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張 欣 圖_趙亞楠
骨子里我一定是一個念舊的人。從1996年上班到現(xiàn)在,沒有搬過家,一條路,吭吭哧哧地就走了二十多年。
那條路,是上班的路,也是回家的路。
從家騎車到單位,單程差不多十公里。十公里是什么概念呢?正常人勻速步行的話大概要走兩個小時上下。
剛上班的時候,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車。橫穿一個市區(qū),從城市當時的最北邊到最南邊。一出家門就是主干道,騎著車經(jīng)過二七路、經(jīng)過當時鄭州最熱鬧的二七廣場,一路向西,每天走過繁華的正興街、中原路,過了嵩山路的解放軍測繪學(xué)院,進入嵩山南路地界。一過汝河路口,路面瞬間變窄,只能勉強一輛車開過。兩邊是參差錯落的民房,好像是個叫耿河的地方,時不時還能看到路面上有污水形成的小水溝,莫名的墨綠色流淌著生活污水還冒著泡泡,散發(fā)出些許無法形容的臭味兒來。
路面不平,騎起來自行車咯咯蹦蹦地跳著。鳳凰26自行車倔強的減震對坑坑洼洼的路面毫不示弱,蹾得屁股實在太疼而每每稍微欠起身來不敢坐得太實。
冬天過寒流,騎著車子從單位下班出來走了不到兩公里,手就凍得完全失去知覺。從自行車上下來手腳都是木的,勉強把車歪到馬路牙子上,自己在路邊又是搓又是蹦,最后看見一輛顫巍巍的黃“面的”開過來像看見了救星,咬牙跺腳攔了車,讓司機幫我把自行車搬上去,一路寒顫著回家。
當時的淮河路窄且沒有路燈。晚上系統(tǒng)升級加班,到十二點多下班走的時候,看看孤零零的大樓外一片漆黑,班上的老師傅把我送到大門口,叫了出租車,然后認認真真記下來車牌號,告訴我:“記著車牌呢,不用怕?!庇∠罄锏哪莻€深夜的出租車司機大叔,看我沒有吃飯在車上凍得瑟瑟發(fā)抖,給我打開暖風,把車開到金水路邊一個地方,沖著河堤給我抬了抬下巴:“那個推小車的下崗阿姨,俺跑夜班的都喜歡上那兒喝個酸湯餃子?!眱蓧K錢,一大碗酸湯餃子,溫暖了我很多年。
慢慢的,路拓寬了,也平整了,公交車多了起來。從家里有兩條公交線路可以到單位,一條都是大路,需要中間轉(zhuǎn)車,另一條需繞小路走,但是可以一直坐到單位門口。
一開始喜歡選擇不用轉(zhuǎn)車的。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這班車的始發(fā)站是一個大型的蔬菜批發(fā)市場,每天早晨一上車的時候都是濃烈的大蔥味、韭菜味、蒜薹味,以及其他說不上來的味道。一群老叔叔老阿姨坐在座位上,守著腳下一捆捆的菜聊著家長里短菜價肉價,每當車進站的時候總有人要顫顫巍巍站起來跟大家告別,然后拎著大包小包的戰(zhàn)利品下車回家,司機穩(wěn)穩(wěn)地等,全車人都在穩(wěn)穩(wěn)地等,我也只能心急如焚“穩(wěn)穩(wěn)地”等。后來算算路上的時間,比轉(zhuǎn)車上班還要多二十分鐘才能到單位,于是就放棄了這一條直達線路。
但無論是轉(zhuǎn)車還是不轉(zhuǎn)車,基本上在漫長的運行時間里都沒有坐踏實過座位。記不得是哪家機構(gòu)做過的統(tǒng)計,說是鄭州公交車的讓座率在全國都名列前茅,我以自己的實際體驗深深認同著這句話,我和我見到的年輕人都會這樣做,有時候叔叔阿姨們會直接把讓座的人按在座椅上說:“我們馬上就下車了,你們上班也夠累的,你們坐吧!”
日子好像越過越快,轉(zhuǎn)眼間結(jié)婚生子買了車。
經(jīng)歷了太多太長的城市發(fā)展陣痛期,城市車輛保有量持續(xù)增加,交通工具現(xiàn)代化了,可是路況卻沒有隨之改善。修BRT車道,拓寬花園路,拓寬文化路,修地鐵1、2、5號線,各個站點輪番施工起來,于是各條道路也就輪番地堵。凡是遇到個雨雪天,就更加堵得針扎不進水潑不入,雖看著家近在咫尺但卻有家難回。
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下雨的冬夜,在農(nóng)業(yè)路和南陽路口堵到哭,再美的車燈,再絢爛的霓虹,都沒有能讓自己從頹敗的情緒中解脫,熄了火抱著方向盤哭了一場之后,擦擦淚看看紋絲不動的大路繼續(xù)等。再堵,也堵不住回家的腳步。
不知不覺間,地鐵開通了,一號線、二號線、五號線。城市的高架也一條一條地架起來了,內(nèi)環(huán)、二環(huán)、三環(huán)、四環(huán)……
道路慢慢地不堵了!
交通是立體的,上班一路向南,回家一路向北。具體怎么個走法,完全可以看心情。
地鐵涼爽快捷,車廂寬敞整潔明亮;高架沒有紅綠燈,一路心情順暢;公交車伴著金水河邊的板胡大戲,群眾文化生活熱鬧飛揚;或者背上雙肩包隨心四處走走,想乘公交跳上去,想跑遠點就乘地鐵,安安靜靜地站著或者坐著,看著一片繁忙景象。
吶,你看,只要方向?qū)?,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怎么走都敞亮,怎么走都興旺,怎么走都高高興興,怎么走心里頭都覺得有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