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師 偉
(西北政法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西安 710063)
在人類的歷史上,一定范圍內的公共治理由來已久,前國家時期的公共權力尚未從社會組織中分化出來,這個階段的公共治理多半是在氏族或部落層面上展開,中國傳統史籍所載少數民族建國的故事可資參考[1]。自國家形成以來,各個國家因所處環(huán)境、遭遇問題等等不同,國家形態(tài)和國家治理體系的具體規(guī)定亦各不相同,但公共權力已從社會中分化出來并成為一個自成一體的部門則無可置疑。事實上,國家的產生就是社會分工的實現,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劃分既實現了勞心與勞力的分工,也形成了治人與治于人、食人與食于人的穩(wěn)定合作(《孟子·滕文公上》)。國家治理體系在任何一個國家都表現為一個從社會中分離出來的獨立的公共權力體系。因此在這種情況下,社會既是公共權力部門的母體,又是公共部門的管理和服務對象,還是公共權力部門的環(huán)境,從而任何一個國家的治理體系都只能是某一個特定社會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從而具有相對于社會而言的依附性[2]。這種依附性在根本上決定了國家治理體系作為人類社會發(fā)展自然史的一部分,其不具有理論上的可選擇性,既不能通過自覺自主的選擇而瞬間形成,也不能通過自覺自主的選擇而及時改革變通,更不能通過移植某個現成的模板而迅速轉型。國家治理體系的形成及發(fā)展只能是一個伴隨著社會發(fā)展的自然選擇結果,即便有一些通過改革在外在表現上實現了循序轉型的國家治理體系,也不能斬斷國家治理體系發(fā)展的自然流線。例如日本國家治理體系現代改造的明治維新運動,其一方面使原有國家治理體系的優(yōu)秀傳統在迅速變革的外觀下被實質性地保留了下來,另一方面又使原有國家治理體系的毒素,如軍國主義等也在自覺不自覺中被保留了下來[3]。在社會發(fā)生了從傳統到現代的根本變化的情況下,國家治理體系的現代轉型要經過一個類似于自然史的發(fā)展過程。這個自然史的過程既要完成現代國家治理體系構成諸要素的自然提取,也要實現對所提取的構成諸要素進行經驗層面的內容打磨,還要實現諸構成要素之間的結構耦合,循序漸進地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從傳統到現代的根本性變革,達成合乎其國家和擁有其民族特色的現代國家治理體系。
中國國家治理體系的現代化轉型開始于近代中國遭遇西方列強后的社會巨變。這個巨變造成了“三千余年一大變局”[4],它一方面極大地改變了中國與世界的關系及中國人民的生活,以至于傳統國家治理體系越來越手足無措,而不得不走向變革之路;另一方面,中國在國家治理體系現代轉型過程中不得不“師夷之長技”,甚至陷入師法西方列強的思維陷阱,不論是梁啟超等改良派,還是孫中山等革命派,都對在中國建立西式國家治理體系的必要性及可能性深信不疑。但事實上,中國人向西方學習國家治理體系卻屢屢受挫,以至于“中國人向西方學得很不少,但是行不通,理想總是不能實現”[5]。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的達成必然要在社會存在發(fā)生根本性變化之后才有可能。當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并引導著中國社會存在根本性變革的歷史方向時,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的實質內容和基本形式等也就由此而根本上被決定了。在這個被決定了的歷史方向上,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所需要的基本構成要素,逐步地在歷史過程中確定下來;基本構成要素也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成果的指導下,在實踐中經過了經驗打磨,從而更加符合中國國情,也更具有實踐上的現代性。各個富有民族特色的現代性要素進行著結構上的耦合,逐步地調整著彼此在互動關系中的定位,逐步確定了各構成要素之間的框架性構成,形成了日趨成熟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
人類歷史的發(fā)展雖然不能排除人們的各種自覺,但它在很大意義上仍然是一個自然的過程。這不僅僅是因為人類歷史本身就發(fā)生在自然世界中,從而不可避免地受到自然世界客觀規(guī)律的制約,使得政治也得處理一定的自然關系,具有一些非階級性的內容[6];而且因為人類歷史本身也包含有自然世界的內容,具有嚴格的規(guī)律性,所以這些規(guī)律也同樣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此外,還因為人類歷史自由地在自然的過程中充分展現規(guī)律的作用,其才能進行必要且必須的充分的新陳代謝,更因為自然而然的客觀趨勢在人類歷史中不僅清晰地存在著,而且還最終難以被規(guī)避掉?!盁o數相互交叉的力量”“無數個力的平行四邊形”,“產生出一個總的結果,即歷史事件,這個結果又可以看作一個作為整體的、不自覺地和不自主地起著作用的力量的產物”[7]。這種不可規(guī)避的趨勢,形象地說,就是歷史的選擇[8]。人們自覺地創(chuàng)造著自己的歷史,自覺地創(chuàng)造歷史是人類活動的一個顯著特征,特別是那些身處時代風口浪尖的英雄人物,更是具有一種自覺創(chuàng)造歷史的沖動;但是,人們在實踐中卻又不能隨心所欲地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這一方面是因為歷史發(fā)展有其客觀的規(guī)律及趨勢,客觀規(guī)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任何英雄人物都難以在違反歷史規(guī)律的事情上獲得成功,客觀的趨勢是難以逆轉的。人類歷史作為一條綿延不絕的長河,它自身已經是一個自成一體的有機整體,雖然在其自然發(fā)展的過程中也時時刻刻充滿了不同人們的自覺意識及主觀愿望,但規(guī)律和趨勢往往是其中起根本性作用的因素。歷史作為一個有機整體,具有相當的復雜性,并由此造成了歷史規(guī)律可知而又未可盡知、歷史趨勢可以預判而又未必精準的特點,歷史認識上的不自信及過分自信,都會因違反歷史客觀規(guī)律而在歷史發(fā)展中留下遺憾,或者是因為不自信而未敢在歷史發(fā)展中采取行為導致過分地因循守舊,或者是過分自信進而隨意在歷史發(fā)展中行動而遭到歷史規(guī)律的報復。一個國家歷史發(fā)展的自然行程雖然會因人力的因素而在速度及進度上有所變化,但不僅其歷史自然行程中的核心內容及主要特征等很難被更改,且其最終也必將走上一條最適合自己的發(fā)展道路。只不過歷史的發(fā)展在很多時候都難以沿著直線而行,其必須要經歷一些曲線性的波動,進行其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必須產生的要素淘汰過程,淘汰不期而遇的干擾要素,進行必要要素的自然選擇、必要轉換及彼此間的結構耦合。辛亥革命以來,中國政治發(fā)展道路的選擇就是經歷了曲折過程的歷史選擇[9]。歷史的自然行程,不僅要完成人力所不能的歷史自身的新陳代謝,實現歷史自身在發(fā)展過程中的吐故納新,而且也要進行完全嶄新環(huán)境下的歷史自身的環(huán)境適應,順應人類歷史發(fā)展的趨勢,開辟自己歷史發(fā)展的新方向。“‘五四’前后搬入中國的種種社會主義學理”都曾“一度匯成涌流之潮”,“但在短短幾年之后”,“只有馬克思主義在風雨之中扎根于中國,掀開了新陳代謝的另一頁”[8]。
中國在漫長的歷史發(fā)展中形成了自成一體的獨特文明,而其中最顯著的方面就是形成了自己相當成熟完善的國家治理體系[10]。中國歷史在總體上展現為一個自成一體的文明在變動環(huán)境中的自然過程。這個自然過程是在一個開放的環(huán)境中由眾多的民族共同進行的。這既決定了中國歷史在其發(fā)展過程中的相當程度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它將不同民族甚至是不同文明的因素吸納于其中,有容乃大,在歷史的綿延過程中,文明的內容愈發(fā)豐富,社會生活也愈發(fā)欣欣向榮。作為一個自然行程的中國歷史,并非總是和風細雨,而是周期性地遭遇了王朝更迭。周期性的王朝更迭是中國歷史行程自然發(fā)展的一種重要方式。中國歷史在王朝更迭的過程中,一次又一次地進行著國家治理體系的重構與優(yōu)化,一次又一次地調整著不同民族間的政治關系,一次又一次地促進和深化著歷史過程中自然而然的民族融合,一次又一次地大幅度吸納域外文明的優(yōu)秀成果。王朝更迭周期所表現出來的歷史節(jié)奏,同時也是傳統國家治理體系階段性變革的歷史節(jié)奏,兩者的重合具有某種深刻的歷史規(guī)律性。在中國歷史的自然行程中,歷史環(huán)境的開放性總是會帶來原有文明所沒有的要素,雖然原有文明未必對新來的要素持友好態(tài)度,但也不能完全驅逐它們;而新來的要素只有在補充原有文明的某些不足或矯正原有文明的某些缺憾時,才能在經過原有文明對它們的轉化性加工后,融入原有文明之中而豐富、發(fā)展原有文明,其中在精神層面上融入中國歷史的最典型的外來文明要素就是佛教[11],幾乎所有的生活領域都受到了外來文明要素的明顯影響[12]。當然,外來文明的要素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中國環(huán)境下的本土化轉變。在國家治理體系的自然發(fā)展中,雖然外來文明的影響不甚明顯,但多民族之間在國家治理體系上的相互借鑒、彼此爭勝及多元融合,始終是一個重要方面。北魏、北齊、北周等借鑒和學習了周秦漢的制度,結合自身之經驗,在實踐中有所創(chuàng)新;北齊、北周等創(chuàng)新后的制度又被隋唐的制度體系所沿用,國家治理體系從秦漢到隋唐的階段性重大轉變在多民族共同創(chuàng)造歷史的自然行程中實現了,其中宰相制度的變化十分明顯[13]。清王朝在國家治理體系上集中國歷朝歷代國家治理體系變革之大成,在傳統時代達到了國家治理體系的高度成熟狀態(tài)[14],這本身也是中國傳統國家治理體系自然行程的一個客觀結果。
西方勢力的崛起及其全球走向徹底改變了中國的周邊環(huán)境,同時也在根本上改變了中國歷史的發(fā)展方向。一方面,中國歷史必須也必然要適應西方勢力所驅動的經濟全球化趨勢,閉關鎖國的態(tài)勢難以持續(xù),中國傳統的經濟體系及社會生活內容等都將經歷“三千余年一大變局”,歷史發(fā)展的舊慣性還在實踐中延續(xù),而歷史發(fā)展的新自然過程已經展開;另一方面,西方勢力驅動的經濟全球化必然會將西方的先進性充分地展現在中國面前,并以種種行為誘導或逼迫中國向西方學習,而作為歷史自然的一部分,中國向西方學習的過程必然以西方事物的中國化為結果,并由此而實現中國歷史自然發(fā)展的新階段[15]。中國在遭遇西方優(yōu)勢之初,士大夫階層及廣大民眾都還擁有完整的天朝大國的心態(tài),即使是主張向西方學習的人,也對中國傳統幾千年來的國家治理體系及政治意識等具有高度自信,并認為中國只需要向西方學習他們最強勢且明顯優(yōu)越于中國的堅船利炮、聲光化電、西藝西政等“西用”,而在其他方面則堅守中國傳統幾千年一以貫之的中體[16]。中國在與西方遭遇的最初20年,并沒有發(fā)生國家治理體系方面的明顯變化,即使是太平天國運動爆發(fā)后,清王朝的國家治理體系也沒有在咸豐年間有明顯變化。清王朝國家治理體系開始變化于同治初年的總理衙門,而清王朝的國家治理體系也由此開始了從傳統到現代的漸變[17]。一方面,清王朝國家治理體系中滋生出了以“洋務”為治理內容的組織網絡,并逐步在全國各個層級的治理體系中普及開來,有些地方督撫在洋務中的成績非常搶眼,引起了學界的較多關注[18];另一方面,晚清最后十余年又開啟了學習西方國家體制的運動,革命派、改良派及晚清新政各自擬制了一個在國家治理體系上如何西化的方案,新政派的部分設計還付諸了實踐。實際上,不論是清王朝自覺調整的國家治理體系,還是革命派重新建構的西方化國家治理體系,都具有建構論的色彩,兩者試圖清晰地給出一個學習西方原版國家治理體系的方案,通過制度移植來實現國家治理體系的現代化,但結果卻都因為脫離了特定階段的國情及中國歷史轉型的自然節(jié)奏而歸于失敗。
中國的先進分子移植西方國家治理體系的努力終究歸于失敗,但面向西方尋求現代國家治理體系現成方案及學理基礎的人亦不少,一些人陷入了西方普遍主義的泥沼里,總想在中國仿行一套西方的國家治理體系,在他們看來,國家治理體系的建構不過就是移植一套盡善盡美的法理和看上去很美的制度體系。事實上,西方的法理及制度體系雖然移植不成功,但中國的先進分子卻在認識西方的過程中開始了對西方法理及制度體系的中國化轉化,并由此實質性地開始了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建構的自然行程。中國的先進分子在中西沖突的現場產生了“開眼看世界”的沖動,并由此看到了一個聞所未聞的西方國家治理體系,雖然還不能將西方在堅船利炮方面的優(yōu)勢與國家治理體系聯系起來,但也看到了西方國家治理體系的閃光點,并肯定了其有值得中國學習的價值[15]。中國傳統與西方現代恰成中世紀與現代的兩極,彼此的對撞式相逢雖然并非巧遇,但也絕非是在彼此做好準備之后的平等正常來往。西方各國漂洋過海不過是為了在中國獲得豐厚的利益,并為此不惜一切地訴諸武力侵略中國,簽訂不平等條約奴役中國;中國與西方各國打交道則完全出于被迫,西方主導的現代世界在很長時間里并沒有充分地展現在中國人面前,但隨著國家局勢日益危亡,中國人還是在逐步地擴大著自己對西方的了解范圍和理解深度,并逐步自覺地開始在政治上向西方尋求救國救民的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其中,洋務派中就出現了提倡開議院的主張[19]。一方面,現代世界日益充分地展現在中國人面前,使中國人能夠更加全面地認識現代世界,西方主導下的現代世界的要素逐步融入中國歷史的自然行程,形成了政治認識上的“亦中亦西”[20];另一方面中國人也在學習和借鑒西方的過程中發(fā)現了照抄照搬的制度移植行不通的事實[5],自覺反省和批判了西方現代世界在法理及政治上的虛偽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的構成要素,如馬克思主義、中國共產黨、社會主義道路、人民民主專政、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人民政協及基層民主等,就是在中國現當代歷史發(fā)展的自然行程中經過了新陳代謝而逐個地被自然選擇出來的。
中國向何處去?這是一百多年來不同價值傾向的中國人反復追問的問題,而他們各自給出的答案也截然不同。從大的方面看,“中國向何處去”的問題產生了三種答案:一是回到過去,這是絕大多數在政治上反對學習西方人的主張,這種主張曾經盛極一時,“真誠地相信中國的禮義具有戰(zhàn)無不勝的力量”[8],但最終無可挽回地衰落了,不過時至今日還是有一些人主張回到儒家,“構建儒家的人文與社會科學”[21];二是照抄西方,許多善良的中國先進人士曾抱有這種主張,似乎只要在政治上照抄了西方,中國社會的其他疑難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主張接受“全部的而非部分的”西方文化[22],這種主張曾經很流行,但也難以避免地走向了寂寞,雖然在現實中還有一些人對西方政治抱著玫瑰色的想象,但畢竟“全盤西化論”的主張全盤否定了中國的歷史、中國的文化、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它“在理論上是一種歷史的虛無主義”,“在認識論上是僵化的機械論”[23];三是科學社會主義,它開始時不過只是一種學習另一種西方的理論主張,而后在與中國實踐的結合過程中發(fā)生了中國化的重大轉變,終于獲得了從理想到現實的重大轉變,雖然還有一些人對其存疑,但是其在實踐中已經助推了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只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才能發(fā)展中國”[24]?!爸袊蚝翁幦ァ钡拿恳粋€答案,都對應著一定的國家治理體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就對應著中國走向科學社會主義的歷史選擇。在中國的國家治理體系從傳統急速發(fā)展到現代的過程中,各種要素紛至沓來,新舊雜陳,但潮來潮往之后,歷史在自然行程中做出了選擇,一些要素被淘汰了,一些要素雖然被留下了,但也在實踐中得到了根本的改造。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根本的改造是在歷史的經驗過程中進行的經驗對概念的改造。經驗對概念的改造,突出了實踐經驗在人們理解和解釋相應概念過程中的決定性影響力。一方面,不同實踐經驗的人面對相同的概念做出了完全不同的理解與解釋,不同人物的實踐經驗不可避免地融入了人們的概念理解和解釋中,從而形成了某個概念的多樣化理解,如新文化運動后期的社會主義概念即是如此,“在那個時候的中國,社會主義名號之下統括著馬克思主義、無政府主義、工讀主義、新村主義、基爾特主義、合作主義、泛勞動主義,主義與主義之間相距往往很遠”[8]。另一方面,概念的含義等明顯地受到了實踐經驗的補充和矯正,移植概念比較側重反映事物的普遍性,但普遍性的內容很難直接有效地解釋中國的特殊性及中國在實踐中遭遇的問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是“把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同我國的具體實際結合起來,走自己的道路”[25]。西方的政治概念、理論及制度在中國實踐中遭遇的水土不服,必須要落到經驗層面才能得到合理解釋,即使是關于國家治理體系的比較系統完整的西方理論,也必須要在經驗中被檢驗、補充和解釋,從而因經驗而發(fā)生中國化的重大轉變,這才算是完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構成要素之自然選擇的經驗打磨過程。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的構成要素,無一不是經過歷史的自然選擇而來,也無一不是經過了實踐經驗的打磨才真正變成合適的要素。分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構成要素的經驗打磨,當然不能面向所有要素逐一進行分析,而只能就其中起決定性作用的一些關鍵要素進行經驗打磨的分析。馬克思主義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的指導思想,在其孕育、形成和發(fā)展方面扮演著極為關鍵的角色,發(fā)揮著決定性的重要作用。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面向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建構過程中并非一開始就備受關注,實際上它真正在理論上獲得關注是在俄國十月革命后。俄國十月革命前的中國先進分子在理論上仍然寄情于西方的理論及其國家治理體系,仍然寄希望于西方各國的公平理論能為中國仗義執(zhí)言,能將中國帶出危亡的險境。俄國十月革命不僅凸顯了馬克思主義在迅速改變國家被動挨打落后面貌方面的主要作用,引起了中國先進分子的高度關注,主張“用俄國式的方法”“改造中國與世界”[26];而且還凸顯了工人、農民等勞動人民在歷史發(fā)展關鍵時刻的重要作用,從而極大地吸引了激進的民主主義者,促進了中國激進民主主義者的馬克思主義轉化,做出了走“俄國人的路”的選擇[27];更開辟了一條不依賴西方理論而實現國家振興、民族解放、人民自由等偉大目標的新路。馬克思主義吸引了中國的先進分子,并將其轉化成了馬克思主義者,這從根本上影響了中國歷史發(fā)展的方向,提供了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未來形態(tài)的另一種可能。不過,馬克思主義畢竟也來自于西方,雖然輾轉經過了蘇俄的改造,但并沒有改變其仍然是一種外來理論的實質。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產生了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成果,并不是一個不言而喻的常識,而是一個在歷史曲折發(fā)展過程中得出的當然結論。馬克思主義需要中國化與馬克思主義不需要中國化,兩種主張此消彼長,此長彼消,最終在歷史經驗的打磨下,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成為中國馬克思主義者的普遍共識。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接受的經驗打磨,一方面是馬克思主義教條化理論的實踐效果所展現出的教條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的徹底失敗,例如共產國際、蘇俄和一些中國的馬克思主義者就以為,馬克思主義既然是普遍真理,那當然就可以放之四海而皆準,并且馬克思主義在中國也不應該有別的不同,導致按照作為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標準的蘇俄版本來指導中國的革命實踐,照抄照搬蘇俄的經驗,使得中國革命的實踐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另一方面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的實踐效果所展現出的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現實成功,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經驗打磨不僅在革命時期十分必要,即使是在進入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及改革開放時期也依然十分必要。這既是馬克思主義理論面向實踐的開放性所決定的,也是馬克思主義始終保持理論指導地位的前提條件。
中國的先進分子很早就注意到了作為西方社會及國家體制批評性理論的社會主義思潮,并將其看作是當時西方社會及國家體制的未來替換者,但正如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所說,西方社會在19世紀的所謂社會主義,并非馬克思主義所執(zhí)著追求的科學社會主義[28]。中國理論界及輿論界在新文化運動后期的社會主義熱潮中,雖然仍然是西方社會傳來的改良主義思潮,但又無可置疑地屬于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及國家體制的批評者[8]。中國的先進分子不滿足于亦步亦趨地仿效西方資本主義的社會與國家體制,希望能對它有所超越,以避免它的諸多弊端和不足,從而很早就在資本主義路徑之外尋找中國的前途[29],社會主義思潮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成為社會熱潮之一的??茖W社會主義在各種社會主義思潮中脫穎而出,這也是蘇俄十月革命在理論上對中國先進分子的重要影響之一,中國先進分子從蘇俄的經驗中認定科學社會主義就是中國未來的唯一選擇,“走俄國人的路”就是這種選擇的形象表達。中國的先進分子知道中國社會的特殊情況決定了科學社會主義雖然是一個唯一選擇,但又不能一蹴而就,必須要先完成新民主主義革命,經過新民主主義的社會,才能達到科學社會主義的目標[27]。但什么是科學社會主義呢?中國的先進分子直到取得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后,也還是只有一個以蘇聯經驗為基礎的一般理解,并且以為全世界的社會主義都是一樣的,在所有制上強調公有制,在政治上強調無產階級專政。這樣一種社會主義的理解與解釋,在理論上并無明顯不妥,但在實踐中的探索卻是經歷了相當大的挫折。社會主義建設在經驗中的挫折不斷地打磨著概念上的社會主義之一般,社會主義建設的探索者、領導者及建設者也一次又一次地在實踐與理論的往復中,追問著“什么是社會主義”和“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經驗打磨不僅逐步恢復了辯證唯物主義的認識論和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而且還逐步地呈現出社會主義的具體性及多樣性,從而創(chuàng)造性地解釋了社會主義,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開創(chuàng)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并逐步地形成了比較完整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30]。
中國在從傳統國家治理體系轉變到現代國家治理體系的過程中,不可回避地遇到了政黨和政黨制度的新事物,雖然中國傳統國家治理體系既不缺乏朝臣的所結之“黨”及彼此間的“黨爭”[31],也不缺乏草根社會的聚義[32],但兩者在中國傳統國家治理體系中都缺乏起碼的正當性,不論是統治者,還是公共輿論,都莫不對朋黨之爭與聚義口誅筆伐。當部分先進的中國人試圖移植西方國家治理體系的時候,事實上,西方政黨在國家治理體系中的地位、作用、角色等也都在中國先進分子的心中得到了認可,他們試圖在中國也形成西方那樣的政黨及政黨制度[33]。西方政黨及政黨制度的正當性等,不僅通過傳入中國的西方理論征服了當時中國的先進分子,而且也以自身在西方國家治理的實踐展示了其明顯的優(yōu)越性。民國初年,中國先進分子對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中政黨及政黨制度的期盼,就是西方代議制下的政黨及政黨制度。這是西方經驗及立足于其上的西方法理給中國先進分子所提供的現代國家治理體系的政黨要素。不過,西方政黨及政黨制度在中國的實踐卻相當失敗,其中最主要的問題就在于缺乏政黨的自主性,當時的中國政黨既沒有足夠的資源脫離軍閥的控制[34],又沒有必要的理論上的準備,不能擔負起建國和治國的重任。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的建構首先要求政黨要有充足的資源、充分的自主性和必要的理論上的準備,這也導致西式政黨及政黨制度在民國初期的中國國家治理的經驗打磨中逐步失去了光彩,革命黨在政治現實中逐步成為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建構在經驗上可以依賴的對象。“革命黨領導下的這種政治模式”不僅“在政權鞏固、社會重構等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而且規(guī)定了改革開放時代中國政治發(fā)展的行動起點、路徑選擇和總體面貌,并成為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理論形態(tài)、制度體系和發(fā)展道路形成的歷史前提。”[35]不過,革命黨在經驗中仍然需要繼續(xù)打磨,以便能夠擔負起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所要求革命黨的艱巨任務。經驗打磨首先使革命黨有了正確的理論,并用正確的理論征服人,凝聚起必要的力量,擁有足夠的政治資源和必要的政治自主性;其次經驗打磨使革命黨在經驗中加強了黨的建設,既把黨的政治自主性體現在組織、思想上,也在黨內加強了民主建設及紀律建設;此外,經驗打磨還使革命黨形成了正確處理與友黨關系的原則,并逐步地在國家治理體系中建立起多黨合作與政治協商的政黨制度[36]。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中的各政黨及多黨合作與政治協商的政黨制度,都經受了長期革命、建設和改革的經驗打磨,并由此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的歷史形成,雖然是一個歷史規(guī)律作用下的客觀結果,但在其形成的過程中,歷史規(guī)律不僅選擇了其中的構成要素,還對各構成要素進行了經驗打磨,并在事實上完成了要素的結構耦合,要素的結構耦合也要在歷史的經驗中通過歷史中人的一定努力來實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的形成,固然離不開合適的構成要素,只有在其必要的構成要素客觀出現之后,它的形成才有可能,中國人民在探索現代國家治理體系的過程中,花費時間和精力較多的方面就是選擇并加工必要的構成要素。這種選擇在過程上表現為歷史的選擇,體現了多種力量的綜合作用[28]。但是,各必要且合適的構成要素自然地堆放在一起,并不會自然地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而是必須要組合成一個結構穩(wěn)定的有機整體,如此才能以確定要素的穩(wěn)定結構組合來形成功能穩(wěn)定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中國百余年來的歷史,英雄輩出,波瀾壯闊,在世界浩浩蕩蕩大潮的作用下,中國歷史走出了一個合乎歷史規(guī)律的自然行程,經由自然行程而做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歷史選擇,在經歷多次新陳代謝的歷史選擇之后,中國社會自然而然又合乎歷史規(guī)律地走向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其間既經歷了多次選擇,又經歷了多次結構耦合,無非都是歷史規(guī)律主導和支配的結果[8]。但歷史又是由人類自己創(chuàng)造的,就是說人具有創(chuàng)造歷史的自覺性與創(chuàng)造性,任何人作為歷史的劇中人,都會在歷史發(fā)展中表現出創(chuàng)造能動性,這種能動性既是歷史規(guī)律主導和支配歷史的基本條件,又是歷史規(guī)律發(fā)揮作用的必要環(huán)節(jié)。不論如何杰出的歷史人物,都不能違背歷史規(guī)律和社會發(fā)展客觀趨勢成功地實現其目的,歷史中的諸多發(fā)展必然包含那些順應了歷史規(guī)律和社會發(fā)展客觀趨勢的人的努力及成果。在歷史規(guī)律作用下,歷史的自然行程不僅必定會聚集起必要的客觀要素,而且也必定會產生合適的歷史劇中人,作為歷史規(guī)律的產物,劇中人的社會屬性及主體條件都是歷史規(guī)律的產物?!皻v史的必然總是通過事件和任務的偶然出現”,“一切個人的素質、性格、教養(yǎng),事件的偶然、巧合、驟變……遠非無足輕重,但如果與這歷史必然的途程比較而言,也就相對次要了?!盵37]偉大人物在歷史上的出現具有歷史規(guī)律的內在決定性,而歷史規(guī)律也給他們進行活動提供了必要的條件,從而他們的出現往往與歷史發(fā)展開始出現重大轉變相伴隨。
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建構發(fā)生重大轉折的關鍵所在,因為中國共產黨的出現不僅使中國革命的面目發(fā)生翻天覆地的重大變化,“自從有了中國共產黨,中國革命的面目就煥然一新了”[27],而且也使中國現代國家建構及國家治理體系的形成發(fā)生了重大的方向變化,即從西方資產階級共和國的方向轉變到科學社會主義的人民共和國,并且在實踐中開辟了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建構的新路徑?!艾F代國家治理體系的框架、要素及總體格局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歷史地形成和確定的?!盵38]中國共產黨作為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建構的引領者及組織者、實踐者,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形成的過程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即作為一種主體因素的行為者,中國共產黨在引領、組織中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形成的過程中,既參與了歷史自然過程對各個必要構成要素的自然選擇和經驗加工,又在實踐中將必要的構成要素進行了多次反復的拼接與組裝,并通過對組裝起來的國家治理體系的多次檢驗及矯正,最終形成一個結構合理、功能健全的現代國家治理體系。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形成的結構耦合作用,首先是通過認識和評價來進行的。一方面,中國共產黨用自己的理論框架來分析面向未來的國家治理體系,確定國家治理體系的變化在根本上依附于人類歷史的發(fā)展趨勢,在無產階級已經登上歷史舞臺,并扮演起民主主義革命的領導角色時,國家治理體系的變化必須要順應工人階級領導國家的歷史趨勢,確立“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團結各民主階級和國內各民族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治理體系;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根據自己對國家治理體系變化趨勢的認識,評價實踐中的各種國家治理體系建構方案及不同方案的構成要素,確定哪些方案是根本過時的,哪些要素已經完全過時,哪些要素還具有積極價值,哪些方案適應了歷史發(fā)展趨勢。經過了深入系統的認識和公正客觀的評價后,中國共產黨將國家治理體系建構的有關要素進行了篩選,并做出了合乎歷史規(guī)律和趨勢的理論組合,提出了自己的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建構方案,開創(chuàng)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國家治理道路,并逐漸完善社會主義制度,著力于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39]。其次,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形成的結構耦合作用還通過自己的實踐來進行,即在國家治理體系建構的實踐中,再次進行評價、加工和選擇,以確定哪些方面存在認識錯誤,需要矯正;哪些方面基本正確,可以繼續(xù)堅持;哪些方面存在誤差,需要調整,反復確認的目的是使要素選擇和結構組合更趨合理,也更合乎歷史趨勢。這一點下文還要詳細論述,此處不贅述。
此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形成中的諸要素的結構耦合,還依賴于道路的引導和理論的整合。建設什么樣的國家治理體系,采取什么樣的方式和路徑來實現國家治理體系的現代建構,在國家治理體系建構還沒有獲得進展之時,現實總會有多種選擇。比如在19世紀20年代初,中國國家治理體系的建構就處在這樣一個階段——西方式的道路已經在現實中遭遇破產,信譽掃地[5],孫中山提供的中國國民黨領導的三民五權道路已經在孕育之中,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后,蘇俄式的道路已經吸引了相當一批先進的中國人?!笆赂锩蟮奶K俄非常自然地成為中國人接受科學社會主義的歷史中介”,并“通過這一中介而成為”“馬克思主義者”[8]。每一種道路都對應著一種國家治理體系的樣式,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論體系來進行相應的論證說明,并用以指導相應的國家治理體系建構實踐。在歷史發(fā)展的自然進程中,馬克思主義指導的國家治理體系建設道路及樣式在多種道路與樣式的競爭中獲得了勝利,成為中國近百年來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發(fā)展的一個自然結果。其中,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傳入及其中國化發(fā)展的理論成果,發(fā)揮了極為重要的決定性作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既站在人類歷史發(fā)展的宏觀視角上,深刻地分析了人類歷史變革的趨勢,揭示了人類歷史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面向未來的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治理體系發(fā)展趨向,又深刻系統全面地分析了中國作為一個經濟上文化上落后的大國,指出了中國歷史的變革已經進入了由無產階級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階段,強調無產階級要在這個階段的革命和建設中充分發(fā)揮領導作用,建立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民主的國家治理體系,而這個體系則要體現人民民主專政的原則,即“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27]。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關于政權建設的思想充分地反映了不同歷史條件下中國共產黨關于國家治理體系建構的主張,呈現了中國共產黨當時在理論上對國家治理體系構成要素進行結構耦合的認識成果。毛澤東同志在《新民主主義論》中對此有很精確的論斷,其對新民主主義革命徹底勝利后所建構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體系進行了政治及歷史定位。這在一定程度上呈現了當時中國共產黨在理論上對現代國家治理體系中諸要素進行的結構耦合,它具有充分的歷史合理性。“中國無產階級、農民、知識分子和其他小資產階級,乃是決定國家命運的基本勢力”,而“無產階級則是其中的領導力量”,中國在當時只能建立“無產階級領導下的一切反帝反封建的人們聯合專政的共和國”,“這就是新民主主義的共和國”[40]。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伴隨著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建設的經驗探索,中國共產黨關于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建構的理論也在不斷調整,而伴隨著理論認識的調整,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的要素及要素間的結構耦合也漸經調整而趨于合理,并慢慢地在結構形態(tài)上穩(wěn)定下來,在功能上逐步完善和成熟起來。在“中國快步向現代社會邁進”的同時,“現代性的成長也愈加展現出其固有的復雜性和風險性”,中國“必須順應時代變化”,“在改革創(chuàng)新中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治理體系”,讓“各種創(chuàng)新的細流匯聚成壯闊的歷史洪流”[41]。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實踐對國家治理體系諸要素之間結構耦合的作用具有決定性。首先,這是因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在根本上服務于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強國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實踐,所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實踐的需求,在根本上引領和規(guī)范著發(fā)展中的國家治理體系?!敖洕A與政治上層建筑之間存在著共生和互動的密切關系”[42]。一方面,不論是整體性的國家治理體系,還是國家治理體系的構成要素、內部結構及其客觀功能,只要合乎實踐要求,有利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深入推進,都有其存在的價值,否則就必然也必須改革,以適應實踐的需求。國家治理體系作為政治上層建筑,集中反映和自覺服務于社會經濟的實踐,是其存在具有歷史合理性的主要依據。另一方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實踐變化,反過來,也會主動要求進行國家治理體系的必要調整。改革開放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在模式上曾受蘇聯影響較大,社會主義實踐在經濟運行體制、社會管理體制等方面,都帶有較強的蘇聯影子,國家治理體系也具有較明顯的蘇聯痕跡。蘇聯模式在“歷史上有過輝煌時期,新中國建國后,蘇聯模式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中國現代歷史的進程?!盵43]改革開放后,中國自覺調整了社會主義實踐的內容,在所有制上,以公有制為主體的多種所有制共存,在分配形式上,建立以按勞分配為主的多種分配制度,建構了經濟上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與此相伴隨,國家治理體系也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其次,實踐以整體性的存在顯示了歷史自身的規(guī)律與趨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實踐內在地包含了百余年來中國歷史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與必然趨勢。不論是某個要素,還是要素間的結構耦合,都必須要接受實踐的檢驗,并決定其結果。如果國家治理體系中的某個或某些要素在實踐中被證明違反了客觀規(guī)律,或逆當下之潮流而動,那么實踐就會在結果上暴露出某個或某些要素存在的悖謬性,以實踐中的損失或挫折來反映某個或某些要素在當下社會歷史中存在的不合理性,比如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教條主義表現就曾在實踐中遭遇重挫[44]。在這種情況下,治理體系方面的改革就具有根據實踐的需求來進行調整的性質。比如改革開放前,農村人民公社的管理體制超越了現階段生產力發(fā)展水平,在實踐中不利于發(fā)揮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從而顯示了其“弊多利少”的某種歷史不合理性[45],改革開后,農村管理體制改革就具有了適應實踐需要而進行治理體系調整的性質,其結果也必然是優(yōu)化或改良了國家治理體系,使其具有更多的歷史合理性和科學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