富有競爭性,結果社會矛盾叢生。它也許是一個任何‘共享的人性已經(jīng)消失的世界,因為我們將人類基因與如此之多其他的物種相結合,以至于我們已經(jīng)不再清楚什么是人類……或者它也可能是一個《美麗新世界》所設想的軟性的專制世界,每個人都健康愉悅地生活,但完全忘記了希望、恐懼與掙扎的意義。”你愿意生活在這樣的“超人時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