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弓
我和懷明君,是這次會議唯一的講粵語的代表。我們除了發(fā)言,都是用粵語交談。無論是在房間,在餐廳,在其他一些非正式的場合。我們是得天獨厚,我們是獨樹一幟,他們所講的,我們能聽懂,而我們所講的,他們?nèi)瑛喡犂住?/p>
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我決定提前返程了。我邀懷明君一塊回去,他卻勸我堅持到最后,甚至還要去龍目島,去日惹島,去看七級浮屠。
根據(jù)大會安排,今天是外出采風(fēng),在會場里聽報告、討論,悶了兩天也悶夠了??珊梦覀兪?號車。吃完早餐,便早早上了車。我們選擇了第四排的位置。常識是,第一排不能坐,那是留給導(dǎo)游的,理由呢,不是說第一排特殊,而是說危險,萬一發(fā)生碰撞,那是首當(dāng)其沖的位置。第二排嘛,一般是領(lǐng)導(dǎo)及一些重要人物或者需照顧的代表。我們既不是領(lǐng)導(dǎo),也不是重要人物,也不需要照顧,四排就是最佳的選擇了。
我們坐好了,其他人就陸續(xù)上了車,魚貫著往里走??纯瓷系貌畈欢嗔?,便有一女士,拿著一張名單上來,站在司機后面,向車里掃視。看看坐得差不多了,便用手指點著數(shù)了一遍,說還差兩位。是誰呢?不知道。女士便拿起名單,像老師在課堂上一樣點名。
這時,我對坐在窗口的懷明君說:“看她多像我們的大會袁主席?!?/p>
“她就是袁主席?!睉衙骶f。
“不是吧?”我疑惑地問。
“老申你可真是,難道你連袁主席都認不出來了?”
我說:“袁主席我當(dāng)然認得,我都跟她同過幾次會議了,而且昨天她還上臺作報告。”
“那不結(jié)了?難道她換下了西裝你就不認得了?”
“不是,我是覺得,她堂堂一位主席,手下人多的是,怎么會親自帶車點名?”
“那你說她是誰?”
“是有點像,怕是她的妹妹吧!”
“癡,還好意思說你跟她接觸過幾次,我只要見過一次就不會認錯。”
“你可以用腳趾頭去想一想,怎么可能由她來點名?會務(wù)那幫人去哪了?”我是覺得眼前這女士,個子、頭發(fā)、眼神都跟袁主席相像,但卻讓我感到了疑惑。我說:“等下空了,問下她是不是還有個妹妹就知道了。”
“老申你真是癡到頂了!”
“要不,我們打個賭好不好?”
“好,你說賭什么。什么我都跟你賭!”懷明君不屑地說。
“要是我贏了,你就得跟我一起回去。”
“好,要是你輸了,你就得改票,再陪我走完這次活動。”這家伙,還是怕我提前歸去,丟下他沒伴。
“行!”我爽快答應(yīng)了。
點過名后,人上齊了,車開了。女士也就坐在前面的位置上。我拉上懷明君,來到第一排。
女士問:“申老師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我說:“沒有,我想問,你是不是還有個姐姐或妹妹?”
女士看著我笑了:“申老師你真逗,問這做什么?”
懷明君在一旁說:“他說你不是你!”
女士說:“怎么了?我家有兄妹二人,我哥和我?!?/p>
這么說,我輸了。
回到四排座位,懷明君說:“改票吧?!?/p>
我只好掏出手機,找出了去哪兒網(wǎng)。
不過,我卻是想不通,怎么會是這樣?
至今為止,她一共丟了8部手機、9串鑰匙、12個挎包。
她只是一名家長,嚴格說,只是副家長,可她比市長還要忙。市長忙一個市的經(jīng)濟,她忙一個家族的生計,范圍雖小,同樣壓力山大。
說是副家長一點不假,家長是個書呆子,只管讀書寫作,兩耳不聞油鹽事,只送她一句話,10萬元以下的開支全由她,超過10萬元就跟他通個氣。便將一個家族的擔(dān)子全推給了她。于是她在經(jīng)營管理料理家務(wù)外引內(nèi)聯(lián)人情客往各方面都是到此為止說一不二。
他們夫婦原來都是上班族,早在1980年代末,為了一家人生活得好些,她毅然下了海,風(fēng)浪里摔打,一共創(chuàng)業(yè)25次。她從不放過一個商機,可25次創(chuàng)業(yè),卻失敗22次,只有3次成功。其實一個人一輩子只要有一次大的成功也就不錯了,她居然有3次。不過經(jīng)營的規(guī)模不大,只可以讓一個家庭步入小康或者比一般眾生稍好一點而已。說具體點,那就是私房蓋了,而且是一整幢,還帶個小花園。車子開上了,子孫們是要啥得啥,一點不比土豪差,家里的一切應(yīng)用都基本上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只是她常常感到恐慌,因為兒女們都沒有固定的工作,總想到生活難以保障,因此她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都說沒有不落的太陽,她創(chuàng)建的一個特色飲食店,在小城里一直獨領(lǐng)風(fēng)騷20多年,近來終于還是壽終正寢,關(guān)門轉(zhuǎn)讓。
她也步入老年,本可以加入大媽舞隊去跳“佳木斯”了,可她還是閑不住。她物色到一個項目,十分適合她的特點,而且還可以得到老板的投資,于是她決定第26次創(chuàng)業(yè)。
不過得到千里之外的中原去考察。鑒于她的丟三落四,她一直不再背挎包,不再帶鑰匙,也不再拿手機。不是不讓她帶,而是她根本上就不愿意帶。往往是剛買一部新手機,還沒等到她熟悉百分之一的功能,打完一個電話,隨手一放便丟失了。這要在家里,在自己生活的小城是沒有問題的,問題是背井離家,不帶鑰匙還行,不背個包,不拿部手機那就是萬萬不行的了。當(dāng)然能配個秘書或者助手便迎刃而解了,可她自己也覺得不夠格,一方面是一個人可以獨來獨往,不受任何限制,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增加開支,現(xiàn)在養(yǎng)個秘書每個月也得一萬幾千元。況且她一個女人,帶個男秘不方便,選個女秘吧,她根本上就看不上那些女孩子,無論是工作的拼命還是生活的刻苦都遠遠不達標(biāo)。
按照原來的約定,項目投資超過10萬元,她得報告家長。家長同意了,但臨行要她必須配一部手機,一方面為了方便找人,另一方面更是方便人找,在茫茫人海之中,起碼得讓家人能找到她。女兒給她選了一款智能手機,將所有常用電話都輸入到了電話本上,并教會了她最基本的使用功能。媳婦為她選了一個專門裝手機的腰包,還配置了一條手機佩帶,讓手機上了雙保險,即不打電話時,手機有個安全安身之所,一旦使用時,還有一條帶子綁住,只要兩者有一,就會萬無一失了。她試著使用,那小腰包往腰上一別,好像個小土豪。再將那佩帶往脖子上一套,手機在胸前晃蕩著,讓她想到又回到了童年時代。
在火車上,她閑著無事,就弄手機。還別說,她一路上不但可以熟練地發(fā)短信,還學(xué)會了上微信、看視頻,雖然離開了家,跟家人交流就是天涯若比鄰。
到了目的地,她用手機跟業(yè)務(wù)聯(lián)系人聯(lián)系上了,一切順利。老總讓她回賓館等消息。
可她回到賓館之后,卻怎么也找不到手機了。她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丟的,沒有手機,她聯(lián)系不上聯(lián)系部門,也說不定是掉在出租車上了。當(dāng)然她也并不怎么著急,想這丟手機也不是第一次了,都說不帶,你們硬要我?guī)В@下好了,一了百了了。
第二天早上,她出來吃早餐。剛到餐廳,昨天的聯(lián)系人就來了,先是將一部精致的手機交還給了她,再就是說董事長同意了跟她合作的方案,決定一周后南下考察,然后決定投資。
這么快就決定了?憑什么呀?她像是對自己說的。聯(lián)系人卻說,就憑你丟失了手機。
什么?董事長竟然這么相信我一個丟三落四的人?
正是。董事長說,這阿姨是有點丟三落四,可她為人實誠,一門心思都在事業(yè)上,正是我們喜愛的合作者。祝賀你,阿姨!
啊,我的手機,這么說,還得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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